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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四叩

  現在距離換班仍有不多不少,正好兩柱香的時間。

  不過是微弱的紋身光暈在烙上鏈錘肉身的那一刻竟是煥發出大有燎原之意的熊熊火勢,在那噴涌而出的火舌之中,這一員在皋麾下向來都是以近戰無敵自居的猛將,在此刻的身首分離中,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生命力迅速凋零,束手無策。

  「你……」鏈錘拖著虛弱的長音,眼中閃過一如迴光返照般的掠光,借力撐起急欲落幕的眼帘,凝視著那個馬不停蹄地開始忙東忙西的紅髮女子,尤為不甘地囁嚅道。

  將用冥界玄鐵所打造的寒鏈釘入骨髓,以此鑄就了他可遠攻亦可近身纏鬥的詭譎套路,內力修為雖是二字輩,但單論戰鬥技藝,這位以兵刃作為姓名的鏈錘卻是分毫不亞於厥功至偉的冥界一字輩。

  除卻叫神魔都難以捉摸的詭譎套路,鏈錘本身亦是以小心謹慎著稱的存在,但令他自個兒想破腦袋都琢磨不出答案的是,自己為何會在剛才那一瞬間欲-火焚身。

  從心生好奇到推門而入,這一套行雲流水,基本全都是源自於鏈錘在情不自禁時的下意識動作。

  按理說,身經百戰的他是絕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的。

  眼前的光景已然愈加朦朧了,就在其徹底合眼之前,最後迎上其視線的,是紅豆毫不留情的一記抬腿。

  「嘭——」紅豆一腳踩爛了那顆落地卻不染血的頭顱,就像是輕而易舉地踏碎一個滾地雞蛋一樣。碎裂的頭骨化成餘燼模樣,很快便隨著那斷首的軀殼一起深陷大地,煙消雲散。

  「該走了。」向來殺人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紅豆,這番凶厲的斬草除根對她而言,更可謂是幾年前的家常便飯。

  有一個小孩子像是鼴鼠一般從地里冒出頭來,見四周已然塵埃落定,他連忙翻身出土,二話不說便扛起兩個四肢無力的役從,又嗖得一聲鑽進地里,向著那條一直以來都是只有家主級別的人物才能知曉的暗道飛馳而去。

  至於紅豆,她那宛如珠玉一般的纖纖擢素手在此刻亦是顯出可力拔千斤的氣勢,看起來只是隨隨便便的動作,沒曾想就能輕輕鬆鬆地拎起兩個正值壯年的男子。

  紅豆步履穩健而迅速地行至隧道邊,現時正爭分奪秒的她只追求效率,全然不顧那兩名男子之後會怎麼想,她將抓在手裡的這兩名倒霉蛋直接頭朝下地插入洞口,隨後更是連踢帶踩地強行將他們塞入隧道之中。

  只可憐那兩位僅僅只是四肢癱軟,意識卻是無比清醒的男士,莫名其妙地受了一場可謂是永世難忘的無妄之災。

  才在隧道中落下兩道心裡叫苦不迭的身影,那個小男孩便已接踵而至。這不過二十餘人的小小茅房,就在二人默契無聲的配合下,飛速駛向徹底的杳無人煙。

  被隊長拖到草堂邊上進行密探的白臨霜所言之圓滑可謂是面面俱到,腦海之中殘留的記憶加上一些切身的經歷,二者混搭而成的以假亂真幾乎毫無破綻,讓隊長亦是對其遭遇深信不疑。

