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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先聲奪人

  「敵襲!」聲如洪鐘的沉穩鳴響,霎時緊跟震天撼地的步伐,不摻任何措手不及的驚詫,以平穩飛速響徹雲霄。縱使有戰船攔腰折斷繼而沉入汪洋大海,整支艦隊的調動也絲毫不見半點驚慌,配備重火力的主艦側揚船帆,船舵立轉數圈,將堆滿一側且蓄勢待發的炮台正向面對那乘勢而一字排開的輕舟橫渡。

  親自掌舵的姜金明拍下一旁雕金的木棍,便只聽一聲鏗鏘促起,而後,御駕親征的他奮然抽出腰刀,凝望著那一字排開的戰船,也不盼著能夠與對方寒暄幾句,徑直將刀芒高舉過頂,立入傾瀉而下的陽光之中,引得一連串軲轆側轉的清脆。

  「開火!」有專門的歇斯底里為帝皇代勞,頃刻間,火舌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鳴一同噴涌而出,碧藍之下就這般突然多出一道鋪天蓋地的火尾暗影,以不畏生死之姿,恰如彗星般砸入那仍舊保持前沖的行天艦隊。

  「轟——轟——」

  不絕於耳的爆破震鳴掀起無數海浪翻騰,那來自於行天海衛的第一波先鋒艦隊幾乎是轉瞬間就已深陷硝煙四起的泥潭。

  居於高點的列君生縱使在剛才心神蕩漾,但在目睹了這一幕的發生后,也是飛快恢復了冷靜,他率先向著一旁尚未被火氣漣漪侵染的海面輕輕揚手,讓那隻急欲於踏浪而出從而呼風喚雨的章魚滿是不情不願地重新沉底;再然後,自己從高聳的桅杆上一躍而下,無聲無息地點地,剛好落在身著金盔,一甲神威盡顯的姜金明身旁。

  先滿是不屑地瞥了眼那在炮火轟鳴中不見動靜的海上廢墟,列君生這才轉身看向姜金明,既不合手作揖,亦不示以任何臣子之姿而做出讓步的舉動,他就這樣與帝皇肩並肩,寒聲道:「事先聲明,你們海上能打贏或者打不贏,都不關我事。」

  「要出發了?」姜金明斜眸望了眼列君生,眉目間淡然至極,全然沒有因為列君生的不知禮數而徑自憤懣難平。

  「洛溪城那邊,應該登岸了。」列君生喃喃自語一陣后,才第一次與帝皇四目相對:「不過,我倒是挺好奇的,你真放心讓自己的兩個兒子親身上戰場?」

  此役中,姜金明的膝下二子:姜行與姜天亦是隨軍出征,身為宏宇一員的姜行更是被其父親欽點成為暗度陳倉的人選,跟隨列君生一起登臨行天大陸,去做那幾近九死一生的先行者。

  至於姜天,則是在另外一艘戰船上充當船長。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姜金明冷笑一聲,手中彎刀再划凌冽,引出又一陣炮火衝天。「總得讓他們切身體驗一下打江山的困難。要是直接把底蘊全都交給他們,那樣朕才不放心。就怕他們哪天就把老祖宗披荊斬棘攻下的老本全都揮霍光了。」

  「就不怕直接死了?」列君生似乎勢要語不驚人不罷休。「到了那時候,不照樣竹籃打水一場空?」

  「死了就死了唄。反正人各有命,富貴在天。」姜金明的眼神古井不波,惟心頭稍有漣漪:「而且,朕現在做的事情,本來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成了還好,能名流千古;可一旦敗了,就算朕沒有讓他們親身上陣,你以為,他們就逃得掉了么?」

  「人事多是環環相扣的。」姜金明透過硝煙眺望那一片沉淪的廢墟,瞧見當中甚少有鮮紅或二次爆鳴的出現,當即便判斷出這一字排開的船艦不過是虛有其表的試探,一面收刀入鞘,一面緩聲道:「要求一生平安,就得好好安分守己;要求一鳴驚人,就得做好一無所有的準備。」

  「一無所有嗎……」列君生探出頭,俯視著那一浪浪拍向船體的碧波,淡灰色的瞳孔中偶有銀光閃爍,每次閃爍,總會在其眼前帶出一道朦朧的倩影漸行漸遠。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好像就已經一無所有了。

