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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波瀾起又止

  龐然山體被一劍洞開,墜落的石塊如雨紛紛,飛沙走石圍繞著十里內海遊走,將四壁的光滑當成天然圍牆,眨眼間便在蒼穹之下間砌出一個深陷大地的斗獸場。

  天靈那批本就血氣方剛的戰士在經受了彼岸震天撼地的戰吼洗禮后,亦是一點也不含糊,紛紛抽出自己百鍊成鋼的趁手兵器,心有靈犀地分成兩撥人,前者如下餃子般爭先恐後地登入草率成型的斗獸場,與由列君生引領而來的手下短兵相接;而後一撥則在岸上手腳極其利索地架起弓弩,由機括輪轉所帶起的鏗鏘震響在一觸即發的戰場上,卻一如銀針墜在靜室那般屬人耳目。

  齊真身形之魁梧,哪怕是放眼整個行天大陸,都鮮有能夠與之並肩而立的存在。也正因如此,在交鋒的一馬當先中,他自然而然地成為了黃麟軍中最顯眼的那個活靶子。

  瞧見那正戾氣勃發的齊真,姜行頓時來了興緻,咧嘴一笑,握刀右手朝左死命一擰,狹長刀身當即自空中迴轉一周,玄武刀忽起嗡鳴不斷,微微顫抖之中,便見一抹刀虹貼地沖襲而出。

  刀芒離地三尺,然其所經之地卻是俱有溝壑對半而開,呼嘯風勢不作獵獵之音,反倒如同一連串響雷,劈里啪啦地撞向手握雙刀的齊真,就差沒有火花四溢。

  身如小山般魁梧的齊真冷眼看著源於姜行的先聲奪人,雙手緊拳后併攏,胸有成竹地在心中默念三聲后,便是雙刀鋒芒齊齊下劈,分毫不差地盪上來勢洶洶的玄武刀芒。

  勢大力沉的雙刃墜吻剎那粉碎了貫射而來的刀芒,卻沒能阻止姜行那快如閃電般的沖襲。齊真這才剛剛側眸,便有一記膝踢划空而至,由左至右地砸在他的面門,奏出一聲全然不亞於擂鼓的震鳴。

  結結實實地吃下了姜行這猝不及防的一次偷襲,齊真自當腳下生根,全然不見半分踉蹌,那因猛擊而塌陷的腮幫更是不現一點血光,就好像完全沒有受到傷害一樣。

  仍保持著飛踢之勢的姜行在感受到巋然之後只是略略挑眉,雖然心中存乎詫異,但他也沒有去過分糾結些什麼,下意識地用空出的單腳去借力於虛空,蜻蜓點水后便在半空二次騰飛,同時改雙手緊握刀柄,不加任何花里胡哨的細節,就這樣簡簡單單地朝著齊真當頭劈下。

  天生萬物自當一物降一物,長得魁梧固然勢大力沉,一擊之勢定可驚為天人;可一旦論及敏捷,以齊真為首的這一批巨人也一般都要吃了身高的虧。

  姜行恰是算中了這一點,這才敢於以小搏大,去正面硬悍齊真。他的判斷依照常理固然不錯,但在某些事情上,姜行卻是有些過於一意孤行了,尤其是他過分自信於自己已經百試不爽的三式殺招。

  以刀芒隱蘊自己飛踢的迅猛,再以銳不可當的玄武殺招進行收尾,三招的銜接行雲流水,放一般人身臨其境,都得在第二招膝踢的時候被踹個七葷八素,以致於對三式的猝然下斬而防守不及。

  可齊真畢竟不是一般人,能夠臉吃膝踢卻仍舊一臉泰然的他,對於那下斬的刀芒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所以在玄武嗜血之前,便已有兩指宛如鐵鉗,死死夾住了那下斬的刀鋒,令其寸步不得進。

  不知何時自握柄融為一體的鋒芒已成雙頭刀躺卧於齊真的左手掌心,而他那綴滿光霞的右手則是向左稍微那麼一扭,便聽清脆迴響,玄武應聲斷鋒。

  姜行心頭一驚,瞳孔剎那收縮的同時,餘光剛好瞥見了無聲無息追來的雙頭刀刃,連忙一腳踏上齊真的面門,向後空翻騰躍,堪堪避過了自胸前橫掃而過的鋒芒。

  迴避之時,姜行亦是在手中順行心法,物盡其用,將那被兩指掐斷命門的玄武刀鋒當成最後暗器,送向齊真心窩,卻是被後者一臉不屑地彈指打飛。

  「乳臭未乾的姜家小子,不要以為殺了幾隻妖獸,就能把自己意淫成無敵於世的高手了啊。」齊真將雙頭刀悍然墜地,也不見有其他冗餘動作,那雙頭刃鋒便已重新一開為二。

  「呵呵。」再次站定的姜行嘴角掛起病態而稍顯癲狂的微笑,稍是抖擻肩膀,嶄新的玄武刀便已在其手中重見天日。屢試不爽的三式告吹,卻沒能給姜行的眉宇帶來任何陰霾,反倒有熱切從中愈演愈烈:「那如果我能殺了齊將軍你,我是不是就算得上高手了?」

