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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復甦

  結束了屋外紛爭的姜樂冥與李丹青一前一後大搖大擺地進入客棧,哪怕掌柜的明知道樓頂上的大坑與他們不無關係,卻也不敢出言多說一句話,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哪能有那脾氣去跟明顯是意在隱匿自己真實實力的江湖中人叫板?他可不覺得自己命太長了,長到可以適當地揮霍一些來賺個真正的血汗錢。

  所以他只能啞巴吃黃連,幸虧那兩位大人似乎也並非是那些個蠻不講理的江湖草寇,非但沒有像某些人一樣仗勢欺人,還特別好說話,除開先前訂房時的那袋銀子之外,那看上去就像是滿腹經綸的書生還特地又重新給了掌柜的兩塊銀子作為補償,只不過這一次,向來見錢眼開的掌柜說什麼也沒敢收就是了。

  進入客棧后的姜樂冥與李丹青就此暫時分道揚鑣,前者原本只是想向店內夥計拎一張板凳守在雪兒的門前來著,只是與之有靈魂聯繫的黑雀突然言語,說雪兒已經快要蘇醒了,這才讓姜樂冥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的神采以及一些仿若視死如歸的毅然決然推門而入,哪怕是這一次十有八九都得被雪兒姐痛罵一頓,他也得親自去確定一下師傅的女兒是真的如黑雀所言一樣並無大礙。

  至於李丹青,則是在把充當了犧牲品的郭洪安頓好之後,便是隻身一人去往客棧大堂,沖那殷勤寫滿一臉的掌柜要了張邊上的桌子,點了幾個小炒及一壺襄陽專產的櫻綠茶,自顧自地坐在角落裡發著愣。

  李丹青其實並不喜歡喝酒,他這輩子唯一衷於的酒水,就只有諸葛柔那邊親釀的米酒,僅此而已。他也說不準這到底是因為那邊的米酒好呢,還是純粹是對那個人情有獨鍾。不過,再飄香四溢的酒,李丹青喝起來卻不比那米酒來得香醇;再沁人心肺的酒,李丹青聞起來卻不比那米酒芳香撲鼻。就算是天下數一數二的有名酒,在他的心目中仍是不比那過程簡單,用料更簡單的米酒。

  興許真的是因為那個人吧。李丹青自嘲地笑了笑。捧起那由如履薄冰般的夥計所斟得七分滿的茶杯,先高舉過頂,像是敬天,再然後便如同江湖俠客豪飲烈酒般,將之一飲而盡。櫻花的香氣在舌尖久久環繞,綠茶的渾厚伴隨著熱氣在腹部扶搖,先落而後至,帶出一陣微苦的回甘,陪著櫻花之芬芳同繞味蕾,帶出一剎頗為奇特的味覺。

  櫻綠茶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特色讓李丹青很快就又一次自個兒滿上了茶杯,看著漂浮在淺色茶水上的花瓣,李丹青的眼神於不知不覺間變得柔和了幾分。

  只有在客棧靜下心來的時候,李丹青這才覺得生命彷彿真的屬於自己,平日里四處奔波的操勞,在這一刻悉數煙消雲散,在鞘蒲意的刀芒亦於同時散盡了對敵時分常常揮之不去的凌冽,有叫人如沐春風般的光暈流轉自刀鞘盡頭盤旋而出,光紋就像是被風吹動的蒲公英,在空中飛舞,落地生根又隨遇而安。

  只有當李丹青真正放空的時候,其專屬的喚靈兵器——蒲意——才能綻放出它最為鼎盛,同時卻又是最為人畜無害的光華。

  「等回去的時候再向她討幾壺酒喝吧。」李丹青在心底對自己低聲說道,心田中的自己正笑得燦爛。

  恍然間,樓上傳出來一陣叮呤哐啷的聲音,那幾乎不絕於耳的破碎聲不像是有人不慎腳滑摔倒在地上了,而是有人正在以拋東西來泄憤,用這些叮呤哐啷的破碎清越去充當那歇斯底里的怒吼。

  在桌后還驚魂未定的掌柜昂首望了望自家的天花板,興許是內里的情感作祟而導致的幻覺,他彷彿親眼看見嘎吱作響的木板所帶出的搖搖欲墜,掌柜的連忙招來夥計,想要派他作那敢死先鋒上樓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沒等那夥計沿著樓梯走個幾步,一聲嬌喝便如洪水般沖入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

  「滾!!!」

  如果說那被掌柜看中的幸運兒夥計一開始還能勉強維持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但在切身經歷了這場震耳欲聾的雷鳴怒吼之後,也是被嚇散了自個兒的膽子,他一手抓著樓梯邊上的把手,一邊可憐兮兮地望向同樣是汗流不止的掌柜。

  那一聲怒吼如果只是簡簡單單的聲音大或許還不會怎麼樣,可偏偏嬌喝聲還不止步於此,頃刻響徹整個客棧的清越更激起了在場所有人內心深處的情感波動,猶如萬千柄利刃直刺心扉,貫穿而過後又迴旋往返,接連幾次,在每個人的心頭帶起一陣宛如窒息般的壓迫力。

