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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紫熏落定

  當重如山嶽的威壓不再,江鳴羽徑直駕雲而去。

  生死一線的窒息后,便是雨過天晴。當體內氣機的流轉翻滾再不受限,江鳴羽甚至無需仰仗落英的柔和,縱使幾次腳步落空,卻仍可在入墜雲霄前於腳尖凝出紫韻繚繞,踏空而行,在唯我一人為尊的芬芳中點出波紋漣漪。

  僅存下來的四朵紅花,當中距離對於恢復巔峰的江鳴羽不過稍縱即逝,又有體內幾近於生生不息的氣機騰然如江河,在最後的旅途中,他甚至沒有任何停頓,身影自第六朵紅花瞬閃后,再現時就是驚為天人的一步登天。

  如一貫長虹衝天,破開那茂盛樹冠的屏障,大有仙人之姿的江鳴羽緩緩飄定。當其入定於一朵駐足狂風中卻仍是屹立不倒的小枝上時,原是滿滿一樹的花骨朵,頃刻間綻放出斑斕的繽紛色調,不過是片刻的功夫,便將這純粹出塵的桃色天地渲染出五光十色的艷麗。

  當中,有那麼一朵紫意正格外盎然。宛如從別個天地嫁接而來的紫花天生便有兩葉蜿蜒而下,深入四周的斑駁陸離,成就了這片花海中唯一的翠綠。

  紫衣紫韻相繼破浪而出,兩者僅是間隔一海的繽紛。

  萬里挑一,挑得是紫衣。

  自北邊衝出關隘的江鳴羽凝視著那朵紫熏花,臉色與眼神俱是空前的虔誠。縱使四圍無風,衣擺照樣自然擺動。

  如此隔岸相望的寧靜持續了約莫有一柱香的時間,在這緘默無聲的靜謐中,無需江鳴羽主動蕩袖,原是被收入囊中的紫雲繚繞便已再次刻畫出激昂無限的龍首,暗自縈繞在其主人的身邊。

  「花可弒天下,葉可活死骨。」江鳴羽自顧喃喃道,說得,正是當初在洞穴內與那兩隻葉靈的話語:「超脫於葯毒兩物輪迴,此等仙品,只應天上有啊。」

  說罷,仍是佇立於小枝上的江鳴羽並沒有邁出那必死的一步,只是在原地緩緩起手,就見那早已蓄勢而發的紫金龍首霎時如脫弦之箭般沖襲而出,一頭扎進樹冠上那五彩繽紛的花海。

  樹下花仙仰望蒼穹,只見一道凌冽卻短小的天雷悍然劈落凡塵,在眨眼間貫穿了整棵桃色古木,轟入地表,於方圓百里同時激起拔地而起的驚濤駭浪。

  「昂——」激昂的龍吟震懾九天,在花仙淚流滿面的注視下,一隻身形凝實萬分的巨龍破土而出。氣宇非凡的巨龍居高臨下,鳥瞰眾生的眼神最終卻是落在了相比之下甚至連螻蟻都比不過的花仙身上,菱形瞳孔之中閃爍出和煦的微光。

  下一瞬,巨龍衝天而起。

  那一瞬,如天地翻轉,自泥濘炸出的紫虹將大地歷年來所遭受的雷霆怨懟悉數回敬於蒼天,並在寰宇中烙下那一鳴驚人且永世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記。