  「小子,我勸你還是別太狂,小心待會兒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齊真冷言嘆道,驀然前行一步,雙刀鋒芒延燒銀紅雙色。

  「反正我不可能會死在這裡。」姜行桀桀笑道,玄武立刀橫出,以地生泥濘為開刃鋪道,隨後,他同樣是不退不讓地邁出一步,與那已成炫光的雙刀展開第二次正面碰撞。

  這時,峭壁上的強弩終是露出了獠牙,在彈無虛發的弓弩手操控下,足以將人直接洞穿並豎插在大地上的銀矢破空而出。

  這一輪齊射下來,南溟帝國奇襲此處的士兵可謂是瞬間死傷慘重,一時間,黃麟兵勢似有摧枯拉朽之態隱生。但不多時,等那些被釘死在山體之上的人以詭異形態迅速重新爬起的時候,黃麟軍心中的幻想便當即破滅。

  在這些隨列君生一同出行的冥界士兵中,以二字輩居多,能夠直接參戰的一字輩只有不到五個,一方面是因為一字輩的集體戰力被列君生統一調到了針對敦煌的行列,而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為這支行軍,有君王親自坐鎮。

  「吼!」因外傷之大而不得不撕去偽裝的冥界之人,終在此刻集體露出了他們的獠牙,除了零星幾個還在以人形於戰事中來去自如的特例,基本上所有源於南溟帝國的奇襲之人,都在眨眼間變成了黃麟軍幾乎前所未見的怪物。

  剎那的形變讓只得仰望變故的黃麟軍略微有些發愣,等到一個三頭六臂的龐然大物拽起同僚放入口中大肆咀嚼的時候,在撕心裂肺的哀嚎環繞下,他們這才集體回過神來。

  這一刻,已有不少人開始雙腿發軟,胸中的磅礴戰意更霎時如流水般消弭。

  「醒過來!」趁著脫盔棄甲的念頭還沒有引致兵敗如山倒的駭然結果之前,一直以來都是以仙人姿態矗立天際的韓辛終於發威了。

  沉吟的迴響不經其口做言語,卻是空靈地響徹於每個人的腦海,一息間,恐慌與后怕被洗滌一空,唯有死戰之意逐漸佔據上風,如此情感更在那三頭六臂的龐然大物被韓辛單手摧成漫天肉屑飄零后井噴,一舉成為最後一個存乎其中的毅然決然。

  沐浴在血雨腥風之中,黃麟軍的士兵們心頭卻是迎來了空前的平靜,哪怕在面前縱橫撒野的是他們前所未見的怪物,他們仍然能夠無所畏懼。

  只是,誰都沒有看見,天上仙人在道出席捲全場的莊嚴之後,他的臉色便是急轉直下,從紅潤跌成金紙,再徐徐攀回蒼白。

  就在這時,一直都沒有浸心於戰鬥的列君生總算一改之前的游擊之策。他反手摟住紅衣女子,只是在其耳畔細語幾句,那抹艷紅的倩影便在韓辛的注視下悉數融入那柄長劍之中,在劍身裂紋中,繪出了那象徵著靈魂的猩光律動。

  冥界至鋒,在此刻鋒芒畢露。

  列君生既是得劍,一直壓抑於心頭的氣機這才盼來了威震群倫的時機,呼嘯更兼奔涌,在初初衍生的那個瞬間,就換得四周圍空氣的無限扭曲,像在猙獰地掙扎,甚至不惜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要拚死排斥這種氣機的存在。

  「這麼多年過去了,一切滄海桑田,唯有這東西,始終如一。」列君生滿是輕蔑地瞥了眼從自己身上化出的淡淡氤氳,冷笑著質問蒼天,厲聲道:「既然如此排斥我們的存在,你又何苦在當初將我們創造?」