  恍然間,在白臨霜的心神之中卻是墜出一抹淺淡的漣漪,落子浮沉並非是出於危機感的悸動,而是在欣然得手之後的即時反饋。

  有來路不明卻是十全大補的靈氣以心脈為源開始流轉,不過片刻便已淌過白臨霜的奇經八脈,掀起一陣叫人心曠神怡的神清氣爽。

  「你說的那個人,我猜應該就是白臨霜了。」隊長摩挲著下巴默默沉思,根本沒有將近在咫尺的「池欲」的變化放在心上。

  聽著隊長直言自己的名諱,喬裝打扮到天衣無縫的他輕笑著揚起手,五指一如波濤,此起彼伏,在石桌上敲出接連不斷的清音。「隊長,你說的這個白臨霜,究竟何許人也?」

  「一個大人要我們多加留意的棘手傢伙。」隊長言簡意賅地回答道,既是他不願過分透露內力詳情,單論身份本就差人一等而且還需要暫時寄人籬下一會兒的白臨霜也不好多嘴去問。

  「對了,隊長,你說大人那邊現在怎麼樣了?」既是不能在一個問題上過分糾結,已把一切和盤托出的白臨霜便自然而然地將話題引向了別的地方。

  「應該還需要那麼些時候。」隊長仰望著那綴有蒼雲的藍天,淡然而自信地說道:「畢竟現在也只是簡簡單單的開胃菜而已。」

  「開胃菜?」白臨霜歪了歪脖子,故作憨傻地不解道。「隊長,那是什麼意思啊?」

  「大人這點心思你都看不明白?」隊長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哀嘆一聲過後才緩緩說道:「冥界與凡間的通道到現在也不過只是開了一道小口而已,雖然是夠我們這些一二字輩出來了,但還遠不足夠讓大人親臨人間。」

  「哦,我明白了。」白臨霜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大人現在只是借著投影跑出來玩玩而已?」

  「你也不完全是個豬腦子嘛。」隊長譏笑著調侃道:「雖然我也不知道通道具體會在什麼時候徹底打開,不過既然大人在親征前向眾將就提過三天之約,算一算,我猜也應該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

  「我聽說大人好像已經到了行天大陸啊。」白臨霜表面上是一臉敬仰的模樣,但暗地裡的思緒翻湧卻是早已一發不可收拾。

  「喲,你小子消息還挺靈通的啊?」隊長瞥了白臨霜一眼,還不曾見到其神情如何變化,他就已然從石凳子上站起身來。「對,大人剛到行天大陸,現在應該在跟天靈帝國那個什麼出關仙人玩兒呢。」

  「出關仙人?嘛意思?」白臨霜心中驚詫卻不外顯。

  「就是凡間給某些修為高深的人專門冠得一個稱呼而已,不值一提。」隊長滿是不屑地挑了挑眉,輕輕撫摸著身邊那棵眼看就知樹齡過百的老榕樹,冷笑道:「凡間的命名方式,向來都是以名聲為先的。什麼聖什麼仙,說到底看得都不是他們個人的實力,反倒是取決於那些無關要緊的名氣,光是這一點啊,就跟我們實事求是的冥界沒得比。」

  「你有名有勢,就能在凡間自詡為王,作聖,稱仙,混得風生水起;這種人放到我們冥界,不出一兩天,命樞就得直接斷成兩截。」

  在隊長的仰望下,只見那茂密樹冠中竟是悄然游弋出一尾血紅色的錦鯉,以風為水,自由自在。

  當即會意的隊長嘴角陰冷笑意湧現,由於他正是背對著白臨霜,因此後者並沒能瞧見他眼中那瞬間濃郁至極的殺機。「唯獨是那千古風流的白玄齊以及那當世封劍入鞘的劍聖敦煌,才能真正意義上讓大人斗個盡興。」

  「你說對吧?白臨霜。」剎一回眸便有利刃刺喉,來勢洶洶的掠光被同樣早有預料的白臨霜振袖卸去當中凌冽勁道,翩然倒飛而出的同時,他的容顏與身材亦是隨之迅速變化,從一開始的虛胖變幻為原來那稜角分明的俊俏兒郎。

  將刺劍凌厲納了七七八八的白臨霜懸空劃出一記圓玄如意,引著銳氣奔流如江河,斜射向無辜的樹冠,將那一尾壞了自己閑情雅緻的浮空錦鯉穿了個透心涼。

  「原本還想著能夠不動干戈的,看來計劃是泡湯了啊。」白臨霜拂袖而立,深邃的眼瞳凝望著那與皋一起瞞過暗伏眼線,率領百餘人悄無聲息地潛入白家主城的另外一個冥界一字輩,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

