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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不打不相識

  經此一番神遊之後宛如醍醐灌頂的酌清眼中充滿了澄清的神念,兩鬢自斑白再度轉入墨黑,待到拂面清風將屬於自己的年輕姿態悉數奉還之後,已然銳意出山後便不再返山的道士籠袖揚手,轉身向那煙雲浩渺中的青台山深施一禮。道人敬的不再是天上仙人,亦不是身上這襲道袍,酌清此刻拜的,不過是那峰巒迭起的山峰在這數十年來對自己的養育之恩罷了。

  「求道者,應為天下不為仙。」酌清淺言呢喃著,而後從其袖間取出一根細長的紅繩,將其揚入空中的手法不算怎麼出神入化,卻又偏偏像是變戲法一般,使那根紅繩在綳直的一瞬間凝固成形,更是隨著道人手腕的輕輕抖動,進而化作一把僅有鋒芒而無劍格劍柄的利刃,高懸於半空之中,無聲等候著道人隨時都有可能到來的差遣。

  「幫我把這句話告訴師傅吧。」酌清屈指彈出一點晶瑩,猶如水晶般的雨滴不偏不倚地墜在劍鋒的正前端,使之除卻原本的銳不可當之外便再無任何神韻的劍身頃刻間擁有了宛如點睛之筆般的靈動之色。

  待酌清一聲令下之後,劍鋒頓時發出極其細微的嗡鳴聲,在幾陣可謂是肉眼難視的抖動過後,劍鋒化成一道橫空掠影,拉拽出一路的破空爆鳴,往那在雲山霧繞中受盡天下人推崇的青台山激射而去。

  飛劍既攜帶著酌清自幡然醒悟后的覺悟,又有著道人苦口婆心的勸諭,但至於這赴往青台山的一劍究竟能否改變其師傅那老來卻是愈髮根深蒂固的思維,身為這一劍的始作俑者的酌清,卻不敢有所推斷。

  這一次的「意氣用事」,酌清等同於把自己放在了與青台山的對立面上,哪怕他是山中除師傅外地位最為崇高的師叔,在背離青台山之後,也難免會遭到山中同門的窮追猛打,日後該如何去處理那必然的手足相殘,成為了當下酌清最應該考慮的當務之急。

  不過,留有狹長丹鳳眼的白衣道人卻是一點不在乎這些繁瑣的小事,送劍之後,他甚至就再沒有遠眺青台山一眼,只是以灼灼目光直視著天上驕陽,嘴角勾起這輩子唯一一次油然心生的微笑:「就容貧道在這個新興的江湖中,好好走一遭!」

  朗笑盪袖,也就是大風起的一瞬間,白衣拂影流轉,猶如一道遮天蔽日的白霧於恍然間拔地而起;同時間,極遠方的高山上,恍然間傳來一聲明顯怒火攻心的尖嘯,跟著就是一陣穿雲裂石的浮光激蕩,帶著興師問罪的氣勢,浩浩蕩蕩地飛來這座古樸祭壇。

  待那一行人瞬身落定,迎接他們的,就只剩下了一襲潔白如雪的道袍。道袍之下雖然無桿,卻偏偏不妨礙其高掛於半空中,猶如戰場之上迎著狂風而獵獵作響的旌旗,盡情舞動著那義無反顧的魄力。

  這一行自青台山上飛奔而來的道人均由年逾古稀的老人所組成,當中為首的那位,其實際年齡更是足以稱得上是「高深莫測」,哪怕是青台山資歷最老的道士,也不知道這位老人今年究竟多少歲了。

