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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揭幕

  「娘的,戰場上沒死,要是送個話把自己送死了,下了地府,老子一定要咒死那個混小子。」瘸腿男子心有餘悸地癱坐在地上,從鼓鼓囊囊的腰包里取出一張瀰漫葯香的淺黃布匹,輕輕地擦拭著額間涌血的傷口,哪怕是有極佳止血之效的散芥清敷在了傷口上,一時半會兒卻也不見其中有所收斂。

  「在背後戳別人脊梁骨,這可不好哦。」當瘸腿男子還在竭盡所能地止血的時候,又有另外一位男子悠哉游哉地從琉璃村深處緩緩踱步而來。

  顯然是與瘸腿男子有關係的訪客穿著與之截然相反的黑袍,肩縫兩側分別綴有簡單且筆直的深紅條紋一路落至腰節,雙線交織,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來者修長的身線。沒有束起,僅僅只是梳得一絲不苟的烏黑長發垂至背部,此刻正應順腳步與和風而左右輕輕舞動。

  他有一對宛如山澗清流般的鳳眼,當中無時無刻不流露著其發自肺腑的真情,不加掩藏的柔然既可為人送去和睦,又為這世間增添一抹溫煦的濾鏡。

  他總是淡淡地看人看事,不論眼前人是窮凶極惡的歹徒,是鐘鳴鼎食的紈絝,又或者是家門不幸的尋常子弟;不管眼前景是水天一色的祥和,是歌舞昇平的盛世,又或者是凄苦荒涼的沙場,都無法改變其眼中那抹至臻的明澈。

  他的五官如雕刻般分明,有稜有角的臉龐頗為俊美,綻放於民風淳樸的村落中,不說是鶴立雞群,亦宛如一朵盛放在花海之中的,色澤最為艷麗的牡丹。

  相貌堂堂的男子步履輕盈,手中拎著一個由粗糙竹篾編織而成的小籃子,籃中裝著一些形態各異的東西,既有一大摞長相可謂是稀奇古怪的草藥,又有一小塊硬得可以拿來當刀劈的紫光檀,還有別的一些可能一般人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山珍海味」。

  男子渾身上下沒有流露出一丁點的煙火味,但自華的氣質卻是一刻不停地環繞在他的身邊,若是用一詞概之,便是乾淨,純粹無暇的乾淨,是那在無牽無掛地寄身於山水之後,經過長時間的閑適才得以孕育出來的潔凈。

  「要是有什麼不滿的話,直接當面跟我抱怨抱怨不就好了?」黑衣男子面帶微笑地注視著那個瘸腿的「老兵」,語氣溫柔而輕淡地說道。

  「哪能啊。」老兵扯了扯嘴角,撓了撓頭之後,才頗為尷尬地說道:「畢竟再怎麼說,也是你救了我一命,要我當面去罵你或者抱怨你,我可沒那麼厚的臉皮。」

  「呵呵。」對於老兵的解釋,黑衣男子一笑置之,而後,他伸手從竹籃中取出一片呈現出鋸齒形狀的綠葉,將其遞給那僅僅只是開口說了幾句話額間傷口便再度開裂的老兵:「把這個放嘴裡嚼碎了再吐出來,敷到你額頭上,這樣傷很快就能好了。」

  「嚼……嚼碎?」老兵看了看手裡其貌不揚的綠葉,又望了望始終都是一臉淡然的黑衣男子,眼神當中有些猶豫。

  「放心,這東西沒什麼味道的。」黑衣男子一邊盤腿坐下,凝視著那個已然被燒得一片漆黑的客棧殘骸,一邊補充道。「這家客棧在這兒開了二十多年了,這回一下子就沒了,還真有些捨不得。」

  一臉死志的老兵小心翼翼地將綠葉放進嘴裡,先是小口嘬了幾下,確定自己沒有嘗出什麼異味后,這才慢慢放開手腳,開始大口咀嚼那鋸齒狀的綠葉,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已將其咬成一團黏糊糊的球體。

  老兵把那團粘球吐了出來,平整地鋪在額間的傷口處,混合著口水的汁液沁入眉心血痕的那一刻,竟是瞬間帶起一股仿似油然心生的清涼,一如送爽秋風般的涼意眨眼間遍及五臟六腑,為之帶來一陣提神醒腦的清爽。

  至於其藥效,亦果然如同那黑衣男子所言,才剛剛敷上去,前後還不到兩次呼吸時間的「藥膏」,就已然幫助老兵止下了眉心豁口的鮮血如注。

  「哦!對咯!」等到老兵從那奇異的感覺中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突然一拍手,大叫了一聲,然後說道:「聽你這麼一說,我突然想起來,你當初好像也說過自己是澤西州的本地人吧?」