  「醜話說在前頭,只要上了岸,我就會直接領兵北上。」片刻沉寂后,列君生挺直腰桿,鄭重其事道:「而你那跟我一起上陣的兒子,很有可能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並不是指姜行的命,畢竟是跟著冥界君王,就算是姜行一心求死,只要後者不許,他也一樣死不去。列君生此言,是別有深意地針對。要知道,在那一批跟隨他登臨行天大陸的宏宇將領之中,只有姜行一個不曾被冥界的靈體以任何形式附在身上。

  只有他一個是真正的人類。

  「知道了。」姜金明抬起左手,食指輕挽鬢角的長垂髮絲,雖是一面鎮定自若地說著,但摁在刀柄上的右手,卻是在隱隱顫抖。

  「要是臨陽怎麼也打不下來,就記得用我給你的東西。」列君生作為冥界君王,即是集百家之長的存在,雷所擅長的五指裂空,列君生照樣玩得爐火純青。也不再眾多士卒面前掩飾什麼,他遞手入空,五指像是抓住什麼一樣悍然用力,於一色海天之中生撕出一道深邃的裂隙。

  「不過切記,你一旦用了,就沒有任何回頭路可走了。」臨行前,列君生竟是百年難遇地主動向那於其漫長一生中僅僅算得上是只有一面之緣的姜金明好心提醒道。

  「朕早就沒有回頭路了。」姜金明從腰間取出一個紫黑色的小葫蘆,握在手心的觸感並非同瓜瓢一般堅硬,反倒如同才和成形的麵糰一樣的軟糯,但又一點兒也不粘手。

  「祝你好運。」列君生稍顯牽強地扯出一抹微笑,踏出一步狂放,而後飛身躍入那道親自撕開的裂隙,隨之一併扭曲而同時消失於天地。

  就在裂隙即將縫合的那個瞬間,置身其中的列君生嘴角掠起淡淡的苦澀:「又騙了她一次。如此看來,我是怎麼也不能與她和好了啊。」

  或許在巨船上的人們根本無感,但如果剛才有人能夠在水下睜眼,去仰望那巨船的底部,便可以目睹那艘龐然大物竟是在瞬間向右傾斜了幾分肉眼可見的清晰角度。

  若是不望那形如踏天而行的戰船,而是向下俯視幽深的話,倘若眼力夠好,也是能瞧見另外一道在陰森中擴延數千里有餘的巨軀。

  有猩光在那史前巨獸的身上緩緩亮起,逐漸驅散了深海的陰霾,點亮了幽深的昏暗。緊接著,有萬千觸手自四面八方游弋而來,將那顆已是媲美高山的頭顱掩蓋其中,待其再度綻放時,便有一位女子俏生生地站在深淵之中。

  頭頂紅髮的女子縱使有一雙靚麗至極的丹鳳眼,卻是依舊難掩其左臉上那道自眼角直落下巴的傷疤所帶來的瑕疵。

  但倘若真的有人在此,估計也沒有閑情去細看她的容顏究竟值多少文錢,定有大半都會直接目不轉睛地凝視她那令人血脈噴張的曼妙身姿,為之妙贊。

  異獸化形為人,多是身無寸縷。

  紅髮女子仿效著海面列君生的起手裂空,後者是遞手入虛空,而她則是以雙手墜擊海床,光是那如履平地般的迅猛勢頭,就讓人不禁懷疑她究竟是不是真的置身於汪洋。

  雙手撼地后,不消多時,整個海峽中的幽暗便已被破土而出的紅芒席捲一空,再有勝者,便是那原貌歸於碧藍的海中,頃刻渲染成血色天堂。

  如此手筆,當叫所有江湖人為之側目。

  手如柔荑的女子這才剛令汪洋為之駭然色變,下一刻卻是立馬調換了姿態,宛若青蔥般的五指柔然似水般撫摸著觸手可及的猩紅光芒,大抵也就是微微拈指的樣子,卻是將大有延燒整片海域的光暈全都拉了回來,在自己的身邊形成一道只差海面兩線的血紅漩渦,將女子團團包圍。

