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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 君臨天下

  「一定要趕上啊。」依靠傳送捲軸才艱難抵達行天大陸的劉墨此刻正用單手撐著一棵參天大樹,渾身上下僅僅存有一口氣聚而不散的他,就連心跳,亦是無限趨近於停滯的狀態。

  現在的劉墨,與行屍走肉比起來,除了仍有執念在心中掛懷之外,就基本別無二致了。由蹣跚腳步所引致的踉蹌更是險些讓他就此一蹶不振,若不是跟前恰好有一抹垂枝落如彎月能夠供其抓握,劉墨怕是直接就得在地上徹底魂歸故里。

  他嘗試著張開嘴,試圖用短促的呼吸來拚命汲取周遭清冷的空氣,只是才剛剛微啟幽紫雙唇,就有灼熱鮮血止不住地向外奔涌而出。

  剔透如水晶般的血流才剛剛現世,旋即便化作一縷縷飄渺的青煙扶搖九霄。氤氳所經,近乎於消沉的世間萬物竟是轉瞬煥發出第二春,在夜幕中綻放出蒼翠欲滴的水晶質感。

  這抹潤世便是劉墨在彌留之際,唯二能夠留給這個世界的饋贈。

  因蒼翠而生得靈性的茂盛枝椏此刻正如同門帘般自動自覺地向兩邊緩緩開啟,在葳蕤叢生中撥雲見日,將遠處那個已是蓋棺定論的寧靜戰場巨細無遺地展現在劉墨的眼前。

  遠遠眺望著那一仙風道骨的颯爽身姿,劉墨頓時長舒一口氣,右身頃刻乏力,致使其直接靠在了一旁的古榕樹榦上。

  「這一代白家家主啊……居然還有這麼一張牌……」劉墨苦笑著搖了搖頭:「南宮幽夢都能被他們倆合力請下來……」

  劉墨用顫抖著的右手懸空一抹,當即調動起清風為己所用,作為自己的眼線轉瞬千里,遠遊至洛溪廢墟,如雄鷹在天盤旋。

  迴轉的清風很快為劉墨帶回來一張栩栩如生的宣紙畫卷,徑直形顯於腦海中的筆走游龍繪出極其慘烈的戰後疆場。

  血流成河緘默無聲地承載著屍橫遍野,那幾近粘稠的質感光是以肉眼的輕瞥便可立刻洞悉,入地數寸有餘的凜冽箭雨斜墜於泥濘之中,在月明星稀中透放著冷厲光華。

  在那慘烈的戰場之中,唯有兩處與眾不同。

  一是在甲光金鱗簇擁下的萬劍穿心,那已是被捅成破布玩偶的屍體此刻正被無數把長槍高高架起,四肢無力垂地,唯右手仍然死死地攥著那柄已經卷了刃的玄武刀。

  二便是當仁不讓地「雄踞」了洛溪城正中廢墟的身首分離。這位男子身上的傷口比起姜行,只多不少,除卻那致命的一劍封喉之外,他的身上更是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豁口,尤其是左胸的凌冽貫穿傷,更是連同其體內的心臟一併殺了個通通透透。

  慘不忍睹的血口遍布了男子的全身,其中更伴有恰似退潮一般迅速消弭的灰光。星芒如游蛇,從男子的四肢蜿蜒而下后便如同喪家犬一般在平原上抱頭鼠竄。在東奔西撞了好一晌過後,這才不甘不願地與大地融為一體。

  「列君生的命樞居然被破了……」挑眉難掩詫異的劉墨此刻正曲著膝蓋,僅是象徵性地用右手捂住左胸,去感受那已然是微乎其微的心跳。「是他大意了……還是說.……」

  恍然間,劉墨驚覺身後傳來一陣極其來者不善的異動,強忍下喉間的甜澀,他當機立斷,順著已是彎曲的膝蓋向後倒去,搖晃墮地,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道從鼻尖掠過的鋒芒畢露。