  平日里能夠肩扛兩頂大盅來去自如的健碩夥計,此刻雖是站在了樓梯上,卻是連抬腳都顯得無比艱難,渾身上下那幾乎肉眼可見的顫抖無不宣示著他此刻被動的無能為力。

  「這種能力……」置身事外的李丹青在察覺到有隱形氣浪翻騰而至的那個瞬間本還沒有欲要出手制止的意思,等到後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至已然快要一發不可收拾的那一刻時,他這才輕輕抬出一指,在桌面上接連叩了四下。

  實心木桌應其四指的落叩卻是震蕩出猶如擂鼓般的巨響,四聲空靈齊奏,於眨眼間在客棧中開出一道足以囊括整個大堂的虛幻立體,將大門連帶窗戶一併以無形封死,不讓那陣很有很可能飛躍萬里的氣浪從當中脫離。

  緊接著,他默默站起身,單手摁刀,腳尖只是在地上側轉了半圈,在場眾多沒有任何武道經驗的普通人都於頃刻間感覺到了一股浩然大勢撲面而來,一個二個就像是親眼目睹了狂風掠過蘆葦盪激起雪浪翻騰的震撼一幕。

  未出鞘,未動腕,刀卻已斬。

  以電光火石間的應對碎盡那女生下意識怒吼中所摻雜的逼人氣勢后,一臉雲淡風輕的李丹青安安靜靜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至於其桌面上那些原本還是熱氣騰騰的菜肴在這不過一息的瞬間就已然全數變得冰冷。

  李丹青將已經拿捏在手的筷子小心翼翼地放回正不斷向下散著飛灰的檯面,向著那徘徊在破碎邊緣的木桌輕送出一口長氣,以此穩固了它那乍一看就知不久矣的殘命。

  「從姜樂冥再到雪兒,大伯還真是給這人間留下了一份大禮呢。」李丹青從腰間取下一枚蒙塵日已久的令牌,撣去其上方所浸染的灰塵,看著那栩栩如生的飛龍鐫刻,有些哭笑不得:「只是沒有引路明燈便不知去向的饋贈,真的能物有所值么?」

  李丹青正想著,然後就瞅見那樓梯上滾下來一團狼狽不堪的身影,他雙手抱膝,將腦袋縮進懷裡,整個人以身體化作橢圓球體,從直上直下的樓梯間狂奔而來,期間還順帶撞飛了那個在樓梯間進退兩難的無辜夥計。

  二人齊齊撲到沒來得及打掃乾淨的地面上,掀起好一陣蒙眼的灰塵。

  「喲。」李丹青將令牌隱入自己的袖間,淡然站起身,向著迅速爬起來的姜樂冥緩步走去。就在他轉身的那個瞬間,失去了存世依憑的木桌連帶著桌上菜肴一併化作齏粉,散落在微風之中,連一丁點的殘骸都不曾留下。

  「怎麼這麼慘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那個正拍打著衣袍上灰塵的姜樂冥,李丹青的臉上顯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

  「哼。」姜樂冥沒有搭理李丹青的冷嘲熱諷,撣盡身上落塵后,他毅然決然地選擇「迎難而上」,再一次向樓上馬不停蹄地跑去。

  「嘖嘖。」被拋擲腦後的李丹青默默搖了搖頭:「死腦筋,安慰女孩子可不是單靠一味模仿牛皮糖的死皮賴臉就能成事兒的啊。」

  「嗯……四次吧,四次就差不多又得滾下來了。」李丹青話音剛落,便是立刻加重了自己的呼吸聲。

  不多不少,就在他做第四次呼吸的那一刻,有一枚人形炮彈直接從樓道邊上飛了出去,一路橫衝直撞,威勢偏偏不減分毫,眼看就又要在掌柜的注視下,於客棧門前梅開二度地炸出一個深坑了,一道柔光卻時在那道身影即將與硬木碰撞的前一刻救駕有功,將其以柔和反彈回了地面,被李丹青用一記拂袖穩穩接住。

  「還要上去討打嗎?」李丹青用前臂恰到好處地卡在姜樂冥的腹部。

  「站著說話不腰疼,要不丹青叔你上?」縱使灰頭土面卻不見雙眸當中神采有何消減的姜樂冥一把甩開了李丹青的手,以鄙視的神光白了李丹青一眼。

  「換我上去結果應該跟你差不多。」李丹青無奈地聳了聳肩膀:「畢竟想要改變這種事情,不應該是靠像你我一樣的外人,而是取決於她自己的努力才對,等什麼時候她自己走出來了,一切就會恢復正軌了。」

  「丹青叔,別說這些說了跟沒說一樣的大道理好不好?要是雪兒她真的能自己走出來,我也不用費那麼大心思了。」姜樂冥喟嘆一聲,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近二十多天來雪兒姐那幾乎沒有怎麼變化過的渾渾噩噩,嘖了嘖嘴。

  「師傅他……對於雪兒來說,很重要。」

  長嘆過後,姜樂冥深吸一口氣,再一次咬牙踏上台階,往雪兒所在的房間穩步走去。

  銀髮的倩影站在窗邊,獃獃地凝望著遠方的碧藍長天,兩行清淚從幾乎沒怎麼眨過的雙眸中流淌而下,源源不斷。

  「雪兒姐……」身後大開的房門,那個彷彿永遠都不曉得示弱為何物的男生又再一次地踏進了框內。「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

  「我們總得向前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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