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和盤托出
白櫻雪來自於冥界。
這句話白蘭雨早已知曉,所以那股支撐著她拍案而起的憤懣,顯然就不是這個重複的答案所能化解的,畢竟她想要知道的,已經不再僅限於姐姐的身份了。
既然已經知曉姐姐還活著,那麼順次排在第二的姐姐的安危,便順理成章地在白蘭雨的心中躍居先列。
眼下既是得知那一場落日轟然竟源於冥界,這個很久以來都是默默無聞的暗影世界不過是初初現世就已然展現出如此暴烈的威赫,白蘭雨又怎麼會不擔心正置身其中的白櫻雪呢?
敦煌沉穩的話語中點綴著毋庸置疑,這是他決意要將來龍去脈悉數道出的先兆。
事實上,如果沒有那場突如其來的襲擊,如果沒有落日的暉暈席捲大地,這句開門見山的確定本應該再往後延期的,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任誰也不會想到那一場冥界所必然釋出的下馬威竟會來得如此之快。
一味的掩藏事實等同於將他人心弦當成一條皮筋拚命扭緊,時間拖得越長,或是關子賣得越開,帶來的反衝就會越強。
從銀戒再到昨夜的樓宇對話,敦煌已經瞞了白蘭雨很多事情了。而今,在這終歸會迎來的避無可避之中,若是想要聯合白家勢力同仇敵愾從而共同禦敵,這件他早已心知肚明的事情,就再也隱瞞不了了。
屆時,他食指上的銀戒正微微發燙,有神念從中傳遞,不消片刻的功夫便已直入腦海,當中輕拂的肯定與溫柔更是讓敦煌的決心相得益彰。
「櫻雪.……」白霄的瞳孔劇烈收縮,直到這一刻,當身前的獨臂男子直呼出其大女兒的真名時,他這才幡然醒悟,看破了敦煌那張縱使褪去滄桑麵皮,卻仍然綴有歲月修容而不復往昔銳氣的臉龐:「你是李若寒?」
白霄的眼神在敦煌身上停留片刻,當即便轉向白蘭雨身邊那個仍然帶著雀斑面具的雪兒,嘴裡急於呼之欲出的話語被敦煌以一記輕咳所打斷。
身為家主的白霄,縱使有些事情的決絕總歸身不由己,但卻不妨礙他那足以把控全局的洞察力大展神威。
雪兒在初臨白家的那一刻,已經是當上外公的白霄便早已將注意投放在了這個與其大女兒擁有著同樣銀髮的女生身上。儘管白霄從來都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但他的心中,卻是處處留意著這個還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孫女。
跟敦煌一樣,白霄同樣認為自己有愧於白櫻雪和雪兒,所以,他壓根沒有主動去見過雪兒一次,一直都只在暗處默默注視著她,並竭盡自身所能,保護著這個小女孩。
田叔為她所編織的那張雀斑面具,包括雪兒在觀眾席的時候,那些有意無意縈繞在其身外的無形護體之靈,其實都是白霄自己一個人的主意及所作所為。
「雪兒。」白霄在那一瞬間的眼神律動已經足以讓敦煌判斷出他其實是認得雪兒身份的,那麼此時此刻就壓根無需再收斂些什麼了。
敦煌這毫無先兆的直呼其名讓原本還有些愣神的雪兒激激靈打了個顫,連忙回過神望向淡然中流轉著寵溺之色的敦煌,待二人四目相對,雪兒就聽見敦煌這樣說道:「你媽媽她還活著呢。」
那一夜未曾說給雪兒的驚喜被推遲到了今天下午,卻依舊不礙這個小姑娘在眾人注視下翻身而起,不顧周遭眼神,直接兩個箭步飛到敦煌的身前,高高昂起的腦袋襯起激動的眸光,悉數落在敦煌的臉上:「真的?媽媽她,媽媽她還活著?」
「活著,活得好好的。」敦煌微笑著說道,而他那深情無比的眼中,也只是倒映著雪兒的面貌:「她現在正在冥界。」
「冥界?」聽著這個陌生中暗藏熟悉的詞語,雪兒稍稍蹙起自己的眉頭,卻是被敦煌用大拇指輕輕暈開。
「那是另外一個世界,與我們的世界隔了一層特別厚的屏障,所以你媽媽她一時半會兒很難回來。」敦煌看上去雖然只是在對雪兒傾訴衷腸,但他那中氣十足的嗓音,其實早已回蕩在府上每個人的耳畔。
「啊……」雪兒的眼眸中稍顯失落,不過大體上仍舊延續著起初那歡欣雀躍的神韻。片刻之後,雪兒那與敦煌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雙色瞳在框內轉悠幾下,當即便閃爍出一抹困惑不解:「媽媽來自於冥界,然後這個叔叔又說剛才的襲擊也是來自於冥界,這.……」
「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東西。」敦煌用單手捏了捏雪兒的臉蛋,觸感略微有些冰涼,興許是面具的原因,緊接著,他站直身子,瞥過四周那悉數匯聚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緩緩道:「在那個世界之中,有一個君王,名叫列君生。」
「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君臨天下,將冥界的勢力徹底延伸至我們的世界,將兩界融合的同時自立為王。」暫且不論列君生本人的動機是不是統治世界,至少,就目前來看,這是敦煌唯一能想到的最合理,也最言簡意賅的解釋。
當然,倘若列君生本人恰好參加了這場會談,聽到了敦煌這堪稱是污衊的控告,他必然會對此露出不屑冷笑。
什麼自立為王,什麼唯我獨尊,在列君生的眼中,說到底也不過只是凡人語境之中的夸夸其談而已,根本就已經偏離了他的目標。
從始至終,他所想的只有一個:拿回本該是屬於自己,本該是屬於冥界的東西。僅此而已。
不過,在場可沒有人同列君生有過任何交情,又怎麼會有人理解他的理想呢?
