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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縱橫

  又是一道划空而至的偉岸身影,致令此時的局面儼然演變成陳芒需要以一敵三的困境。兩男一女,一人魅惑眾生,一人質樸簡單,一人偉岸如山,三者懸空,分別成為三角的一個端點,將陳芒圍困中心。

  「誒喲,小魈魈還是這麼暴躁呢,怪不得你這輩子都進不了一字輩。」幾乎等同順手抽來一張輕紗隨意蓋在春光處的女子咯咯笑著,胸前波濤狂涌,逐漸超脫於若隱若現,變得「清澈見底」。

  「魅,信不信老子真的把你個騷娘們的頭給揪下來拿去喂狗?」被女子戲稱為小魈魈,本名為山魈的冥界二字輩瞠目怒視著一顰一笑俱是風韻的女子,沉聲威脅。

  魅對此置若罔聞,只是將視線從此人身上抽離,錯開正中攔路虎,轉而放在了其身後那個自現世以來就維持著寡言之態的瘦弱男子身上。

  「大漠,你怎麼不說話呢?」魅不知從何處翻來一隻摺扇,輕掩紅唇前,嫵媚眾生的妖孽眼眸中更是第一次沒了戲謔的玩世不恭。

  「山魈剛才說得不錯。」大漠扯著沙啞的嗓子嘟囔著含糊不清的說辭,叫人很難聽清其中的一字一頓。「是該速戰速決。」

  「你們這些男人啊。」魅幽嘆一聲,撲朔迷離的美瞳一如盈盈秋水中因落花才激蕩而起的陣陣漣漪,惑弄蒼生的嫵媚頃刻似漩渦,向外盪出無可抗力的磅礴。

  融匯於清風中的氣機流轉既無孔不入,亦然防不勝防。不分敵我的它們在潛移默化中入體,而後在人體中由內而外爆發,於偌大戰場上炸出蓬蓬血霧。

  自眾人喉間爬出的血霧在升騰中迅速勾勒出曼妙倩影,做著各式妖嬈的動作,或雙手捧心,或單指指月,或輕撫自身虛幻不已的臉龐,在瘮人的輕笑聲中飄入雲霄,以血紅填滿了這方一望無垠的天空。

  被團團包圍的陳芒雙手不再籠袖,縱使以一當百,其回厲的眼眸亦是不見半點外強中乾的氣色。面沉似水的他冷漠環視著周遭的來者不善,輕吁過後的嘴角不見任何起伏。

  「你可千萬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呀。」女子滿面委屈地凝視著陳芒,單手捂住起伏酥胸,囁嚅道:「不過你放心,我會盡量給你留個全屍的。至少舌頭我一定會留下。」

  「呵呵。」興許是被魅自現世以來就有恃無恐的目中無人逗樂了,陳芒皮笑肉不笑地勾掠嘴角,未等周遭血霧綻放出璀璨的光華,他當即先聲奪人,二話不說地撞入敵軍深處,宛如一枚炮彈般的身影兇猛無比,辣手摧花般將周遭血人俱是一撞分屍。

  支離破碎后的血霧化而又聚,然後再被陳芒一掌拍成烏有。如此周而復始,籠天的血影竟是連陳芒的身都近不了。

  大漠向山魈望了一眼,旋即振臂自空洞中抽出一尾由灰白拂塵,一馬當先地衝進猩紅澎湃;至於那生而具有金剛體魄的山魈,則是仰天長嘯,發出一聲並不符合其體格的尖銳,身形陡然增大,變成一座實打實的肉制山丘,追隨前人腳步,勢如破竹地突進了血光迭起。

  「真是的,那麼暴力幹什麼,要是給人家的舌頭打壞了,我可是會生氣的喲。」在一邊袖手旁觀的魅嗔怒道,修長的右手向前撫出一抹形如肆意潑墨的光暈,於暗無天日中再次開出三團斡旋的深邃,自其中孕育著此前橫空的黑柱。

  本是焦灼的戰況在洛溪冥界援軍抵達后已然趨於明了,一方面是因為那兩千由二字居多,一字為輔的軍旅實力之強勁遠超眾人想象;而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為海上所向披靡的煜弓啞了火。

  被天外一劍削掉火紅炮管的煜弓已成廢鐵。

  心血被廢,已是代表世間工匠極致的曹軒本該為之怒火中燒,但徒有一身肌肉,而無任何對敵技法的他,在面對著那一眾來勢洶洶的冥界奇兵時,卻是只能在傷痕纍纍中不甘地咽下喉間怨懟。

