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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子武先生

  看著那正被歡呼雀躍的灰氣所縈繞的銀髮女孩,雙眸略顯獃滯的李丹青驀然想到了些什麼,那是自己尚未出行時,其二伯李朝陽對他說過的一些話,恰恰一些是關於這位銀髮女子的秘聞。只不過從頭到尾,李朝陽其實只是說了一句言簡意賅的話而已,也難怪李丹青一時半會兒忘記了,直到這時親眼目睹灰光遊走如龍,才遲遲醒悟。

  猶記得那個時候,李朝陽在護送自己離開之前,好心提醒當中談到的只有一個令李丹青乍一聽都覺著如雷貫耳的名字——冥界;而那位繼承了大伯血脈,算得上是自己半個表妹的雪兒,則是現今唯一與冥界有著直接聯繫的在世之人。

  「原來那灰光,就是來自於冥界的死亡之氣么……」李丹青凝視著那些飄零后便匯入雪兒掌心安分守己的光暈,喃喃自語的口吻之中聽不出有多少情感層面的波動,就是在漠然陳述事實而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林必茂帶著諸葛依依在城裡閑逛,小公主想要吃什麼,看上去衣衫襤褸,兩袖卻彷彿有黃金白銀無數的儒士就會給她買什麼;走得累了,身材不見有多麼健壯的書生便會主動俯下身,充當驕橫小公主那任勞任怨的忠心坐騎。

  從來都是掛著和煦笑臉的林必茂不曾有過任何怨言,自然而然地樂在其中,就像把諸葛依依對自己的使喚當成天經地義,而從小到大都跟林哥哥是這般相處模式的諸葛依依亦是同理。看上去是兩個一大一小,實際年齡之差也不過五歲的男女就這樣在民眾略顯驚訝的注視下大搖大擺地穿插在長街巷口之間。

  「林哥哥,你看看那些人在幹什麼呢?」諸葛依依睜著好奇的大眼睛,單手直指不遠處的一方木桌,木桌邊上聚了不少衣著華麗的人,他們團簇在木桌兩邊,如眾星捧月般將另外兩位正坐於二端長凳上的人擁於正中,彼此凝視方桌檯面,或雙手插袋,或冥思苦想,但沒有一個敢於揚聲,乍一看似在觀棋不語。

  「下棋呢。」林必茂笑呵呵地回答道,本人並沒有表露出走上前去湊熱鬧的意思,但無奈於身後的女生天生喜歡熱鬧,而正「寄人籬下」的林必茂,就算是再怎麼不屑於與那些光天化日下錦衣加身之人同列,也只能是不情不願地被雙腳著地的諸葛依依牽著奔向了棋局所在。

  林必茂和諸葛依依才剛顯露出欲要上前之意的時候,甚至還沒有走到百米內,就已有兩位氣息深沉的士兵橫空出世,不披甲卻掛劍於腰側,摁劍立於林必茂的身前,當仁不讓。

  「還請兩位繞道而行。」士兵沒有給出任何理由,只是不咸不淡地道出了自己的請求,與之如影隨形的,還有那單手手腕下壓的拔劍之勢,是顯而易見的威脅。

  一開始,林必茂本來還對於這場路邊專門開給達官顯貴看的棋局愛答不理,只是當這兩位氣息迥異於常人,甚至在身形橫空而至之前,自己都未曾感知到有如此存在的士兵出現后,林必茂的眼中當即便已浮現出一抹好奇之色,雖說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就被恍然大悟所取締就是了。

  林必茂一手拉過正想要貫徹跋扈作風的諸葛依依,將其護在身後的同時,自個兒反倒是一步上前。就是這麼一步,那兩位已然對自身敵意不加掩飾的士兵迅猛出劍。

  橫斬與下劈前腳跟後腳,率先打起頭陣的是那直衝林必茂脖頸轟去的劍芒,再然後的收尾劍則是以劈山之勢斬出爆鳴空靈。兩劍俱是沒有半分欲要韜光養晦的藏拙念想,有的只是那追求一勞永逸及斬草除根的迅猛。

