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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章)

  本來就在七星州上可以說是一枝獨大的李家在劍聖的威名響徹雲霄后,其聲望更是隨之水漲船高,一躍成為了七星聯邦之中,唯一一個可以僅憑家族之力就能與聯邦平起平坐的氏族。

  為了展現聯邦對於李家的重視以及對那雖遠在天邊,卻仍然能夠在七星州的方圓百里輕而易舉地牽動起驚濤駭浪的劍聖的敬重,七星聯邦甚至還破天荒地將一處原本是公有的高山特地增予李家管理。

  重山名百仞峰,顧名思義,高百仞,當中具有無比充沛的靈力。同時又以每十仞的高度作樓閣分層,攏共劃出十層的間隔,越是向上攀登,自中流轉的靈力便會愈發濃郁。

  在那百仞峰的山腰處,即是第五層樓所在,則設有一個簡陋的關口,正是接管了百仞峰的李家手筆;關口以沉香木所建,前前後後不過只一面牆的厚度,當中雖然設有不多不少可供十人居住的房間,但大多數情況下,都是人去樓空的寂寥在默默充斥著這個名為桃花關的偏僻關口。

  得天獨厚的濃郁靈氣充斥著百仞峰的各個角落,李家自然是不會任其白白浪費,不單止在接手后就馬不停蹄地修建了多數時候都是人煙稀少的桃花樓,更是在往後的三個月內,將族中藏寶閣內的各色寶物陸陸續續地搬上了百仞峰,任那些多半是出自名家之手的兵器受四周濃郁靈氣潛移默化的溫潤滋養,由此進行那可維繫千百年而不斷的溫養,令刀劍之鋒,詩書之韻,兵甲之韌得以獲取長久巔峰。

  百仞峰靈氣層層遞進,每一樓所能蘊藏的寶物自然也是如此,待之緩緩升至最巔峰的百仞,便是一眾以蒲意靈刀為首的神兵利器的天下。

  此時此刻,仍是一襲青衫加身,渾身上下滿是儒雅書生氣的李丹青正緩步走在登山的道路上。從太陽初升時到現在,這一路上的走走停停,讓他翻過了百仞峰當中的一層層高樓,越過了桃花關所在的寂寥第五樓,攀過了葳蕤叢生且無路的崎嶇第六樓,又咬牙度過了風吹如刀割的風襲第七樓。

  哪怕一身衣袍早已殘破不堪,可昂首闊步而來的李丹青臉色卻依舊平靜如初,「看著」那些至少目前對他來說仍是虛無縹緲的靈氣,他的腦海中沒由來地浮現出一道傲立山巔的身影。

  只見那人雙指併攏朝天,只是沿上下一線輕輕舞動,便有一柄長劍破雲而來,向那湍急的長河發起毅然決然的衝鋒。

  起初的第一幕,長劍猶如泥牛入海,轉瞬便沒了蹤跡與聲響。正當遠遠觀望的李丹青覺得那人不過是在裝神弄鬼之時,恍然間天地色變,只見那長劍掠過的天地像是突然被無形鋒刃悍然劈成兩半一樣,驟然開出一條宛如夜幕星河般的璀璨銀絲,恰似遮天蔽日的烏雲中賜下的蒼穹極電,炸入滾滾長河,竟是將那經年奔流不息的湍急河流瞬間一分為二。

  倒掛星河如礁,在河床中央屹立不倒;至於那些白浪不斷的長河流水,則是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避之鋒芒,無一例外,只因膽敢嘗試的,都在瞬間被那越發薈萃的銀芒給徹底蒸發了。

  就是在那一日,一向自詡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李丹青脫下了肩上的行囊,將裝載著許多書籍的木箱一腳從懸崖上踢了下去,就此放棄筆墨與熟宣所共同構建的書香世界,轉身入江湖。

