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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饋贈

  「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呢。」敞開的大門外,一人獨臂翩然到來,淡然的臉色上既沒有點綴任何對於當今天子的敬重,亦沒有針對於白家家主的親近。

  在這一盤足足聯繫了兩片大陸的浩瀚棋局之中,他既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局外人,又是一個隨時都可以力挽狂瀾的局中人。

  袖手旁觀抑或是依劍入塵,全都在這獨臂男子的一念之間。

  「白家的九十八暗伏啊。」已是第二次造訪天靈殿堂的敦煌喃喃道:「嘶……它們銷聲匿跡了多少年來著?應該有二十幾年吧?」

  只有當白家對外封鎖后,暗伏才會出動。這是這個世界所公認的事實,哪怕在這個世界上,對於暗伏知根知底的人少之又少。

  而文字歷史記載中,關乎於暗伏的出手,有且只有兩次。所以,敦煌此番不加修飾的脫口而出,就多了幾分酒後瘋言瘋語的韻味。

  宮殿正門前的過渡是一片綠意盎然的花園,晚間時分顯得平平無奇,而從花園再往外走,便有百級面聖台階。台階之下,則有兩匹栩栩如生的雄獅一左一右地鎮守樓道,它們昂首挺胸,雄姿英發,漠然且孤傲地俯視著身前的偌大廣場。

  那由大理石鋪墊而成的廣場,時有文武百官齊齊下跪的盛大場景上演。在平日的空閑時分,廣場上亦有士卒不知疲倦地來回巡邏。

  南宮羽為了這次密談不被任何人打擾,提前遣散了今夜將在殿堂門前巡邏的一眾士兵,讓原貌森嚴的皇宮頃刻間變得十分鬆懈,那門戶洞開的樣子,似乎任誰都能輕鬆潛入。

  但若是真有人敢這麼想並且乘機想要偷偷摸摸地溜進皇宮做一些不可啟齒的勾當,那麼這些人恐怕就得挨上一頓永世難忘的毒打了。

  就連進入空城前尚且都要再三思量,更別說那座城池還是龍氣最重的玉石皇宮了。遣散明面上的守衛並不代表南宮羽就不會在周遭設防,這一點,光是從那些被敦煌拋在腦後卻如影隨形的呻吟聲就能得悉一二。

  「又是你這隻野猴子。」一直穩如泰山的趙燕國在敦煌起步跨越門檻的那一刻便拍案而起,身影如電光飛閃,眨眼便已來到獨臂劍聖前三步的位置,磅礴氣機不加收斂,於殿內激起軒然大波。

  二人曾在敦煌第一次被押送至天子腳下時有過一面之緣。當然並非善緣,畢竟那個時候,敦煌不光是以下犯上,令天子在文武百官面前威嚴掃地,更是以一敵眾,舉手投足,儘是不把天靈皇宮放在眼裡的自負。

  早在那個時候,趙燕國就已經想親自出手去會一會這個狂妄之徒了,只是因為當時南宮羽的一聲令下,此番心思才勉強壓了下去。

  只是不曾想到這獨臂的混蛋竟如此不知好歹,居然還敢隻身來到天靈帝國,他還真把這裡當成了自己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啊?

  越想越氣的趙燕國遂率先發難,起手勢如同灌鉛般緩慢凝重,在潛移默化中將周圍氣機不斷煉化,原本還只是空有其形的澎湃頃刻間被賦予神韻,剎那化若泥潭,置身其中就宛如陷身於流沙,一時半會兒就連敦煌都無法抽身而出。

  「真把這裡當你的猴窩了不成?」趙燕國蹬鼻子上臉的辱罵卻是沒能換得敦煌的一記正眼,這位獨臂上訪天子兩次的孤高遊俠,灼灼奇眸正寸步不離斜坐於客位的白霄,嘴角似笑而非。

  敦煌口中那二十餘年不曾見聞暗伏的說辭,若是落入常人耳中,則必定逃不開酒後亂性的胡言亂語之名,但聆聽者如若是現今家主白霄,則必然不會想當然地將其理解為無中生有。

  暗伏作為白家壓箱底的本事,其中的九十八人被均等分成了兩撥,一撥由白家家主直接掌管,而另外一波則由一眾長老進行管控。

  白家家主與長老可以對隸屬於自己麾下的暗伏隨心所欲地調動,但每一次調動,都必須向彼此進行彙報。換而言之,不論是哪一方在背地裡對暗伏進行了調動,另外一方總會知道這一情況的。

  所以二十幾年前,當敦煌仍在與白櫻雪攜手天涯時,他們所遭逢的那好幾場來自於紫衣掠影的無妄之災,白霄,應該心知肚明才對。

  敦煌冷冷地看著白霄,這個理應成為他的岳父的傢伙,瞳孔深處閃爍著憤懣之光,以至於讓他徹底忽視了仍在一旁破口大罵的趙燕國。

  「趙將軍。」如淤泥般粘稠的氣機流轉是在南宮羽的淡然呼喚下才戛然而止的:「來者是客,既是客人,又豈有你這般無禮的待客之道?」

  南宮羽有條不紊地站起身來,遞手拍散了因為趙燕國稍稍一頓而失去鋒芒的氣機翻滾,隨後才慢條斯理地向敦煌拱手下腰,微笑道:「能夠再一次親眼目睹劍聖敦煌的尊容,委實是朕的榮幸。」

  南宮羽顯然是在敦煌初次造訪天靈宮殿後,就著手於其身份的調查了。

  天下類似於獨臂的殘疾人士有很多,但能夠在斷臂之後仍然保持一流水準的實力,甚至於以一己之力的鋒芒硬撼帝國之威,這類人才可是屈指可數的,再加上一點容貌上的限制,層層篩選下來,名錄上的人物身份也就自然呼之欲出了。

