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制勝
白皙澤那不惜自損也要特意針對於關節的反制手段讓白以樊難以大展拳腳,處處迫受牽制,縱使制勝先機近在咫尺,可在白皙澤那史無前例的手段影響下,他卻是極難稱心如意。
「也該動真格了啊。」無視掉腕間不小心吃上一劍而帶起的酥麻,白以樊遞手疾如風,竟是當空摘下了速度快到肉眼難以視清的騰光,將其於轉瞬捏成齏粉。凝望著不遠處的藍發飄飄,他的嘴角掠勾饜足快意,腦海之中尚留的猶豫更是在頃刻間蕩然無存。
定下氣來的白以樊不再以迅猛攻勢壓人,反倒是雙足跺踩身下龍爪圖紋,悍然踏出地動山搖。在一眾驚呼聲中,原本還只是停留在栩栩如生的走筆圖紋,居然有猶如畫龍點睛般的驚艷流光拔地而起!
起升於五指的月牙弧光形如巨龍親臨人間所展示出的神威,絕無拖沓之意的銀芒呼嘯而出,在無聲的寂然中激起日光下的殘影連連。在白皙澤的面前浩浩蕩蕩地劃出氣吞山河之勢,從四面八方飛速席捲。
「以人力作為主導來親身牽動靈氣,而非是隨波逐流地應受天地靈氣的引牽,想法倒是不錯。」僅留獨臂的敦煌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眼角暗浮欣賞之色的同時,又不對其中遺憾加以半點收斂;至於在他身邊那位現如今還是名聲不顯的斗笠男子,則是同樣不掩飾眼瞳當中的可惜與哀傷。「只可惜……」
「擇道覺悟時間過晚,虛度了最好的光陰,浪費了本來可以前途無限的天資。」劉墨續接上了敦煌未曾說出口的話:「雖然只是少了分毫,卻也足夠影響他這一生人能夠抵達的高度了。」
「還真是不留情面吶。」敦煌先是瞥了眼面前的人山人海,繼而才將視線轉移到一旁靜坐的劉墨身上:「不過也是啊。」
既是決意要走修行道,時間便成了關鍵之中的關鍵。早上一秒,登峰造極的機會便多上一分,遲上一刻,就越會跌入碌碌無為。
世代與人相輔相成,關係緊密的彼此註定了兩者間的共同進步,上一輩名聲鵲起的高手卻是在聲名正旺時敗給後來居上的新人,在這個風雲莫測的江湖之中是常有的事情。畢竟兩者間的領悟力,天資,包括資源,都已在時光的洗禮下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十年一屆的盛典讓兩輩,甚至於三輩的白家人得以同台競技,但往往笑到最後的,往往都是新生代的後起之秀。而像白以樊這種基本算得上是大哥輩的傢伙,能夠踏上候選之位,就已經稱得上是魚躍龍門了。
更別說白以樊乃是在自己二十三歲的時候才幡然醒悟,明白了自己應該走怎麼樣的路。並不像與之同行的其餘四位,皆是自幼便已深諳各自的前程。
以人力憾靈氣,此番作為仰仗的是純粹的霸道,而霸氣卻是需要長年累月的積攢才能緩緩成型。白以樊二十三歲頓悟此道,哪怕是從此境界得以一日千里,可虛度的光陰卻是讓他始終難登大雅之堂。
畢竟氣的培養講究的是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而練氣效率又以十一至二十歲的黃金時段為最高,白以樊剛好完美地錯過了。
這也是為什麼,在哪怕親眼目睹了那五芒齊顯於爪刃的驚艷絕倫之後,劉墨與敦煌卻依然會向白以樊投以遺憾的眼神。
看著宛如狂潮般從四面八方急速湧來的鋒芒畢露,白皙澤的內里卻是心如止水。他將本是單手握劍的瀟洒轉而變化成雙手凝劍的厚重,但卻並非是一般人理所當然所認為的高舉過頂,他反倒任由鋒刃傾斜下垂,自己僅用合十的掌心,夾住淡紅的劍柄。