  「老哥……」幽紫綠林之中蹀躞走來一人,搖搖晃晃的腳步復現著與劉墨先前如出一轍的趔趄,但其氣息卻是遠比劉墨的日薄西山要來得更為強盛:「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已有半張臉不復存在的白龍在遠處居高臨下,俯視著那個就連爬起也險些無能為力的劉墨,冷笑道:「你就該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殺了我,又為什麼要分心思去給那冥界的傢伙使絆子呢?」

  白龍徐步來到劉墨的面前,單腳故意踩在後者前伸的手背上,緩緩蹲下,將自己的重量悉數壓在那已是外強中乾的男子身上,譏諷道:「更何況,你明知道那個人,本來就殺不死。」

  此刻,白龍的雙臂俱是無力地垂在身旁,已然被廢的雙手完全無法動彈,只能任由那些見縫插針的清風隨意驅使。

  被人切切實實踩在腳下的劉墨默不作聲,而白龍暫時也沒有更進一步刁難的意思,只是略略仰起頭,借用劉墨設下的幕簾,一邊遠眺洛溪,一邊仰望十子。

  「置之死地方能後生,原來那人一直所說的是這個意思啊。」由於白龍失了半張臉,這才導致他的吐納尤為含糊不清。

  「白龍.……」五體投地的劉墨正抑聲嘶吼著最後一次質問:「你真的要跟冥界同流合污?」

  「不。」一直在迴避這個問題的白龍,這一刻,終是道出了實情:「我和他只是在各取所需而已。他幫我殺你,我幫他滅世。」

  「白龍!」已然查覺事情真相的劉墨瞳孔劇烈收縮,匯聚在胸間的最後一抹精氣神此刻悍然井噴,連帶炫目光暈一起頃刻燃起玉石俱焚的視死如歸。

  可沒等他最後的殊死一搏付諸實行,自泥濘中破土而出,繼而貫穿其胸膛的纖纖玉手便是泯滅了劉墨的最後念想。

  清風瞬起凌冽,撣落了綠茵之中的蒼翠欲滴,使其在空中盤旋,逐漸凝出一道碧色長裙在空中翩翩起舞。

  她的右手正鮮血淋漓,五指如鉤中,正抓握著一顆溫熱的心臟。碧綠的豎眸中不摻半點多餘的柔情,只有凶煞洋溢其中。

  「怎麼會是你.……」劉墨死死地凝視著那張橫空出世的俏臉,最後的遺言中吐露著難以置信的神韻。

  「我們的恩怨到此結束了,哥哥。」白龍看著劉墨,眼神之中卻是深埋著五味雜陳的感覺。他長嘆一口氣,翹首遠瞻,喃喃道:「這裡之後所發生的一切,便不再關我們事了。」

  在白龍的眼中,那十子連珠卻是轉瞬照亮了整個天際,具象為灰色的荒蕪排山倒海般湧來。灰芒那宛如水銀瀉地般的無孔不入將已然卸下所有防備的白龍徹底包裹其中,就在倩影目不轉睛地注視下,憑空匯成一隻倒懸的大繭。