  刺劍縱使無果,但一霎的爆發卻已足夠引起全場矚目,不多時,全部鎮守於玉寶殿內院的冥界之輩已然悉數而至,恰似壘磚一般交錯地布在白臨霜的跟前,在其前路堆出了一個看似四處漏風實則水泄不通的包圍圈。

  「羊入虎口,不吃不厚道啊。」本名為尊的隊長攤開雙手,沉聲道:「既是你主動送上門來,也就剩了我們專門去找你的功夫了。」

  「就憑你們?」面對著數十人的圍剿,白臨霜卻是一點沒有色厲內荏的倉皇,反倒是在滔天敵意中自顧自地開始閑庭信步,竟是坐回了溫煦未曾徹底消散的石凳:「行不行的啊?」

  「殺你綽綽有餘。」尊屈指彈出一枚纖細至極的幽藍水滴,還不見其如何流轉,便有長虹在白臨霜的注視下赫然成型。

  電射的激蕩固然叫人目不暇接,可白臨霜卻是隨手那麼一抓,便已恰到好處地捏住了那滴水珠的彗尾。雙指合攏,掐斷其勢來源后,這枚尊從一旁池塘借來的幽藍水滴就此潰散。

  「來而不往非禮也。」白臨霜將空靈擲入天地任其肆意迴響,轉瞬間,他所背仰的角落已然變成漆黑一片的深邃世界。

  白臨霜只是微微托腮,便有無數黑光在其背後魚貫而出……

  遞出單手,嫻熟至極的動作僅在瞬間便把游龍掐頭去尾,使其變作一條人畜無害的流光墜落慘白大地,起揚出一陣陣雪舞。

  這已是劉墨在對敵白龍以來,拆掉的第一千零三招了。從始至終,劉墨一直都只是在見招拆招,他壓根沒有嘗試去進攻,一次都沒有。

  氣勢何其澎湃的白龍略微收斂攻勢,回拳垂於大腿兩側,僅在一炷香內展現了層出不窮的進攻手段的他,此刻卻是連大氣都不曾喘一下。

  白龍冷眼凝望著那個始終遊離在十步以外的劉墨,一肚子火氣卻是愈演愈烈。

  當年亦是這般,不論是千古風流的白玄齊,抑或是其投胎轉世之後,搖身一變而成的能人雅士,都不曾主動攖己鋒芒。

  「打還是不打?」不過到底也是經過了千百年沉浮的人,白龍此刻不僅僅是重回了當年的巔峰,更是褪去了當年的有勇無謀,正因如此,他才能猶有過之。

  「你真的要與冥界同流合污?」劉墨長舒一口氣,神情肅穆地攤開手掌,接住天邊徐徐落下的雪花。「不打算回頭了?」

  「你幾時見我回過頭?」白龍五指向前輕輕一撥,並沒有撥弄出料想之中的滔天攻勢,只是如同掃雪一般散掉了眼前的迷霧。

  「也是。」劉墨苦笑道:「比起一條路走到黑,我反倒是更怕你這浪子回了頭。」

  「冥界之主已經率兵前往行天大陸了。」白龍「善意」地提醒著仍有閑情寒暄家常的劉墨:「要是你不想看到生靈塗炭,就趕快收了你談大道理的心思吧。」

  「老弟。」劉墨低下頭,瞧了瞧掌心中那些個已經能夠堆起一顆雪球的白芒,隨後緩緩攥拳,將清冷雜糅在一起。

  「如果在當年我就直接殺了你,現如今的事態發展會有所不同么?」劉墨用喃喃自語來捫心自問。

  須臾。

  一道裂天的白芒在白龍的面前橫空出世。

  身後跟著已然下定決心的劉墨。

  白玄齊生平有四叩,一叩是蒼穹。

  所以白龍有幸目睹了天塌的壯觀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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