  自天地間迴響的高呼想必是得不到任何回應的,列君生自己也深諳此點,在抒發了內心鬱結之後,他當即將注意轉向了臉色已經趨於正常的韓辛,垂直向下的劍鋒斜切往上,直指白衣白須,冷若冰霜地說道:「我這就送你去見你的老夥計,如何?」

  「儘管來試。」韓辛雙手振袖,仰仗那仙人之姿,他在此刻更是成為了天地靈氣的彙集點,純質之氣自四面八方蜂擁而至,洗滌韓辛的內裡外在,將其原本就極致出塵的氣質更渲染出奉天承運的無上華貴。

  「居然選了這麼一個老朽之人,你的眼光是越來越差了啊。」列君生看著乘積天意的韓辛,眼中紅紋血絲剎那遍布,新仇舊恨悉數交織,融合成他的滿腔怒火,再往後,便成就了一道貫穿天地的劍罡長虹。

  有長虹在行天崢嶸畢露,亦有刃芒在南溟塵埃落定。

  百人之伍,在敦煌那借勢卻不出鞘的巧妙手法下,瞬息土崩瓦解,只剩下寥寥幾個憑藉戰友屍體才能勉強苟活的一字輩仍然駐足站立。

  佞仍在其中。

  銀戒仍在貪婪地汲取著其同伴殘存的生命力,但由其所帶來的正向反饋,卻是越來越微弱了,似乎有別的什麼人正干預著這枚銀戒的運作,並以蠻橫無理的手段,與之爭奪著冥界死亡之氣,且毋庸置疑的是佔據上風的那一方。

  其實不用怎麼去仔細琢磨,敦煌就已經猜出來那個人的身份。他悠悠跳下綠枝,將只是初見鋒芒便大有扶搖千里之意的黑鞘白首納入掌心,不摻任何煙火氣,徐步走向那幾個勉強還能挺直腰桿的冥界一字輩。

  結界術式施加於佞的身上,而如若想要破開這方天地,敦煌就不得不取他性命。

  步步生蓮,蓮中蘊劍之後,眾多冥界一字輩的氣息已然銳減至冰點。如此一來,想要殺那些不過正如魚肉的傢伙當中的任何一個,對於敦煌來說,也不過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敦煌就是隨手揮出的一道罡氣飛瀉,便是這樣輕鬆愜意地摘了一個距離自己仍有十步之遙的傢伙的項上人頭。

  一步殺一人,等到敦煌蒞臨佞的跟前,這位選子又再一次成了光桿司令。

  敦煌就像是佞命中的魔星,但凡是與之有交集的事情,佞壓根沒有一次是能夠從他的身上佔到便宜的,基本都是滿盤皆輸,輸到最後,連自己的命都要搭進去。

  痛心疾首么?佞自己當然是這麼覺得的。因為哪怕是在回爐重造之後,他依舊沒能為任何人,沒能為霜報仇雪恨。

  鞘鋒臨近,拜死亡來臨前的平靜所賜,佞總算是認清了敦煌那令人望其項背都難的恐怖實力。

  「其實你跟我挺像的。」鋒刃的划脖並沒有如期而至,反倒是敦煌略有惺惺相惜之意的輕嘆率先迴響於佞的耳畔:「如果沒有這兩界所限,我們或許能成為朋友?」

  敦煌沒有等到佞的答覆,因為後者徑自撞上了白首黑鞘。

  地動山搖緊隨其後,灰芒白雪連帶著敦煌的身軀一併直墜而下,向著那深不見底的淵獄飛速劃去。

  這是佞在最後關頭為冥界君王所奉上的微薄之力,結界崩塌需時不過半炷香,半炷香一過,敦煌便只能永遠停留在這裡。

  佞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究竟會不會有效果,但至少,他竭盡所能了。如此一來,按照他與列君生的約定,霜的復活,就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只是佞並不知道,霜的復活其實一直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空想,列君生也僅僅只是利用了這一點而已。霜的復活,從她命樞被破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是不可能實現的一件事了。

  隨著雪層與屍山墜入深淵的敦煌抬頭仰望那已變得同小芝麻無異的光點,微微嘆息,只是頗為無奈地聳了聳肩膀,他就已經懸停於半空。

  「何止是像啊,簡直跟我那時候一模一樣。」敦煌俯身望向那陣雪舞,稍顯苦澀地笑道。原本還想在這裡停留多一小會兒的他,卻是感受到了指尖銀戒傳來的催促,不得已,敦煌只能呼來任勞任怨的老夥計,好抬著自己躍出結界了。

  這一天,杳無人煙的南溟山谷有鞘聖御劍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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