「你媽媽雖然是冥界的一員,但她卻素來都不支持那個列君生的所作所為,是冥界中少有的反對派。」在稍微頓了頓之後,敦煌繼續說道:「但由於勢單力薄的緣故,你媽媽她很難與主流勢力相抗衡。索性她在冥界地位不算低,就算是逆流而行,也沒有遭到太多的刁難。」
一句話,穩了三個人的心。
儘管此刻雪兒的心中仍有千萬百萬個疑問想要脫口而出,但現在顯然不是自己一支獨大的時候,自然不能夠一直霸佔著敦煌不放,所以,她乖乖地回到了已經重新坐好的白蘭雨身邊,挨著仍舊一臉茫然的田雯靈坐下。
「你說的這個冥界的勢力究竟有多大呢?」比起白蘭雨同雪兒在人的關注點,白霄作為一家之主,更是要顧全大局一些。
「簡單來說,冥界其實是古代的一位大能專門為了封印列君生而開闢出的另一世界。」敦煌話裡有話地鄭重道:「冥界初建之時,周遭全是混沌,而當中的一切,其實都是由列君生自己一人獨自創造出來的。換句話說,那裡本來是沒有人的。」
「也就是說.……」白霄顯然是想到了什麼,眼神當即聚齊精光。
「暫且不論冥界的勢力有多少,反正當中的一大部分如要在我們的世界發揮威力,都是需要用凡間肉身來作為寄宿的靈體。」這句話,出自劉墨與南宮凌之口,兩人不僅是異口同聲,就連其中用語,亦是出奇的一致。
「今日出現在場上的那人,姑且先叫他林楓吧。」好一陣子的鋪墊,最終還是藉由敦煌之口,將話題重心再一次引回了今日的重頭戲:「他是夜閣的最後傳人,而他身上所承載的,是列君生的靈體。」
「冥界帝王居然親臨了么?」白霄向自己低聲說道。雖然那道身影只是投影,但從那驚世駭俗的手段來管中窺豹,卻依舊能瞅見來自於龐然大物的無與倫比的威脅。
「請問閣下知不知道如果冥界要傾巢而出,他們一共需要多少個宿主?」南宮凌再次揚言問道。
「這我可不清楚啊。」敦煌無奈地搖了搖頭:「只不過有一點值得說道,宿主的個人實力與身體素質其實決定了冥界靈體在附身之後所能發揮出的威力,個人實力越高,寄生而來的冥界靈體就會越強,反之亦然;並不像是我們這個世界所特有的那些遠世之聖,擁有著可以讓人脫胎換骨的能力。」
「而且,冥界靈體寄生之後,原本屬於宿主的靈犀就會被逐步蠶食與同化,到最後,甚至連肉身都會盡數歸於冥界靈體所有。至於那些不幸被寄生的凡人們,基本就算是直接死了。」
「也就是說,如果冥界想要不遺餘力地顛覆世界,就必須有一支不僅個體實力強大,而且還心甘情願地付出自己生命的凡間軍隊在背後做支持。」白霄用手腕抵著上唇,靜靜地思索著:「只是有誰會那麼蠢,答應這種明顯弊大於利的交易啊?」
「有深仇大恨不得報的人,或是野心勃勃的人。」劉墨冷不提防地開口卻是一語中的:「白龍去了南溟帝國,而那邊的帝皇,似乎一直都很想把爪子伸向行天大陸,侵略天靈帝國,從而一統天下。雙方的目標不謀而合了。」
「劉宰相說得很對。」家主府外,已是過了半百之年的田叔推門而入,那意氣風發的樣貌似乎終是重現了曾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統帥模樣,但也僅僅只是相貌了。因為這一次,他的身後還跟了一位曾與敦煌有過一面之緣的男子,那才是行天海衛現今真正的統帥:尹清。
「南溟帝國在很早以前就已經開始滲透天靈帝國了。」田敬禾是以令的身份造訪於此的,而開口說話的尹清,則是代表著天靈帝國。「就連陛下身旁的親信,南宮蕭蕭,也已經被人頂包冒充了。」
「兩國之間必有的一戰,已經一觸即發了。」尹清起手向白霄作揖,舉手投足之中,儼然已經有了大將的風範。「陛下這次派我前來,恰恰是想邀請白家主與我一同前往天靈帝國,共談此事。」
「哦,原來我那弟弟腦子還沒有糊塗到那一步啊。」居於白霄側位的南宮凌冷言嘲諷道:「得虧是還認得清時局嘛。」
「長公主說笑了。」尹清聳了聳肩,擅自為陛下的解釋也只能停留在這麼短短的一句話上,畢竟他可招惹不起南宮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