  待灰白蠶繭徹底成型之後,倩影遞出手,將掌心中的溫熱小心翼翼地摁在了絲線的斜上方,自有生命力的漫天灰絲毫不客氣地吞下了這顆由倩影從劉墨身上剝下的心臟。

  得了大補之物的灰芒頃刻迎來了長達半炷香的沉寂,隨著時間的流逝,長裙倩影的眼神卻是愈加變得炙熱。

  當如同短兵相接的鏗鏘隨著蠶繭上的裂隙一起形顯於天地之時,已然鬼迷心竅的倩影竟是開心得手舞足蹈起來。

  須臾之間,有一隻慘白的手掌破繭而出,等到比擬刀鋒仍要更勝一籌的纖長斜向剖開這塊作繭自縛的牢籠之後,便有一人不帶任何氣焰地從中邁步而出。

  灰白長發一如瀑布,攜以柔順直垂大地,凡銀絲所及的大地,均如同冰雪遇陽般快速消融。

  男子只是簡簡單單地向前跨出一步,四周的生物卻是莫名其妙地遭受了無妄之災。植被頃刻凋零,碾作塵埃飄零,歸入黃沙大地;動物血肉盡失,凝成森森白骨垮塌在飛沙走石之中。

  「咳。」才剛走兩步,男子的嘴角卻是陡然蔓出一條鮮紅小蛇,他俯身下望,不假思索地抬起右手,劃開自己的胸脯,不動聲色地取出了那一顆停留在自己心間濫竽充數的枯萎之物。

  「好一個白玄齊,四叩神通之後居然還有餘力弄這麼一出花哨事兒,真該到時候給你立一塊碑,好讓你名流千古。」

  「恭迎大人降世。」綠裙女子在萬物唯恐避之不及中逆流而上,向這位破繭重生的男子心甘情願地施了一個萬福。

  「你幹得不錯。」灰發的帝王瞥了原身為蛇的女子一眼,不咸不淡地肯定了她的貢獻后,身影當即轉瞬千里。

  就在灰發走後,迎其誕生的那顆大繭中,卻彷彿孕育出了別樣的生命。

  僅是目睹著那靈魂虛影的掙扎求生,女子就已經哭成了淚人。

  「夜雪.……」

  只是。

  現實之中,大繭早已不復存在。

  白家主城內。

  「噗——」旗開得勝的白臨霜此刻卻是毫無徵兆地仰天噴出一口鮮血,幾乎嚇了全場一跳。

  「少爺,你沒事吧?!」審判立刻以無比關心的口吻上前詢問道。

  白臨霜沒有理會全場的目光,只是自顧自地抬起手,從嘴角抹下一道深紅色的血影,眼神當即顯出無與倫比的凝重。

  「列君生……」同樣是沒有任何預兆的,白臨霜當即駕馬出城,且一騎絕塵,將同伴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就在眾人還未曾反應過來之際,又見華麗的火羽在空中掠起長芒,風馳電掣地趕往洛溪城,一刻未有停留.……

  「撲哧——」

  慘白的五指在一眾士卒近乎於膜拜的仰慕下徑直洞穿了那青衣仙人的胸脯,南宮幽夢這才剛反應過來,正欲要揮動仙劍之時,又有另外五根修長勢如破竹地刺入其腹部。

  不過是雙手的輕輕施力,便已將這名氣宇軒昂的仙人徒手撕成兩段。

  南宮幽夢到頭來還是遞出了那一劍的。

  只不過那一直都所向披靡的仙劍在此刻卻是被那男子僅以兩指便輕鬆夾於正中,稍稍轉動手腕,便將這柄仙劍一寸一寸地折斷。

  「仰仗他人之力才得以登仙的你,憑什麼與我斗?」灰發男子負手而立,傲視群倫的囂張氣焰正熊熊燃燒。「你該慶幸自己是被人請仙請下來的,若是你本身在此,我必將你殺得萬劫不復。」

  南宮幽夢原本的颯爽英姿在此刻卻是悉數化作星光飄零,腰斬的致命傷不見有鮮血潑灑,其中痛楚,更是盡數上涌,匯成了在她的身形消散之前,點綴在其眼眸中的膽戰心驚。

  待到南宮幽夢的青衣仙姿徹底不復存在後,出現在黃麟眾將面前的,是一對到死也相擁在一起的神仙眷侶。

  與訕訕離場的南宮幽夢如出一轍,他們俱是死於腰斬。

  灰發男子面無表情地拂起雙手,就在一對粗袖中傾倒出幾乎無窮無盡的灰白江水鋪天蓋地,壓根不給那些仍是目瞪口呆的黃麟軍半點反應的機會,充斥著荒蕪之氣的怒波便已吞噬了方圓愈百里的萬物。

  終界恰好停在天靈京畿城門前三寸位置。而那一直在城上觀摩戰事的南宮羽,此刻便是親眼目睹了萬物皆化虛無白骨的那一幕。

  一望無垠的灰白戈壁就此成型。

  在那陰風怒號的飛沙走石之中,只有灰發一人冷眼睥睨眾生。

  「這座天下,捨我其誰?」君臨天下的列君生此刻不過是隨手拋出茫茫星辰,荒蕪之上當即便有密密麻麻的偉岸身影拔地而起。

  他們每一個人的眼神都顯得無比熱切,一經降世,便當機立斷地雙膝跪地,向那唯我獨尊的帝王行九叩之禮。

  「恭賀吾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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