  老人雖然年齡成謎,但單從他那精神矍鑠又鶴髮童顏的長相上來看,一般人也不大可能會將其歸類到老怪物的行列之中,多數也只是將其當作一位堪堪五十齣頭的知命老人而已。

  「掌門。」一位長相甚至要比其為首之人更要滄桑百倍的老人此刻卻是畢恭畢敬地走上前來,雙手並於肩同高,向之深深作揖后才沉聲說道:「小師弟這廝應該是一時糊塗才會說出那樣有辱仙人的胡話的,其背後絕非是小師弟的本意。所以請容我帶上二師弟,三師弟他們下山,把小師弟抓回來好好教育一番,山高路遠,就無需掌門您老人家親自出馬了。」

  「要是你們真能抓回酌清那傢伙,老夫連這趟山都不會出!」掌門伸出一根比尋常女子都要修長許多的食指,懸在與實際身份是酌清的大師兄的老人眉心之前,厲聲道:「你們這些年來對於酌清的縱容,真當老夫沒看見嗎?」

  「老夫還沒瞎,酌清究竟是一時糊塗的意氣用事,還是出於別的什麼原因,老夫看得一清二楚。」掌門冷冽說道:「傳老夫諭令,即日起,將酌清逐出山門。日後,凡我青台山弟子,在外見到酌清,殺無赦!」

  「掌門,這.……」大師兄原本還想著幫小師弟酌清開脫幾下的,可這抹好心最終卻仍是在掌門的一記冷眸中逐漸偃旗息鼓,無論再怎麼不情願,他也只好與眾位師弟們一起拱手應許道:「弟子遵命!」

  跟隨掌門一同來到祭壇的青台山弟子很快便在掌門老道的揮手示意下不見了蹤影,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道士,很快就只留下青台山的翟姓掌門仍然於此不動如山。

  掌門負手而立,看著那不知不覺間轉變為殘破不堪的祭壇,淺淺嘆息一聲后,起手由左至右地揮過,令那尚存一息的祭壇徹底灰飛煙滅。

  「仙人立崑崙,天人隔斷魂。」翟掌門輕蔑一笑,眼帶深意地望向那白衣道袍正飛舞的方向,以滿不在乎的口吻漠然道:「從哪裡搬過來的狗屁歪理,還挺押韻。」

  對於那極度礙眼的白衣道袍,掌門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只是意猶未盡般一再眺望后,摘取了其背後那根無形的桅杆,任之得以自由翱翔在這人間。至於掌門自己,則並沒有一再展示自己神出鬼沒的神通,反倒是施施然轉過身,特地以與一般老人無異的步伐,慢悠悠地走向飄渺青台山的所在。

  在那個至今仍是記憶猶新的早晨,髮絲依舊如雪的翟掌門,就曾這樣慢慢悠悠地走回青台山,只不過那時候,他的右手牽著一個眼睛里對這廣袤人間寫滿好奇的小孩子。

  「這孩子叛逆得未免有些太晚了,」翟掌門的臉上只有在四下無人的情況下才會表露出難得一見的無奈。「也太聲勢浩蕩了。」

  「既然你說要為天下證道,那老夫我就拭目以待吧;如果有那麼一天,你真的做到了,老夫會恭喜你;而如果你失敗了,老夫再不濟也會把你帶回山上安葬的,就放心吧。」

  翟掌門或許不知道的是,在他轉身離開的那一刻,酌清其實就站在某處樹冠頂峰,遠遠地眺望著老人孑然一身的背影,抿緊雙唇,眼中更是五味陳雜……

  「喂喂喂!老人家,等一下等一下!」

  此時此刻的江鳴羽那叫一個有苦說不出啊,早先處理姜樂冥突如其來的昏厥就已經花了他大量的心思,現在又有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長眉老人,不由分說地就對自己大打出手。

  老人的一招一式可謂是毫不留情,次次都沖著斃命追去的!可偏偏江鳴羽還要抱著時下正手無縛雞之力的姜樂冥,根本騰不出手來做應對,被迫只能靠雙腳在森林中四處狂奔,以此躲避老頭子的咄咄逼人。