  猩紅便在其中以光速退散,等到漩渦逐漸消弭,女子已然穿上了大紅長裙,在她的右手之中,還有一柄鋒芒可令整個凡間為之競折腰的寶劍。

  她再次仰首,可還沒等她停下動作,身邊便有無數氣泡盤旋升空,將其裹挾著帶上雲霄,很快便消失於視野之中。

  「韓將軍!」當韓辛以天人之姿降臨於眾將行列,所經之處,無不有士卒如秋風稻草般萬分統一地單膝跪地,恭聲高呼這位江湖魁首曾經的名號。

  縱使閉關多年,他卻仍可為巨擘。韓辛眼中有些五味雜陳地看著這些嚴陣以待的士兵,獨自在心間微微嘆息。

  但還沒等他言語幾句,憑藉其與天地在冥冥之中的聯繫,韓辛突然察覺到了什麼,神情急轉凝重,轉過身,望向不遠處那已成內海一片的洛溪城所在,只是一瞥,他便立馬下令:「全軍移步去洛溪!快!」

  說完,韓辛已然一馬當先。

  如果是別的什麼將領突然如失心瘋般吶喊出聲,眾多士兵或許還不會對此放在心上,可偏偏那個失心瘋的傢伙,卻是不惑前就已名震天下的韓辛。

  雖然心中仍然存疑,但眾將不敢拖沓,便是紛紛起身。他們魚貫而出卻能維持有條不紊,在最短的那一條路上疾馳。

  當方圓十里的內海近在咫尺,當白衣白髮的仙人背影觸手可及,現身於眾將面前與之臨淵對峙的,便是彼岸的一眾別國戰士,由一位灰發男子領銜。

  兩撥人之間的氛圍頃刻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天靈又是什麼時候出了個仙人?」不知怎麼就悄無聲息地踏入行天大陸的列君生前行一步,在懸崖邊堪堪停住腳步,朝碧藍中踢下幾枚細石,盪起不值一提的漣漪。「我怎麼不知道?」

  「閣下想必就是列君生了吧?」韓辛輕撫長須,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領軍的灰發男子:「早就聽說了你的名號,如今一看,倒還真是沒有半點誇大。」

  「我什麼在凡間這麼有名了?」列君生滿是自嘲韻味地笑了笑,「這天地本不該記得我才對啊。」

  「要想人不知,最起碼你也得稍微安分一點。」韓辛甩袖擺出數道飄渺氤氳,相繼扶搖於頭頂,在朦朧中匯出山巒迭起的壯麗。「近些年的動蕩,你還鬧得少了么?」

  「我說你是誰呢,原來是當初那個兵鬼的跟屁蟲啊。」瞥見高山虛影,列君生當即認出了韓辛的身份:「那個老頭子都死了,你居然還沒死?真令人驚訝。」

  上一代的大陸風雲榜,已然仙逝的兵鬼獨一人就已冠絕天下三十九年,而在緊隨其後的榜眼,也是同樣被一個人牢牢佔據了數十年的春秋,那人便是韓辛。

  韓辛與兵鬼之間的交集,大概就是亦敵亦友的關係,到了最後,二人關係也勉強勾到了可以推心置腹的門檻。

  也是在那時,韓辛才知曉了冥界的存在。

  「你不也沒呢么?」韓辛朝著列君生冷笑,笑里藏利刃。

  「老頭子,我真心勸你回家安享晚年,一把年紀了還出來跑東跑西,小心死了都沒人給你收屍。」列君生再度前行一步,雙腳俱已懸停於半空之中,卻是沒有半點墜落的跡象。

  「我本來就孑然一身。」韓辛將單手高舉過頂,配上那趨於成形的高山群岳,大有單臂托天地的巍峨。

  「那就別怪我了。」列君生沉息冷哼,轉瞬間,在洛溪內海的正中央,有一道紅袍應聲而出,方圓十里更是同時攢射出通天的水柱,悉數用以襯托來者的一劍鋒芒。

  紅衣才現,就有一座高山從天邊迅速墜落,為之送上真正的泰山壓頂。

  既有十里內海,我便搬十里高山填海。自始至終,已是耄耋之年的韓辛,其氣機卻沒有半點紊亂,始終如同風平浪靜的鏡面湖心,平穩若止水。

  可光憑移山的本事,就能殺死列君生了么?針對這縈繞在天靈眾將心頭的疑問,無需額外人言的答案就在此刻伴隨著一道衝天的罡氣呼之欲出。

  在那一劍兩半的高山幕簾中,有灰發紅衣並肩踏空而行,在他們身後,有如狼似虎的南溟士卒撲出凶厲。

  早已在廝殺中培育出渾身血氣的姜行沖在首位,他提著一把狹長的軍刀,刀身比劍只差兩寸,最寬處則比擬兩柄長劍並在一起的寬度。

  是南溟帝國盛產的軍刀,刀名承自帝國前身,叫作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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