  「嗯,是說過,怎麼了?」黑衣男子毫不避諱地點點頭。

  「沒啥,就是突然想起來了而已。」老兵雙手撐在身後,看著那客棧的殘骸,有些好奇地問道:「畢竟我也是澤西州的人。對了,你是澤西州哪裡的人啊?說不准我們是老鄉呢?」

  「我啊?」黑衣男子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略作沉思后輕聲回答道:「我姓姜。」

  「誒?」老兵愣了一下,然後在廢墟前頗為不合時宜地仰天大笑:「哈哈哈!你別開玩笑了,姜姓可是國姓啊。」

  「可我真姓姜。」黑衣男子有些難為情地苦笑道:「我叫姜靈。」

  「你是姜靈?南溟帝國的二皇子?。」老兵暫時收了笑意,歪著脖子打起滿臉正經之色的黑衣男子。

  「嗯。」姜靈獃獃地頷首。

  「噗哈哈哈哈哈!」笑聲更加嘹亮了,這一次,老兵甚至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別開玩笑了!你說你是姜靈,那我還說我自己是諸葛澈大將軍呢!哈哈哈哈哈!」

  「諸葛澈將軍是不會膝蓋中箭的。」姜靈淡定地指出老兵話語之間的「錯誤」:「而且諸葛將軍可是百戰百勝的兵甲戰神,哪怕是中箭了也只會向前沖,可不會像你一中招就倒在地上裝死哦。」

  嘲笑的朗聲戛然而止,老兵嘴角抽搐著看向自稱是南溟帝國二皇子的姜靈,眼神中的嬉笑之意迅速收斂,由原本的神采奕奕逐漸變得凝重,直到最後,他生生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忐忑地問道:「你真是姜靈?真是那個不愛江山社稷與美人,只想遊山玩水二殿下?」

  「是的哦。」姜靈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然後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一樣,反身從腰間取下一枚玉佩,玉佩上的雕鐫呈現出栩栩如生的游龍圖案,龍身四爪。「如果你還不信的話,我想這個東西應該足夠證明我的身份了吧?」

  自稱為老兵的男子顫顫巍巍地接過那由姜靈遞上來的玉佩,只是一眼,當即拖起殘軀跪坐在地,高舉玉佩,同時雙眸噙淚地恭敬道:「臣范雲韻,參見二殿下!」

  「快起來吧。」姜靈搭著范雲韻的肩膀,略加施力,便輕而易舉地將他從地上託了起來,也不去管後者那甚至於流出兩行清淚的激動之情,他先是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裡取出一張手帕,將之放到范雪霜的手上后,才慢條斯理地收回了那個象徵無上尊貴的玉佩。

  代表著皇族正統的玉佩落到姜靈的手裡,卻跟一般人家眼中的大白菜沒什麼分別,這位從南溟帝國中出走多年的二殿下此刻甚至還懶得將那玉佩重新掛回腰間,僅是隨隨便便地將那玉佩丟回竹籃,就當沒了這件事。

  「二殿下!」

  「之前不還罵我來著么?」見以老兵自居的范雲韻立場極其堅定,甚至到了固執的層面,姜靈有些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只能是半開玩笑地說道:「這不過只是一個做工精細了點的玉佩而已,居然還有這樣的大魔力?吼吼,看來以後我得多帶著它到處走走了。」

  「這.……」范雲韻看著那個沐浴在暖陽之中的偉岸身影,眼神之中可謂是五味陳雜,當中佔據了半壁江山的,自然是喜出望外的驚喜之色;然後便是一陣恐慌,一陣僅針對於他本人長期在二殿下身邊的騙吃騙喝所導致的后怕;而在這些層層套疊的情感最深處,甚至還有一點點怒其不爭的憤憤情緒。

  先帝膝下六子,除開那個尚未成年就已經不知去向的小兒子姜樂冥之外,在其餘五子之中,就屬姜靈才智最顯,不論文治抑或武功,甚至於醫術,他都在五子中名列前茅。

  從姜靈開始大展拳腳的那一天起,南溟帝國之中,無論是誰,都一致地認為這位二殿下就會是下一任的皇帝,此等聲音更是在嫡長子於十八歲那年因病去世后達到了巔峰。

  只可惜,就在姜靈成年後,他卻選擇了與所有人的期望都背道而馳的那一條路,在那風雪漫天的清晨,背好行囊的二殿下,只帶著一個小書童,便毅然出城,就此消失在南溟帝國之中,連帶所有人的期望一併遁入盛世人間。

  「行了,快起來吧。」姜靈拍了拍范雲韻的肩膀,催促道:「家那邊多出來幾個要吃飯的傢伙,還得趕緊跑回去給他們做飯呢。」

  范雲韻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各種陳雜的情緒重新逼回心間,雙手撐地,在姜靈的攙扶下緩緩起身,同時又抄起被放在一邊的腰包,輕聲應了一句:「遵……不是,好,我們趕緊回去。」

  「走咯。」姜靈最後眼帶深意地望向那個已「不成人形」的客棧,一番欲言又止后,回過頭,率先慢慢悠悠地往雨林深處走去,身後跟著那個因膝蓋中箭而一瘸一拐的「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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