  令人目不暇接的劍芒既出,林必茂當即處於生死一線之間,可他偏偏還是有那抹閑情去勾勒出自個兒嘴邊的上揚微弧。比起那兩記殘影不斷的劍芒來說,林必茂的微笑並不算顯眼,然而卻是在後者的有意為之下,放大到足以被那兩位士兵清楚看見的程度。

  沒由來的,兩位士兵的心中幾乎是同一時間響起一陣如擂鼓般的震鳴,緊接著便是席捲腦海的恐懼,自出道以來,他們似乎還從未體驗過這般的極致壓迫力。

  就像是有一座峻岭高山轟然砸進他們的心扉之中,仿似不容置疑的威赫大軍壓境,將他們本是桀驁的心徹底鎮壓的同時,又於瞬間摧毀了他們與手中長劍的聯繫。

  本距離林必茂脖頸只差兩寸距離的長劍驟然停頓,隨後便是不受控制般向下墜落,以劍面墜地,卻是在銀光接觸到地表塵埃的瞬間,整個攔腰折斷。

  「我說是哪位大人在這裡下棋會惹來這麼多的官員圍觀呢,原來是襄陽城城主——劉大人啊,久仰久仰。」林必茂牽著諸葛依依的手,大笑著從那兩位呆若木雞的士兵身邊掠過,遠遠地沖那正致力於破解殘局的棋盤中人朗聲喊道。

  似乎對於他人造訪早有預料的劉暄漠將手中正琢磨應該怎麼走的紅馬落回原處,悠悠然站起身,向著那走在官員們紛紛讓出的大道上的一男一女拱手作揖,柔然道:「鄙人見過林先生。」

  「我何德何能可以當得起先生的稱呼啊?」林必茂甩了甩手,先是出言以嬉笑的方式否定了劉暄漠對於自己的稱謂,繼而又轉身向那一直坐在凳子上,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紫衫男子鞠躬請安道:「見過子武先生。」

  時下展現在百官面前的光景委實有些滑稽:於襄陽城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劉暄漠向著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外來訪客卑躬屈膝,而那外來客卿非但沒有接受這份沉甸甸的禮數,反倒還像是忽視了劉暄漠的主動示好,改以向宋子嵐畢恭畢敬。

  宋子嵐,字子武。他是林知白這一生中最為敬佩的人,上行下效之後,使得其獨子林必茂亦是對於宋先生推崇至極。

  這一下子弄得眾多想著要見風使舵地去討好連劉暄漠大人都要親自作揖的來訪客卿的官員們左右為難起來,跟著劉暄漠一起向那衣著破破爛爛,卻氣宇非凡的年輕人拜吧,感覺又有些不妥;不拜吧,又總有一種機遇從指間溜走的失落感。

  哪怕現如今關於劉暄漠大人的風言風語在外甚囂塵上,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至今還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徹底將劉暄漠釘死在恥辱榜上呢,所以,他這位襄陽城城主,仍是眾多官員費心費力也要討好的對象,或許近些日子來得其寵信就不再能像以前一樣平步青雲了,但至少還是能擁有一個比同界人士更遠的,更便於發展的起點的。

  「不必多禮,起身吧。」宋子嵐大大方方地接受了林必茂的作揖,只見這位素來深居簡出的襄陽奇才揮了揮手,在側把相關路段塞了個水瀉不通的官員便是頃刻間如潮水一般退去,讓出了一張頗為寬敞的長凳供給初來乍到的林必茂還有他身邊的那個女生共坐,后兩者也沒多客氣什麼,一個跨步就以外來者的身份「殺入」了棋局之中。

  等到訪客相繼落座之後,劉暄漠這才悠哉游哉地坐回原位。此番對比之下,嘴上不說但心思卻活絡著的眾多官員紛紛在背地裡覺得只有這個襄陽城中一言九鼎的城主大人才是在場地位最為低下的那個人。

  紫衣宋子嵐自然不必多說,作為一手輔助劉暄漠坐上襄陽城頭共賞大好河山的第一功臣,城主與他那素來都是可以勾肩搭背的兄弟關係,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很多時候,劉暄漠更是會以先生稱呼宋子嵐,當中的恭敬,哪怕是橫向對比起入京面聖,也是只多不少。

