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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饋贈

  由胸腔直入五臟六腑的刺痛幾乎剝奪了長眉老人包括思考在內的全部能力,當是時,他只保留了下意識的應激動作,這些動作能起到的效果極其有限,甚至於會變相催發毒素在老人體內的蔓延速度,而事實上如果不是江鳴羽的及時趕到,孫鷹譎恐怕就要真的在那個瞬間直接命喪黃泉了。

  半卧在地的孫鷹譎眼睜睜地看著江鳴羽一如抽絲剝繭般從自己的體內抽出一條條纖小得跟水蛇什麼兩樣的幽紫深線,又感受到自己體內原本不受控制的氣息翻湧正逐漸趨於穩定。待到心悸的感覺宛如冰雪遇陽般融化得一乾二淨,甚至沒有半分曾出現過的痕迹后,老人此時所能達到的狀態甚至猶勝於巔峰。

  「一點點心意,還望老前輩笑納啊。」江鳴羽微笑著收回了自認為是有些冒犯之意的右手,歉意滿滿地低聲道:「就當是我跟老前輩賠禮道歉了。」

  早在雪兒現身後就已算得上是騎虎難下的孫鷹譎經此一遭后,瞬間就變成了幾近於無地自容的狀態。

  老人非但是自己有錯在先,誤把「忠良之士」當成了「奸詐小人」,現時那「奸詐小人」的以德報怨,亦更像是一把無形中的利刃直戳老人的胸膛,讓已然平復如故的孫鷹譎獃獃地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人不記小人過。時下誰是大人,誰是小人,不單是置身其中的孫鷹譎明白,表面大大咧咧,實則心眼無限通透的鄧夙啟,同樣也能結合起剛才江鳴羽五指牽紫繩的那一幕及老朋友當下的獃滯神情從而琢磨出一些端倪。

  等到江鳴羽返身啟程后,恢復了一如既往的跳脫性格的光頭老人當即蹦蹦跳跳地來到呆若木雞的孫鷹譎身邊,故意用手肘撞了撞後者的腰,陰陽怪氣地說道:「欸,老孫,你該不會是把這小夥子當成那個酌清了吧?不會吧?」

  「咳咳.……」孫鷹譎捂嘴咳嗽,同時又刻意將臉扭向一邊,奈何那顆足以反光的「滷蛋」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僅兩個斜側步,他那陰魂不散的身影就又一次不費吹灰之力地進入了長眉老人的視線。

  「等一下,難不成你不光是打錯人了,而且用盡全力之後,居然還沒打過?!」鄧夙啟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很是正經地做了一番推斷之中,終是剋制不住心中的笑意,開始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我的老夥計啊!你這次可真是丟臉丟大發咯!哈哈哈!」

  如此笑聲落到孫鷹譎的耳朵里,這般聒噪帶給老人的感受,與睡覺時卻突然聽見有人在深更半夜還特地跑到街上敲鑼打鼓從而激發的怒火沒什麼兩樣,可偏偏現在地孫鷹譎卻是拿鄧夙啟一點辦法也沒有。

  只能忍氣吞聲的老人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先是色厲內荏地剜了那顆光頭一眼,然後拋下一句冷冰冰的話:「把驢子給我。」

  「給你給你給你!哈哈哈哈!你是大爺,你是大爺!哈哈哈!」笑到有些脫力的鄧夙啟反手牽起綁在毛驢身上的韁繩,將其顫抖著遞給了臉頰上飛速閃過一抹紅暈的孫鷹譎手中。「哎呀呀!孫鷹譎孫大爺的一世英名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最好不要給我抓著尾巴。」孫鷹譎咬牙沉聲道,如此威脅換來的,卻是鄧夙啟漫不經心的一記聳肩。

  「沒關係,被你抓著就抓著了,反正單就這一件事,我就能笑你一輩子。」等到孫鷹譎翻身坐上毛驢之後,鄧夙啟朝著毛驢的屁股就蹬出一腳,把還津津有味地品味著嫩草的毛驢嚇了一大跳,當即撒開步子,馱著孫鷹譎就往後方跑去。

  「一會記得追回來啊!」迎著孫鷹譎的怒目相向,鄧夙啟將手高舉過頂,一邊揮手一邊吶喊道:「我們不會等你的!記得跟上啊!」

  遠遠地觀望著這兩位時而情同手足,時而又針鋒相向的老人,江鳴羽只覺得自己好像是在看兩個小孩子的嬉戲,明明都已經到了鬚髮皆白的年歲了,兩個老人的心性卻也不見得有多少沉澱,無論兩位分別在外人面前表現得是多麼多麼的冷峻孤高,等到兩個人齊聚一堂的時候,就總能把老頑童的天性於潛移默化間展現得淋漓盡致。

  「這兩位老前輩還真是有趣啊。」江鳴羽一邊呵呵笑道,一邊攥緊右拳,輕輕鬆鬆地湮滅了自中從孫鷹譎身上剝離下來的劇毒紫霧。

  此時,用雙手攙扶著虛脫的姜樂冥的雪兒正好徐步來到了紫衣的身邊,滿頭銀髮的她在站定后,先是謝絕了江鳴羽主動背起姜樂冥的好意,而後又憑藉著極其細微的弧度,神不知鬼不覺地動了動鼻子,緊接著便仰起頭來,宛如蝴蝶般撲閃著的秋水眸子目不轉睛地盯著江鳴羽,讓後者莫名感到一陣難為情。

