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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反身刀

  只是與在身前曇花一現的林必茂淺淺作揖后,兩位因賭約所限而被迫要在諸葛家中鞠躬盡瘁數十年的老人,從今天就已然與諸葛家族分道揚鑣了。說來好笑,將之逐出家族的,非但不是諸葛家族的直系血脈,而且還是個他們從小看到大,一直不鳴則已,卻是能夠轉瞬一鳴驚人的讀書人。

  絳珠落子紅塵起絲,林必茂那用來降伏桃木飛劍的手段雷厲風行之餘,當中境界更是遠超二人的想象,赫然有了當初劍聖於草原上力破萬法的影子與雛形。那個時候,鄧孫兩人對意氣風發的敦煌無可奈何,而現在的長江後浪推前浪,更是讓兩位老人倍感有心無力。

  時代終究會是屬於年輕人的,遙想當年兵鬼一人便可獨步天下五十載的武道輝煌,現已成為了絕唱,後世的第一桂冠,相信沒有哪個人能夠將之一直戴在頭上了。兩位鬥了大半輩子的老人終是在遲暮之年,心思逐漸變得默契十足起來。

  暫且不論鄧孫二人在未來能活多久,就算是今兒傍晚就閉目溘然長逝了,相信兩位老人也絕不會對這人間存有過多的遺憾,人在世上活著,有的是要爭一口氣,做那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流芳英雄;有的是要遊山玩水,當那山林間的閑雲野鶴,四海為家,見識一下這人間的大好繁華。

  老人們偏偏兩者都有所染指,又偏偏兩者都能有所建樹——登上風雲榜得以笑傲人間武林,老來又可得緣進而境界飆升,這是那爭得的一口氣,已然回了老本;前半生可賞那一劍滅地縛蛟龍的劍聖風姿,後半生又見背負浩然正氣的書生風流,這是那屬於閑雲逸鶴的幸運,得以大飽眼福。

  正是因為人間夙願悉數了卻,兩位老人才能在哪怕是被林必茂話裡有話的別樣玄機威脅下,亦能下定那視死如歸的決心。不過是與諸葛鐵騎為敵罷了,對於無牽無掛的他們來說,又有何懼?

  「軒轅家在襄陽城紮根已久,其勢力更是幾乎滲透進襄陽城的各個角落,不可謂不錯綜複雜。諸葛澈要想以那閃電戰的速戰速決拿下襄陽,好劍指南溟京畿,把刀架在那新皇的脖子上,必定免不了一場近乎於屠城的腥風血雨。」孫鷹譎喃喃自語,遊離目光剛瞥過一旁根塊黝黑木炭一樣杵在原地的男子。

  感受到目光的掃視,綽號是武痴兒的男子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仰起頭,沖著兩位老人咧嘴笑了下。雖說是笑容僵硬,但其腳下動作卻是一點不慢,電光火石間,那根尚且不知是敵是友的木炭就已沒了影。

  「襄陽武林春,多好聽的一個噱頭。」目送著武痴兒遠去之後,孫鷹譎回神苦笑道:「到頭來,這些從始至終都被蒙在鼓裡的武夫,還不是一樣要給那些家族打白工?而且多半還得是死無葬身之地的那一種凄慘。」

  「又開始了,又開始了。」頭上沒毛,儼然以身體力行正式詮釋何為「聰明絕頂」的鄧夙啟五指前傾,手掌向內縮,讓出一個剛好足夠容納耳朵的狹小空間,一邊搖頭,一邊籠住了自己的耳朵,對於旁邊孫鷹譎正悲天憫人的碎碎念不屑一顧。

  正當鄧夙啟覺著孫鷹譎可算是收了聲的時候,還沒來得及放下手,後者划空而至的雙臂就已然轟在了他的手背上,連帶著鄧夙啟自帶的手心隆起來個結結實實的雙峰貫耳,一下子震得鄧夙啟頭暈目眩,等到他堪堪回神之際,那腳下生風的該死的長眉怪已然跑到了街頭拐角的位置。

  「你娘的!」鄧夙啟遠遠地向他痛罵一聲,擼起袖子,不甘示弱地追了上去,乍一看的滿身氣焰無比渾厚,但實際上,只要是有些道行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在法相破滅后的鄧夙啟不過是一個紙糊的虛架子而已,完全可以說是一推就倒。

  許多人翹首以盼的神仙對決到頭來卻是演變成一場雷聲大雨點小的「小打小鬧」飛快落下帷幕,除卻一小撮獨具慧眼的武夫之外,其他人的心態都幾乎於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失落。

  畢竟他們既是沒能欣賞到那讓人死而無憾的眼花繚亂,又沒能從那可謂是「淺嘗即止」的對壘之中偷師到什麼東西,從始至終,除了遠遠地瞧見了那金人法相偌大的鏡面光頭之外,基本上就完全沒有別的什麼稱得上是亮眼的東西了。

  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隊伍之中的木炭武痴兒又重新找回了他兩個狐朋狗友,高矮胖瘦,還有一根筆挺木炭,如此組合自然與華麗八竿子打不著邊,但從某種角度而言,卻又是十分契合。

  「媽的嚇老子一跳!」瘦高男子是三人中第一個發現武痴兒行蹤的,也不是他本人的觀察力如何如何驚人,只是在路過巷口拐角的時候一記回眸,就瞅見了那根彷彿跟巷中陰霾融為一體,只留下淺紅雙唇若隱若現的木頭,再定睛一看,直到瞧見那兩個尚且是會轉悠的眼珠子的時候,這才猛然向後躍了一步,一邊拍著驚魂未定的胸脯,一邊叫道。