  可就這麼個初來乍到,甚至穿得跟乞丐沒什麼分別,看那邋裡邋遢的樣子也不過二十來歲的男士,劉暄漠仍要滿心真誠地恭上一句先生,如此一來,這位男士背後的身份也就自然而然地在百官心中牽動起了軒然大波。

  他是誰?出身又是怎麼樣的?有什麼傑出的能力?甚至還有人將之與才登基不久的當今天子做出了聯繫。一系列追著一系列的問題在百官的心中旋繞,甚至乎一躍踏上了他們的眉心,由此薈萃而出的眼神更是隱隱多出了幾分隱晦的敵意,儼然將僅有一面之緣的林必茂當成了自己的假想敵。

  那可不是了?老子成天在這隻鐵公雞面前費心又費力,一天到晚就想找個機會好表現自己,好謀個官位來著,討了大半個月也沒見有什麼起色,你這一來就讓劉大人又是作揖又是躬身的,可不就是過來搶風頭的么?

  官員們的眼神變化林必茂感受得到,但只權當是過眼雲煙,全然不曾放在心上,一來沒有必要,千人千面千思維,只要做好自己,隨便別人怎麼想;二來便是純粹的蔑視,畢竟聖龍怎會在意地蛇看待自己的眼神呢?

  「劉某此番出行,原意是去魚家那邊處理一些.……事情,沒想著會在路上遇到林先生,現在還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來招待您,還望見諒啊。」劉暄漠苦笑道,已是中年的他兩鬢早已斑白,眼角的皺紋若隱若現。

  「不打緊。」林必茂任由邊上的諸葛依依隨意玩弄那已是臨近於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棋盤殘局,雖然是說給劉暄漠聽的話,但其目光卻是一直停留在仍是青年相貌的宋子嵐身上,當中情緒有些複雜。「反正我們這次進城,也是到處走走看看而已,本來也沒想著能遇上你們好蹭吃蹭喝。」

  「有茶,不過不算名貴,要喝么?」宋子嵐用食指在桌面輕叩兩下,向著林必茂的位置推出一個小茶杯,后不咸不淡地問道。

  「既是子武先生的好意,我又怎麼敢不接受呢?」林必茂小心翼翼地端起宋子嵐遞來的茶杯,雙手懸空,靜候那沸騰茶水的飛流直下。

  是的,就是飛流直下。

  宋子嵐親自為林必茂斟茶,不過倒水時故意抬高茶壺的動作加之以輕微搖晃,令那泛著騰騰熱氣的茶水宛如天上掛下的瀑布般,衝進高舉的茶杯之中。期間有熱水飛濺至林必茂的兩手上,令其雙手剎那變得緋紅,但他的神情卻依然平穩,不見有絲毫變化。

  茶水正如宋子嵐所言,不算名貴。而事實上,這一壺茶就是連最為劣等的綠茶也比不上,頂破天就是從路邊摘了幾把野草,滾著熱水而衝出來的無名之茶,除開那濃郁的泥土氣味,就沒有別的什麼特別了。

  這時,眾多官員才明白了為什麼向來神機妙算的宋子嵐會在開始下棋之前煮一壺拿去餵豬都不一定會惹來後者回頭的野茶,原來就是為了這個人準備的啊。

  熱水淋過雙手,杯中甚至還有泥巴懸浮,可林必茂仍是微笑著將其一飲而盡,哪怕是欲要拍案而起的諸葛依依,也被他及時一把拽了回來。

  「多謝子武先生的款待。」林必茂放下那見底的茶杯,語氣之中對於宋子嵐的恭敬沒有任何變化。

  「正如你所言,我又如何當得起先生一詞?」宋子嵐冷言道。

  「子武先生神機妙算,不論是棋力,治國,練兵,俱是這天下一等一的好手,如此才能,若仍當不起先生,那就真的沒有別人有這資格了。」林必茂恭聲回答道。

  「呵呵。」宋子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神機妙算?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就應該算到林家會投奔諸葛家,就該算到那歸西的林知白在臨死前留下的錦囊,是如何攻打襄陽!又如何讓那諸葛澈顛覆南溟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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