  紫熏連花帶葉,終是被連根拔起。

  巨樹霎時枯萎,連帶著這方天地一併垮塌。感受著周遭的地動山搖,花仙的內心雖是無比忐忑,但那些都不是因為即將殞命而牽連出的惶恐不安,而是出於未知的無限好奇。

  當毀滅的步伐以摧枯拉朽之勢形顯於這方天地中時,有一道萬里之外的身影正負手而立,那人眉目間笑意盈盈,遠遠地看著那邊的崩塌,嘴角卻是屢次撩起欣慰的弧度。

  「紫熏落而歸無期。」他微笑著轉過頭去,瞥了眼身後那柄仍然堅挺於木墩之中的長劍,身形渙散。「觀天下大勢,總得有兩手準備才會放心。」

  朗朗笑聲中,他隨風飄散。

  世界的分崩離析不過眨眼一瞬間。當江鳴羽再次睜開雙眸時,眼前的光景赫然變成了擁擠不堪的洞窟,狹窄的壁石牆面正時刻不停地向外傳輸著清冷。

  而在他面前,則有一位嬌小萬分的女子正奮力推著自己的臉向後倒去,可不論怎麼使勁,她都只能勉強把江鳴羽的鼻子摁塌一些,要是想僅憑一己之力撼動這尊對她而言堪比大佛的身軀,那必然是痴心妄想。

  江鳴羽突然睜開了蒙上紫意的眼眸,內里迴旋而出的深邃直接投射在那女子的身上,嚇了她一跳。

  「你……你醒了?」正如預言所示,當游龍奪魁,花仙自能得到解放。

  「你在幹嘛?」江鳴羽看著一臉傻呵呵的花仙,挑眉問道。

  「我以為你卡住了,所以就想看看能不能推動你.……」花仙支支吾吾地解釋著。

  「原來是這樣啊。」江鳴羽煞有其事般長呼一口氣,卻依舊難掩眉宇之間的笑意,好一陣憋笑后,這才緩緩收斂:「對了,之前那兩位帶我到這裡的女生呢?她們又去哪裡了?」

  「你說阿青和阿紫啊?」花仙將手盤在胸前,先是白了全然不掩飾神情當中的戲弄的江鳴羽一眼,隨後提道:「她們本就是我按照那人的吩咐分出去的一部分神念而已,現在我出來了,她們也就回到了我的身上咯。」

  「原來如此。」他的眼神中沒由來地閃出一陣失落。

  短暫插曲過後,江鳴羽保持著匍匐的姿態,開始在這個越深入便越狹窄的洞窟中緩緩後退。這個冰冷坑洞進時難,退時更難,稍有不慎就會被身下那些個看不見的凹凸在下巴上劃出一道道白紋。

  等到總算是摸爬滾打到了可以蹲起的位置,江鳴羽立馬改變五體投地的姿勢,半蹲在地上,心甘情願地將脊椎彎成半圓,向著那已經可以看見的洞口走去。

  江鳴羽是一邊後退一邊改變自身的姿勢,而那時隔萬載后總算可以初見天日的花仙,卻是一邊走一邊改變自己的身形,原本不過手掌的大小,現如今已是同四歲孩童的身高並無兩樣了。

  當二人撥雲見日,迎接他們的並不是白日驕陽,反而是正大放光彩的月華。透著絲絲涼意的晚風拂鬢而過,因而成就了花仙魚躍龍門的最後一步。

  原本還是在各個方面都瞧不出任何端倪的小小花仙,卻是在不過數十米的路上經歷了女大十八變。本就是仙氣十足的容貌在經受了凡塵的勾勒與洗禮下,終是變得傾國傾城起來;萬載千秋的歲月所滋潤出的碩果累累亦是在此刻悉數成為了她曼妙身姿的一部分,一馬平川到橫看成嶺側成峰,不過是片刻不見的變化之大,就連江鳴羽也是在一瞬回首後為之咋舌。

  來時孑然一身,走時卻是帶回了這麼個天生尤物,等江鳴羽回到卧龍村,指定少不了被解甲歸田的田敬禾一陣調侃。

  昂首望月,夜幕是一如既往的星光點點,周遭是一如既往的稀鬆平常,可為什麼,自打走出洞穴以來,江鳴羽的心間就總是揣著些許的惶惶不安呢?