  深埋每一個人心中的江湖夢,一旦源起,當即勢如破竹。

  「呼……」凝聚著一口真氣長驅七樓有餘的李丹青直到這一刻才悠悠吐息,換上了另外一口新氣沉入丹田,抬頭仰望著那已然近在咫尺的高峰,他緩緩攥緊了自己的拳頭,不顧那因短暫換氣而如水銀瀉地般湧入五臟六腑的刺痛,他向前悍然邁出一步,踏入了為白皚封鎖的雪蒙第八樓。

  出乎李丹青意料的是,在這往後的三層中,一向臻於凌冽的靈氣卻是沒有了半點增強的意思,甚至還隱隱展現出要衰減的意象。如此奇特變化構成了一種藏身於冥冥的強大牽引力,引著初來乍到的李丹青不斷向上攀登,腳步愈發變得輕盈,直至其來到了百仞的最高峰。

  一經登頂,縱橫百仞有餘的靈氣頃刻消弭,就連那本該在山頭呼嘯的烈風亦是消失得無影無蹤。李丹青漫無目的地遊盪在空無一物的平面山頂,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一座露天開放的純白祭壇出現在李丹青的面前,他這才緩緩停下腳步。

  祭壇僅有五根柱子,四根高聳入雲的架在外頭,一根短小的藏在裡頭。在外面四柱的尖端,有著四團光球,四球潔白如雪,又點綴著如同棉花一般的蓬鬆質感,虛無飄渺的氤氳之氣此刻正若隱若現地傳送到中央的台柱上。

  還沒等李丹青產生向前查看的念頭,只見那本是安靜立在中央的石柱突然大放光芒,本是與世無爭的飄然頃刻間綻放出極致的刺寒藍光,纖細長虹以呼嘯的方式扶搖而上,並在空中幻化成一柄蠻不講理的利箭,直突還是一臉茫然的李丹青面門。

  李丹青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究竟是何方神聖在此要對自己痛下殺手,那凌冽的藍光就已近在咫尺。

  眼瞧著已經是避無可避了,瞬間沉下心來的李丹青立刻做出了硬抗的決斷。雖然起勢很倉促,但卻沒有自亂陣腳的李丹青雙手握起鷹爪之狀猛然下壓,偷師於二伯的渾厚黃暈頃刻亮於掌心,牽起周遭的塵土飛揚。

  就在李丹青準備催動起渾身解數之時,一道速度猶勝於撲面而來的蔚藍的獨特金光頓時於那祭壇正中驟起驚變,連帶塑造出一柄虛幻刀影的同時,又以此在正欲大展拳腳的李丹青心間震出一陣陡然的心悸。

  霎時間,李丹青才剛剛聚起的渾厚氣機便如同如白雪遇火,連帶著四周旋飛的沙礫土石一併煙消雲散。

  「發生了什麼?!」正當李丹青一臉震驚之際,那毫無保留的光束已是悄然臨身,對於一個只是在氣機層面下了功夫,但卻還從未修鍊過身體素質的人來說,這直衝眉心的一擊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但也就是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一道白袍悄然而至,宛若救世主降臨一般,當仁不讓地擋在了瞳孔劇烈收縮的李丹青面前……

  純白,平朴的蜿蜒光紋如山澗流水,倒是以人畜無害的柔勁將這狂放無比的一擊引向左側。來者不敢多猶豫,牽引完畢之後,只見其立馬比便作出雙手托天之狀,那層渦旋在手間的雙色光束便是趁勢上沖,連帶著那在空中劃出一道靚麗拋物線的藍芒齊齊直入雲霄,在萬里無雲,唯金陽高高掛的碧天中炸出眩目的煙花,同時又伴隨著幾乎震耳欲聾的轟鳴。

  一息間,自李丹青登頂以來就一直表現得寂靜無聲的百仞峰山頂,終是得以形顯出算是本來面目的大風呼嘯,似乎那一藍色的長芒本身就是某種蠻橫的結界,硬生生地壓制住了這裡的靈氣磅礴,直至其為那白袍所破后,這才讓翻湧靈氣再有出頭之日。