  「臭小子!有種你給我站住!」孫鷹譎一邊追著江鳴羽的腳步,一邊怒氣沖沖地吶喊道。

  「老人家您把拳頭放下來我就不跑了!」江鳴羽轉過頭,「不甘示弱」地叫道:「不然您掄著個砂鍋大的拳頭,這叫咱哪敢停啊!」

  「哼!」孫鷹譎沒心思再跟江鳴羽玩下去了,腳下步伐輕剎,隨之將手置於胸前,連掐三訣,於虛空中招來一面厚實的牆壁,正好攔在江鳴羽的必經之路上。

  僅僅只有一面的牆體在落定后,卻偏偏如同無骨一般沿四周蔓延而出,不過須臾間便把江鳴羽好似籠中鳥一般團團包圍其中。

  「把師兄給我還回來。」孫鷹譎陰沉著臉,緩步來到四方八面俱是密不透風的囚籠中,直面那不知從何處冒起的紫衣,寒聲道。

  「啊?師兄?」江鳴羽愣了愣神,好一會兒才在視線於老人及姜樂冥之間的反覆橫跳中反應過來這位長眉老人的言下之意其實是在意指自己的懷中人,「您說姜樂冥是您的師兄?」

  「我數三聲。」孫鷹譎非但沒有應答的意思,就連原本就已經足夠陰沉的臉色,亦在此刻加重了幾分:「一!」

  「等等等等!老人家,如果他真是您的師兄的話,您就打錯人了啊!我跟他是認識的!我和他是朋友啊!」江鳴羽一臉焦急地解釋道:「您打成自己人了啊!」

  「二!」孫鷹譎舉起儼然有光焰熊熊燃燒的右臂,氣勢如虹。

  「老人家,您要我怎麼解釋您才會相信啊?!」江鳴羽急急忙忙地喊道,攤上這麼一個不講道理的老人,除了無可奈何之外,江鳴羽在心底的鏡湖就撈不出其他的什麼東西了。

  「三!」沒有留有任何情面的倒計時如期蒞臨終點,隨後,孫鷹譎果然毫不留情地揮出重拳,有四方無形牆壁所鑄造的囚籠造勢,他這一拳的悍然,江鳴羽避無可避。

  「唉……」江鳴羽本來是不想向老人動粗的,卻沒曾想自己居然會被逼到如此境界,眼看著那一記奪命鐵拳御風而來,他沒可能一動不動地呆愣在原地。

  所以,他輕輕跺腳,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紫霧頃刻流轉成型,匯成一顆正張牙舞爪的龍首,以宛如銅牆鐵壁般的額頭結結實實地擋下了孫鷹譎的沖拳,轟天氣浪由二者碰撞的地點做為圓心,對外炸出一圈圈震耳欲聾的爆鳴。

  初級交鋒的結果是,江鳴羽身形依然如故,而身為主動者的孫鷹譎,身形卻是飛速后遁,腳步更接連幾次踉蹌,險些直接跌坐在地上。

  穩住身形后的孫鷹譎眼中泛起了更為嚴肅的精光,老人以一記瀟洒的揮拳震碎了縈繞在指縫間的紫霧,右腳於地自前而後地劃出一道玄圓,將身形順勢側立。

  「老人家,第一,我真不想傷害您,第二,我和姜樂冥真的是朋友,還是交情算深的那一種朋友。」江鳴羽一邊以神念示意本想乘勝追擊的游龍回到肩旁盤旋,一邊不厭其煩地勸說道:「我沒必要騙您吧。您這要還是不信,等他醒了,親自問一問不就好了。」

  「呵。」

  聽著孫鷹譎得又一冷哼驟起,江鳴羽知道在這固執的老人面前,本意是想「和氣生財」的談判這會兒鐵定是沒戲了。

  「吼——」龍首對外發出低吼,既是對於孫鷹譎的啟釁,亦有對於江鳴羽吃癟的嘲笑。

  而就在龍首鼓弄出的聲響剛剛收歇之際,孫鷹譎的身影也剛好瞬形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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