  「要變天了。」江鳴羽感受著吹襲而來的晚風,自言自語地說道。

  「這就是另外一個世界嗎?」比起江鳴羽司空見慣的平靜,那化出完整人形的花仙卻是激動無比。

  蹦蹦跳跳的她時而跑到從未見過的雲杉木邊,輕撫那凹凸不平的樹皮,享受著史無前例的觸感;時而又直接撲到綠意盎然的草坪上,與大自然展開極度親密的接觸,於滾動中感受著芳草柔軟中卻又會隱隱帶刺的奇妙。

  總之,她壓根沒有靜下來過。若是有人在遠遠觀望,他們就會看見一個年華正茂的女子,現如今正渾身洋溢著幾乎爆棚的孩童性情,不知疲倦地四圍奔走,天真地妄想著在一夜間嘗遍人世各樣繁華。

  江鳴羽縱容著花仙自顧自的釋放天性,卻又在冥冥中以無比巧妙的手法畫地為牢,讓花仙無論怎樣盡興,都始終不離自己百步。

  就在二人走出洞窟外的一片雲杉木林,柳暗花明之後,率先望見的卻不是又一村的祥和,而是一位杵著拐杖,早已在此靜候多時的老人。

  「看來你成功了啊。」劉村長一手扶住造工粗糙的拐杖,一手撫摸著自己的鬍子,和藹笑道:「阿禾果然沒有看錯呢,幹得不錯。」

  初臨人間的小小花仙怕生,當其隔著老遠望見這名老人的時候,就已經直接收斂了性子,三步並作兩步,以極快的速度扒到江鳴羽的後背,只敢向外探出一對小眼睛。

  背上突然多了兩股沉甸甸的溫柔,弄得江鳴羽雙頰稍稍泛紅。男女授受不親一事,他從小記憶猶新,到現在也是死板地信奉著,可如果要現在跟宛如一張白紙的花仙解釋,指不準就得費上好一番口舌,吃力不討好。所以,他只能用左手在身側隱蔽萬分地劃出一道圓弧,以無形氣浪稍微隔開了花仙緊貼在自己背後的身影。

  「只是僥倖成功了而已,沒什麼好稱讚的。」江鳴羽擺了擺手,淡然道。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吶,而且還是相當重要的一部分呢。」劉村長哈哈一笑,俯身用單手捧起被其放在一邊的餐盤,慈眉善目地說道:「原本還想著給你送飯去的,沒曾想卻是剛好撞見你出關,正巧還不用老頭子我多走那麼些步子,安逸得很。」

  餐盤上充滿農村風情的菜肴仍舊泛著騰騰熱氣,現今已是深夜,這盤菜肴明顯是老村長特意為江鳴羽準備的。

  「這麼些天沒吃東西了,得餓壞了吧?」老村長雖是單手端盤,那承了三菜一湯的餐盤卻一點不見顫抖,反而穩如泰山。「都是老頭子我自己弄得小菜,口味也都是我自己吃慣了的清淡,希望還能合你胃口哈。」

  「都這麼晚了還要村長親自下廚,真是麻煩您老人家了啊。」江鳴羽連忙走上前去接過劉村長手中的餐盤,向這位雖然年事已高,身子骨卻是依舊十分硬朗的老人報以歉意微笑。

  「不麻煩不麻煩。」劉村長搖了搖手,當江鳴羽來到跟前後,這位眼神已經稍顯模糊的老人家這才望見了還來不及與前者並肩而行的花仙。「這是誰家的小妮子啊?長得可真漂亮呢!」

  「她啊。」江鳴羽這才剛回過神來,花仙就已經重新扒拉上自己的衣服了。對於這麼個還是娃娃天性的女生,江鳴羽只能是無奈搖頭,緩聲道:「她是那邊的守護神,我摘得紫熏花之後,她也沒有了要看守的東西,這才得以恢復自由身。」

  「哦。」劉村長以一副過來人的眼光打量起這郎才女貌的一對,語重心長地說道:「不錯,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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