  十樓狂風再起,李丹青那單薄的小身板僅在剎那間便已徹底垮了下來,如若劍鋒般的凌冽狂風毫不留情地在其衣袍上劃開觸目驚心的裂縫,經此綻放出一蓬蓬血霧。不過須臾,原本還算是意氣風發的李丹青,就已成為了一個狼狽至極的血人。

  「我跟你說了多少遍,百仞峰還不是你能夠來的地方,你怎麼就是不聽呢?」來者回過頭,是位滄桑的老人,鬚髮長飄,慈祥的面龐如今倒豎劍眉,一抹異樣的光從其眼底一閃即逝。對於這個足是算得上是孫子輩的李丹青,他真是又愛又恨。

  雖然語氣之中怒意橫生,但老人卻仍是急急忙忙劃出罩子,將這個顯然再經不起任何一點刺激的晚輩不由分說地裝了進去:「丹青啊,你想仗劍走江湖的心情,我很明白,可你始終不是那個人。不論是天賦還是根骨,你都比不上他,他所走的路,不適合你啊。」

  「.……」久晌,渾身浴血的李丹青仍是半個字都吐不出來,現時渾身正顫抖不已的他還能夠勉強維持住氣息聚而不散,就已經是天大的本事了。

  「是你的,終歸會是你的,不要著急,一步步,慢慢來,先找到自己應該要走的路,走上那麼一遭后,再去仿效別人。」一邊說著,老人一邊揮動大袖,全身上下瞬間迸發出樸實無華的微光,輕柔地包裹住兩人:「先下去療傷吧,等你恢復了,我讓朝陽親自帶帶你,以後啊,就別自個兒亂使勁了。」

  說罷,十樓的山巔有一抹晴天霹靂轟然而落,炸出轉瞬即逝的炫光……

  「噗嗤——」正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陶碗的諸葛柔突然笑出了聲,讓正自揭傷疤揭到滿臉悲戚的李丹青頓時尷尬萬分地扯了扯嘴角。

  「你笑什麼?」

  「我只是想起了我們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諸葛柔很快就收起了臉上的笑意,但眸中戲謔仍然不見有多少消散:「那個時候啊,你包得就跟個粽子一樣,全身上下就只看得到一對眼睛,就挺好笑的。」

  「.……」李丹青白了諸葛掌柜一眼,卻是無可奈何,只能默默端起面前的大碗米酒一飲而盡。「唉,鬼叫我是為了拿這把刀呢。」

  「那現在拿到手了,你滿意了嗎?」諸葛柔一邊問,一邊從掌柜台下提起酒盅,將其遞給顯然意猶未盡地李丹青。

  「以前倒是覺得只要拿到這把刀,我就會心滿意足了;如願之後,卻發現不是這樣的。」李丹青努了努嘴,苦笑道:「得到了一直想要的東西之後,就會去追求別的東西。兵器有了,就追求秘籍;秘籍有了,就想要靈丹妙藥來改善體質;體質好了,就想要更變氣機……」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算是看透了,所謂的『夢寐以求』,其實就是一個永遠不會斷絕的過程而已。」

  「真看透啦?」諸葛柔雙手托腮,由下至上地仰望著那個故作滿眼憂鬱的李丹青,話中有別樣玄機地調侃道。

  「是啊,看,的確是看透了。」李丹青原本是想看著諸葛柔的眼睛回答的,只是這一記輕瞥的視線卻瞧見了掌柜身前的波濤洶湧,一剎的視線交錯讓他連忙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地正色道:「只是要想放下,還是做不到的。」

  「隨便一點不就好了?」諸葛柔下意識地嘟囔道:「只要做得到隨遇而安,自然而然就能成就無欲無求呀。」

  「在這個世界上,就連浮萍都會有根,那麼又有誰能做得到真正的隨遇而安呢?」李丹青摩挲著杯沿,凝視著那瀰漫酒香的陶碗,淺然一笑:「哪怕是作為蒲意主人的我,也有歸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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