  來自於亞土大陸的三艘戰船集合了煜弓國的全部頂尖戰力,可經過那一場大陸爭鬥后,縱使女帝歐陽辰凌如何率領眾人休養生息,也始終難以短時間內恢復至當初的程度,再加上踏浪而來的敵襲組成均是冥界二字,他們手中的火統對於這些擁有著命樞做源源不斷地後勤支撐的敵人,殺傷力更近乎於微乎其微。

  哪怕是貫穿的鮮血淋漓,對於那些如狼似虎的冥界之徒來說,也不過是彈指瞬間就能徹底恢復的小傷,根本不足掛齒。

  三艘戰船,共計一百八十餘人,一時間卻是被攏共二十一人的冥界之徒殺得雞犬不寧,除卻女帝身處的那艘戰船依舊能夠在風雨中勉強維持堅挺不倒之外,其餘兩艘俱已沉底。

  一百八十餘人的侍從近衛,現如今卻已被殺得七七八八,能夠僥倖留在女帝身旁的,也就只剩下了不過三十多人,且要麼筋疲力竭,要麼遍體鱗傷,與船頭那一眾即便踏浪而來,身上照樣無比乾爽的颯颯英姿呈現出鮮明對比。

  身披龍袍的女帝並非如同眾星捧月般被侍從護在寧死不屈的屏障之中,而是毅然決然地扛起領軍的大旗,宛如沙場大將般,冷對二十一人的凶煞。

  在歐陽辰凌的身邊,是曹軒還有玉寶殿的老爺——白銘鴻。包括女帝在內,無一例外,皆是冥界記載中所說的武學天賦平平之輩。

  「你是歐陽家的人,叫歐陽辰凌。」冥界領軍者是死而復生的尊:「我沒有說錯吧?」

  「你認得我?」女帝輕挑劍眉,自成女帝后便愈發凌冽的眼眸中凝閃赫赫威嚴。

  「我並不認識你,但卻知道煜弓國之前的帝王,那個歐陽凌霜。」尊將雙手盤在胸前,並沒有急於與三艘戰船中僅存的漏網之魚爭鋒相對。

  在他的背後,仍有不少脫水而出的身影憑藉宛如鉤爪般的手指攀在船身,爭先恐後地登上甲板,佇立於尊的身後,靜候其指令。

  「不過歐陽凌霜是個機靈傢伙,所以我個人覺得,你也應該不差,至少大局應該要比其他人更加看得通透。」尊翻出手掌,掌心上的浮空先是泛出漣漪,而後又在其中心位置逆著重力扶搖出晶瑩水滴。

  當初歐陽凌霜之所以能夠成為冥界的載體,仰仗的正是這一滴透過尊的手掌降生於世的晶瑩水珠。

  「以你們的實力,壓根沒辦法與我們抗衡的,所以掙扎也沒有任何意義。」尊納下水珠,將其滴在拇指前沿,作彈指未發的蓄勢動作。「但只要你願意給出一句歸降的承諾,你們這些人,就都不用死哦。」

  「是么?」歐陽辰凌微笑著向前走出一步,懸垂兩側的龍袖緩緩上抬,逐漸起至及肩的高度,渾身上下無一點崢嶸畢露的煙火氣。

  「你果然是個聰明人。」看著緩步而來的女帝,尊的嘴角逐漸勾起滿意的弧度:「列君生大人,是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尊向前踱步,與歐陽辰凌一樣,身上既沒有殺心四起的敵意,也沒有任何的防備之意,就像是一場已經談攏的交易,逐漸來到了貨到付款的平和尾聲。

  「吾心有一劍縱橫,即可囚四海,令之為我俯首共稱臣。」就在二人即將咫尺相鄰之際,歐陽辰凌終是輕啟紅唇,以無限空靈道出一句戰意滔天起的密咒。

  歐陽辰凌曾好心救下一位苟延饞踹的男子。深諳投我以桃,報之以李的他,後來不僅治好了歐陽辰凌缺失的味覺與嗅覺,更在山賊鬧事過後,教了她一劍。

  「人在江湖,要是沒有一丁點兒防身的本事,便始終逃不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後果。」未曾拆下紗布的敦煌仗著一柄短劍靠在松樹下,目無表情地看著漸漸從血氣衝天中回過神來的歐陽辰凌,淡然道:「這世道就是這樣,就算是再好的好人,也必須學會殺人。」