  索性這陣四目相對的時間並不算長,很快就在雪兒的一聲清音詢問中落下了帷幕。

  「江叔叔,紫熏姐姐呢?她不是跟著你一起過來的嗎?怎麼不見她呢?」雪兒垂下腦袋,順帶很是溫柔地瞥了眼身邊那個呼吸趨於穩定的男生。

  「你怎麼知.……」江鳴羽才想下意識地問出口,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當即就揚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淺笑道:「對哦,嘖!我差點忘了你其實和紫熏是有聯繫的。」

  說罷,江鳴羽轉過臉,望向那邊的一棵「參天大樹」,吹了吹口哨,淡然道:「別躲啦,你雪兒妹妹知道你來了。」

  江鳴羽話音剛落,那棵從下往上望似有凌雲氣魄的參天大樹突然傳起一陣樹葉搖曳的沙沙聲,緊接著,有一道飄然的身影如同蛇蛻皮一般從樹榦中緩步而出。

  隨著這位身穿白紗長裙的女子翩然入世后,那棵被「拋之腦後」的巨樹彷彿在頃刻間失了實體支撐一般,軟趴趴地落到地上,疊成一團等人高的棕色皮草,而後又被大地迅速消化殆盡。

  有幸再度見證此番奇觀的郭洪無比詫異地揉了揉眼睛,隨後又定睛一看,確信那棵大樹真的是憑空消失后,立刻翻身跳上車夫板正襟危坐,將一切震驚與狂喜盡收心底。

  正是從這一刻起,郭洪相信了自己在此前接受姜樂冥的好意,絕對是他此生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紫熏姐。」雪兒自然而然地叫道。比起雪兒之前因跟隨敦煌而遇到過的其他女子而言,她對於這位花仙姐姐的感覺是最接近於親人的,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現時雪兒的體內正存有零星半點屬於紫熏的血脈吧。

  畢竟雪兒的這條命,其實是江鳴羽當初在行天戰場上用紫熏啟靈給強行從死亡的手裡扳回來的。當是時,銀髮公主的靈魂已然在以卵擊石的嘗試中變得千瘡百孔,如果沒有劍聖在內的決然一劍,如果沒有那朵紫熏花在外的嚴密縫補,任一方的缺失,都會引致萬劫不復。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至少結局是好的,雪兒被成功救回來了。而那此世只一朵的紫熏花則作為代價,被永遠地留在了雪兒的體內,徹徹底底地與她的靈魂融為了一體。

  再怎麼說,那朵紫熏花也曾是這位花仙的一部分,雪兒的體內既然有了紫熏花的一席之地,也就與紫熏有了同樣的羈絆。這靈魂層次的羈絆允許了二人跨越空間的相互聯繫,哪怕是各隔天涯海角,只需彼此間的神念微動,便可瞬間找到另外一方的存在。正因如此,江鳴羽才會在確保雪兒身體無恙后,放心地出去一段時間,讓姜樂冥獨自照顧雪兒。

  「雪兒妹妹。」既是血脈又是靈魂的羈絆,的確足以讓紫熏和雪兒用姐妹相稱了。「你怎麼樣啦?好些了嗎?」

  「嗯,我好得差不多了。」在綻放笑靨之前,雪兒的嘴角先是隱去一道幾乎不可察覺的苦澀。「姐姐你呢,最近過得怎麼樣?」

  「我還好,親……」紫熏在幾乎脫口而出的那一刻及時剎住了腳步,而後搖了搖頭,溫情脈脈地柔然道:「不是,鳴羽帶我去了挺多地方,都挺好玩的。」

  「開心就好。」雪兒嘿咻一聲,把姜樂冥幾乎快要滑倒地上的虛弱身子重新托起,「我先把姜樂冥帶回馬車上歇息,一會兒聊。」

  「我來幫你吧?」初生人間還不知何為委婉的紫熏直率道,甚至沒等雪兒出言婉拒,前者就已經遞手抬起了姜樂冥的雙腿,配合著雪兒把姜樂冥宛如架在火上烤的乳豬般升至半空。

  「走吧!」紫熏回身,沖著一時半會兒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的雪兒露齒一笑,開朗地說道:「馬車在哪呢?」

  江鳴羽頗為無可奈何地撩了撩自己的鬢角垂絲,有些尷尬地提醒道:「啊那個,紫熏啊,背人呢,不是這麼背的。」

  「嗯?」天真的紫熏歪起脖子,向小跑過來的江鳴羽投以不解的眼神。「不是這麼背的?那我應該怎麼做呢?」

  「都放下吧,讓我來就好。」正好姜樂冥被架到了半空之中,給了江鳴羽將雙手分別伸入肩膀和腘窩的機會,正好乘勢而為的紫衣男子手腳尤為利索地從二女中接過了姜樂冥的身子。

  橫抱起這位命途多舛的傷員之後,江鳴羽開始向馬車所在邁開步子,可還沒走幾步,就聽見一聲極為清晰的悶哼自胸前陡然奏響。

  「咳咳咳——」一連串的咳嗽連帶起唾沫星子的橫飛,引來了江鳴羽略微吃驚的注意,隨著後者的視線下移,那個一點先兆都沒有,就這樣直接蘇醒過來的姜樂冥伴隨著一抹外人看來極為刺目的炫光,齊齊映入了江鳴羽的眼帘。

  「這是?」江鳴羽這才剛蹙起眉頭,便又是一陣極光頃刻薈萃,這一次的光芒不再有分敵我,俱是一視同仁的光暈逼得臉江鳴羽一行三人都不得不轉過頭去,以便避其鋒芒。

  也就是江鳴羽一個側目的功夫,就好像冥冥中有一股牽引於恍然間升騰,領著男孩的身體向上飄去。等到江鳴羽從炫目中回過神來,想要向其施以援手時,姜樂冥的身體已然與那光芒大放的鋒銳完全融為一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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