  「呵呵。」一國之君不惜拉下顏面也要拱手作揖的禮數,敦煌卻是對之不屑一顧,再次踐行了他自出道以來便視世間王權為塵土的作風。

  再沒有討人厭的束縛糾纏左右,敦煌索性直接邁開大步,在眾人的注視下挑了個最為偏僻的地兒,自顧自地坐了下來,開始閉目養神。

  「就算他是劍聖又如何?」站立於紅毯之上,正怒髮衝冠的趙燕國面容猙獰,惡狠狠地說著:「如此不知好歹,總得要.……」

  「夠了!」南宮羽徑自打斷了趙燕國接下來的話語,以毋庸置疑的威嚴向這位將軍施壓道:「趙燕國,你若是不想從這裡出去,就給朕立刻回位。」

  「哼!」趙燕國先是重重地吐了一口氣,隨後才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腳步如雷。

  就在敦煌初來乍到所激起的風波未曾完全消弭之際,又有兩道結伴而行的身影趁著夜色落入皇宮內部。

  劉墨與南宮玄這一路走得暢行無阻,直到二人蒞臨階下雄獅,他們這才見到了入宮以來的第一個活人。

  確切來說,是第一個半死不活的人。那人癱倒在地,幾乎要扭曲在一起的五官宣示著他正經歷的痛苦,雙手捂著腹部,在地上純靠下意識進行來回翻滾,希冀著藉此能夠舒緩源自於經脈的痛楚。

  從下往上,類似於他這樣的人大抵有十來個,分散在百階朝聖長廊上。

  姍姍來遲的兩位甚至不需要對視,對於此情此景的答案就已然不約而同地衝口而出了:「該是敦煌做得吧。」

  二人相視一笑,不去管這些只是被那位劍聖以霹靂手段暫時封鎖經脈的侍從,選了條相對而言沒有過多人影掙扎阻攔的道,穩步上行。

  他們的表情各有所異。劉墨是眉宇中隱隱流露著饜足的神韻,而反觀南宮玄,他的臉色則要更顯複雜。

  不管是眉鎖在其額心匯成幾道皺褶,就連他下意識抿緊的雙唇,也是差一點就直接綳成一條筆直的細線了。

  似乎紫旦經過仔細考量之後所給出的答覆並沒能如其心意,不過那也已經是后話了。

  「呵!」草草收場於第六朵紅花的江鳴羽此番悠然醒轉,便是立馬貪婪地汲取著周遭的空氣。

  實際情況也只是才過了半個時辰的昏闕,放到江鳴羽自己的感知中,卻如同度過了千秋萬載一般悠久。

  度日如年的感覺本身就十分壓抑,可偏偏江鳴羽在昏厥之後,其正常呼吸卻是不知怎得被直接封鎖了起來!

  不封不要緊,這一封那可真是差點要了江鳴羽的老命。

  在江鳴羽昏闕的半個時辰里,真正睡去的只有他的肉體,至於他的靈魂,則是被人為引導地去了另外一個虛無之地。

  那裡是純粹到極致的黑暗,不光伸手不見五指,周遭的壓迫感更是因為江鳴羽自身被強行鎖住呼吸而被放大百萬倍。

  置身其中,江鳴羽最直觀的感覺就像是一隻已經被人踩在腳底的螻蟻,僅能夠在細微至極的罅隙中苟且偷生,還要處處提防那隨時都有可能因為騰挪而一擊斃命的壓抑。

  因為呼吸被鎖而不得不強憋著唯一一口氣的江鳴羽曾在幽冥中無限次徘徊於生死一線間,甚至有好多次他都差點因為窒息的緣故而跌落萬丈深淵,如果不是因為幾次突然的迴光返照為之蓄上了救命的燈火,他的靈魂恐怕就要徹底潰散於那處黑暗之中了。

  在黑暗的世界,江鳴羽不得不把自身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保命上,那時候的他不知道要在這裡撐多久,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爭取將這一息之力悉數推到極致的邊緣。

  就在江鳴羽將精力全部置放於如何維繫生命不斷時,混沌之中亦有別樣的反哺開始潛移默化地滋潤起他的身軀。

  當江鳴羽感覺到自身的五臟六腑如經受烈火焚燒時,出人意料的最後一秒終是不負期望地到來了。

  在那一刻,江鳴羽眼前的混沌猝不及防地亮起了一條由萬家燈火齊力鑄就的銀河,璀璨奪目。

  沒等來得及將其仔細賞析一番,炫目之中便是陡然殺出一根直逼已是閉息到極致的江鳴羽,那道來勢洶洶的銀光旋落江鳴羽的眉心,就如同天外飛來一腳直接狠狠地踹在他的腦門上,將其直接踢出了混沌,踢回了那桃色的參天大樹。

  「哈……哈.……哈.……」江鳴羽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眸前不時地泛出黑暈繚繞,就連手腳也是在此刻止不住地顫抖著。別說是站立了,現在的他,連直腰坐起身來都完全無能為力。

  又在紅花上癱多半個時辰,江鳴羽這才勉強恢復過來,雖說雙手仍然有些無力,但還是足夠撐起自己的身軀了。

  掙扎著坐起身來的江鳴羽環顧四周,繽紛的落英仍然在樂此不疲地徐徐飄零,芳香照常四溢。大難不死後,再一次得以望見這般柔美中卻是暗藏玄機的光景,江鳴羽的心中突然燃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衝動。

  只見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五指齊張,分別對準了一片花瓣,隨後悍然向內收攏,只見那五片本應直落坤靈的花瓣卻是突然叛出主流,悉數奔往江鳴羽掌心所向,在那兒彼此交織,匯出一朵動人的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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