  敦煌用食指敲擊劍面,將短劍輕而易舉地震入半空,隨後又用兩指夾住鋒刃,將劍柄轉向歐陽辰凌:「我教你一式,爐火純青以後,雖然依舊算不上是什麼高手,但最起碼也有了明哲保身的手段。」

  「式名,縱橫。」

  縱橫一式,是劍聖敦煌這一生人中,唯一一個轉功為守的劍技,其攻擊之凌冽在他所掌握的一眾劍招中,更是高調地雄踞了吊車尾的位置,只要是被困其中的人或獸不會不知好歹地衝撞成型劍陣,待到雷池自行消弭后,他們甚至可以保持毫髮無傷。

  而就算是他們試圖頂撞縱橫之籠,後者所能做到的,也只不過宛如一根彈簧般將它們震回劍陣圓心所處,僅此而已。

  就是這樣一道看似人畜無害,甚至於可以說是對敵無用的劍技,卻是讓敦煌的劍聖之名得以在江湖上掀起壯闊波瀾的一大原因。

  雖是毫無攻擊性可言,但縱橫對於世間萬物的限制力,卻堪稱一絕。不論被囚者的實力與縱橫使用者怎麼懸殊,甚至於稱得上是雲泥之別,一旦縱橫成型並成功框住那人,後者就只能在其中等到劍陣自行消弭后才可重獲自由身。

  且由於縱橫的本質是劍技而非結界,其使用者也不會受到結界師固有的限制,即在維持結界時不能施展其他招式。由是,縱橫一出,再配合著敦煌登峰造極的劍術,一連瞬擊如雨落,任神仙也要當場脫好幾層皮。

  江湖曾有以滅殺高手為樂的魔頭找上才聲名鵲起的敦煌,準備將這顆冉冉新星扼殺於搖籃。可結果,那魔頭愣是被敦煌率先以縱橫為囚,而後就在毫無還手之力的狼狽下,被後者用不摻任何花哨的一劍又一劍折磨,最終因凌遲而死。

  那時,敦煌未曾以斬蛟龍從而徹底名動天下,而那魔頭,卻已是天下武評中首屈一指的存在了。

  清音落定,海風中有一劍質樸赫然成型,鋒刃生而無柄,隨著咸澀風起而一分二,二變四,四化八,眨眼間已成密密麻麻的天羅地網,劍氣橫生其中,一時風頭無兩。

  尊當即便幡然醒悟,凝珠兩指頓時向外彈出一抹銳不可當的掠光,但那滴激射而出的珍珠到頭來,卻是如同撞在一面無形的牆壁上,炸響嗡鳴的同時又灰溜溜地無功而返,飄飄洒洒地落回尊的掌心,很快便融成一灘污水,氣化蒸發了。

  「轟——」

  劍陣當頭落下,將一艘戰船徹底分成涇渭分明的兩部分,可之後卻是虎頭蛇尾般沒了下文。

  被萬千懸劍困於其中的二十一人彼此面面相覷,各自的眼神中僅有不屑與戲謔,似乎壓根沒有將這劍陣雷池放在眼裡。

  「這就是你的本事?」尊目睹著掌心中的珍珠氣化消弭,連帶著灰飛煙滅的,還有他難得提起的一抹耐心:「雖然都姓歐陽,可不論是天性抑或是實力,你都與那個人天差地別啊。」

  「所以他才會在那時四面楚歌,」歐陽辰凌臉色不變,龍顏上依舊掛著叫人如沐春風的和煦微笑,「而並不能像我一樣,擁有來自於盟軍的援助。」

  登基這麼久以來,歐陽辰凌卻始終沒能培養堂堂一任皇帝陛下稱朕的習慣,不論人前人後,她向來都只喜歡以「我」自居。

  「援助?誰能援助你們?」尊的目中無人讓他忽視了自腳尖攀援而起的紫雲裊裊,待灼燒靈魂般的疼痛驟起,他這才俯首下望,卻見共計六顆龍首在甲板上騰雲駕霧,頃刻間便填滿了其名縱橫的囚籠。

  有一尾花船飄飄然逆風而來,花船內,正盤腿坐著一位紫衣。

  「來得似乎有些晚啊。」江鳴羽從輕柔花瓣中探出頭去,望了望那僅有一小塊帆布以及桅杆暴露在外的船隻殘骸,略顯自責地呢喃道,「不過最起碼還是趕上了。」

  在紫衣的斜下方,龍袍加身的歐陽辰凌向那形單影隻的花船展顏一笑,江鳴羽對此回以拱手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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