  只是這句話的戛然而止,剛好停在了瘦高男子最後一個字出口的瞬間,才讓他的瞬間無聲沒有顯得多麼惹人耳目。

  「武痴兒,你這傢伙,剛剛跑哪裡去了?!」在一邊自顧自走著的矮胖墩聽到同伴的驚呼后,忙探過腦袋,擺著肥碩的左手,毫無防備之意地走了過來。

  他們三人是同鄉,結伴行千里又一路跋山涉水,三者關係按理說應該比襄陽城內那些個與彼此只有一面之緣就迫於俠道禮數而稱兄道弟地江湖人士來得穩固得多,也真切得多。

  所以,胖墩還從來沒有想過那一路惜字如金的木炭武痴兒,竟會在這一刻暴起殺人,殺得還是同鄉!

  武痴兒的手起刀落絲毫不拖泥帶水,單手如同鷹鉤,猛然刺入胖墩左胸胸部后又來回搗弄,直至其心脈盡數破碎后,這才抽手而出,在半空灑出彎月血雨,血紅右手懸垂一側,自中騰飛的氣化血霧未曾立刻遠去,而是環繞在他的雙眸邊上,盤旋約莫兩圈后,才悠然從暗巷之中升入天空。

  武痴兒雙目無比冷冽地俯視著那兩個躺在腳邊,死不瞑目的所謂「同鄉」,隨著輕蔑的恥笑,他抬起已經褪去血色的右手,勾了勾滿是胡茬的下巴,撩起一角凸起,而後以兩指輕拈,沿右上這麼一掀,便將那黝黑無比的麵皮直接撕了下來,露出其白皙無比的本來面目。

  修長睫毛搭配著左右涇渭分明的異色眼瞳,令其美眸活似一隻千年難遇的皇蛾陰陽蝶,時而撲閃的活靈活現更是為這隻「蝴蝶」賦予了無限生機。高挺鼻樑下平躺著小喬朱唇,猶如水晶般的質感依稀可見。

  端正五官悉數綴在精緻萬分的鴨蛋臉上,再加上雙眸中時不時飄零起的嫵媚之意,還有那一頭飄揚的烏黑秀髮.……

  原來,「武痴兒」竟是一位俏生生的女子。

  諸葛家中有女如掌上明珠,被身為一家之主的諸葛澈時常捧在掌心呵護,生怕不小心就給摔壞了,由此得以培育出一身的珠光寶氣;

  軒轅家中同樣有女,但卻是自幼就被丟入血腥戰場進行試煉,每日都遊走在生死一線間,爬過無數人的屍體,淌過無數鮮血匯聚而成的河流,培育出一身足令許多生物為之繞道而行的凜然殺氣。

  此女名為軒轅庭春,芳齡二十一,正是亭亭玉立的年紀,卻已在生死攸關之間默默走過了整整十一座的春秋。

  軒轅庭春同樣是當今軒轅家主的大女兒,也是獨女,但育女的方式,卻明顯要比那鐵騎雄甲天下的諸葛家來得更加不近人情。

  如果軒轅庭春在未來的某一天願意將自己這十一年來的辛酸全盤托出,那時候的有幸聽聞者,絕對都會不約而同地覺得她能夠活下來,已然是奇迹當中的奇迹了。

  不理會那兩具在外力作用下正迅速腐蝕的屍體,軒轅庭春將自己本就纖瘦的身形又往深處陰影處收了收,原本還如蒙紗般乍明乍暗的臉龐已是全數融入陰霾。

  只有窸窸窣窣的微聲喧雜響在深巷之中。

  不多時,一個衣著華麗,身姿更是無比曼妙的女子便已踏著貓步從巷中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長發束成馬尾於左肩懸垂,裹在衣袍下的波濤洶湧一經現世就是吸睛無數。

  這麼個在舉手投足間俱顯酥入骨子裡的魅惑的女生,縱使足夠美得讓人目不轉睛,但卻甚少有人敢於真的一直盯梢打量又或者在側口哨不斷,反而多數是在驚鴻一瞥后,就匆匆收斂投放在女子身上的視線,乾脆就當自己從未見過這麼個人。

  女子是美,但可惜美得如隆冬暴雪。那時的白雪紛飛固然壯闊不已,但卻沒有人敢於駐足欣賞,生怕一不留神,就被之徹底反噬,被活生生凍成一具具屍體。

  當然,這個世界上,從古至今都不缺那些不怕死的傢伙,時下也不例外。

  衣衫襤褸至極,唯一對血紅深眸精光不斷的男子非但沒有隨波逐流,還偏偏要逆流而上,直接迎著女生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跨步而來,併當仁不讓地擋在女生面前,張開雙臂,攔住了她的去路。

  軒轅庭春幾乎是瞬間就要出手傷人,但來者的反應明顯要更甚一籌,沒等女生抬手,一陣威壓就已然轟在了她的右側身體,讓她連起手勢都做不出來。

  「軒轅庭春,人如其名,還真是挺蠢的一個女孩。」赤目男子冷笑道。「看到人就要動手,這如何能隱藏自己的身份呢?」

  「你是誰?」軒轅庭春並沒有立刻惱羞成怒,而是沉著氣與來者對峙,伺機而動:「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想要跟別人談交易,總得要對對方知根知底不是?」得鎩幽救助而免於一死的雨夜屠夫躬身笑道:「我想與軒轅家談一筆交易,一筆惠及雙方的交易,只是不知軒轅家的長女,是否有意與我這種俗人打交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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