「少爺.……」眼看著飛沙走石的威脅已是迫在眉睫,可白皙澤的不緊不慢卻是給人一種就此認命的感覺,由是,不光是全場觀眾對此表示出由衷的不解,就連一直陪伴在白皙澤身邊的萱萱,此刻也是眼眉緊蹙,掩藏於紅桌之下的雙腳更是開始了不可抑制的微微顫抖,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拍案而起……
「我倒是想改一下我之前的說法了。」從開賽以來就在閉目養神的劉墨此刻主動睜開了那對乍一看平平無奇,細看卻仿似囊括了整個世界的眼眸。
「為什麼?」敦煌在一旁明知故問。
「在雙方硬實力差距過巨的情況下該怎麼以劍對靈,我不相信你堂堂一個劍聖會不知道咯。」劉墨顯然沒想秉著看破不說破的態度。
「以血潤劍,催靈而動。」
敦煌這邊說罷,賽場那頭的白皙澤兩掌間當即血如泉涌,此前因受自損而入體的劍氣在此刻終是在合掌的交相輝映后崢嶸盡顯,眨眼便將白皙澤的雙手內側切了個血肉模糊。
如江河淌下的鮮血在蒞臨柄端時瞬間蒸發,化作縷縷輕飄柔煙,層層套疊之後,卻是在銀劍後方勾勒出同羽衣一般的血紅袍衣。
羽衣乘著當空落下的龍吟九天,竟是自有靈犀般翩然而舞,連帶白皙澤手中那柄血劍一起扶搖入空,化身為一道若隱若現的殘軀,傲立於白皙澤同五芒之間。
那具殘破血影儘管只見半身,但瑩然的氣焰卻是極盛。無頭的身影單臂拖劍,待五芒欺身並作擎天之高時,他猛然抽劍,樸素至極的揮擊再沒有腰肢與脊椎的限制下輕鬆無比地旋轉一周,斬出絲毫不亞於五芒鋒光的血色長虹。
二者對碰,震耳欲聾的爆鳴頓時傳遍每一個人的耳畔,這恰似萬千長針直捅耳膜的刺痛比起那從中傾瀉而出的餘威,壓根算不了什麼,畢竟,後者可是讓現場觀眾們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做將死的錯覺。
沒等危機擴散至一發不可收拾的窘迫,一直置身事外的白霄終是起指淡顯出自身實力的冰山一角,不過只是一記在桌上幾乎微不可見的抬手,便叫那大有顛覆全場之勢的威赫煙消雲散。
血虹撤白芒,兩凌奪陣,一時間斗得難解難分。
「只是,以自身鮮血為代價強催劍靈乃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一步破釜沉舟,一旦敗陣,那爪刃鋒芒想要奪取白皙澤性命,簡直輕而易舉。」趁著全場都仍心有餘悸的弓腰,敦煌和劉墨終是可以用肉眼望見場中央的狂風不絕。
眺望著那抹弧光映血,敦煌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如果你所說的那個神冰訣斧不能夠一錘定音的話,在沒有外人插手的情況下,白皙澤十之八九會死。」
「能否一錘定音我不敢斷言,但至少那小子的局,已經布好了。」劉墨起指朝向最遠端的彼岸,敦煌順勢望去,剛好看見有迥異於猩紅的蔚藍破開劍氣縈繞,宛如一枚鋼針般刺入透明。
下一息,他的心中響起了空靈至極的聲音。
「神冰訣斧!」
瞬間,早已婉轉成圓的蔚藍驟放光亮,彼此交織連線,構成一副冰藍色的天羅地網,將周遭的一切囊入其中,並於轉瞬將那包括空氣在內的全部,都在須臾間應聲凝固。
冰藍的天地刮送著刺骨寒風,白日當空霎時不見影蹤,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如汪洋的浩瀚夜空,在那其中,有無數細小精靈馱著背後熒光緩緩騰飛,倚天齊聚一堂,逐漸匯出一柄重斧的相貌。
與周圍幽冷清藍一模一樣,那柄巨斧同樣以深藍作為基調。
一直以來的布局終是在千鈞一髮的瞬間完成了,這讓白皙澤不禁想長出一口濁氣,可還沒等口中吐息散到一半,喉內噴涌而出的鮮血便是加緊步伐取而代之。
「咳咳.……」白皙澤抬起右手,下意識地想要用掌心擦去嘴角鮮血。然而,就是這無意間的一瞥,卻讓他驚覺自己的雙手早已遍布深可見骨的淋漓傷口。
以血潤劍,強催劍靈,這便是代價的一部分。
改用聳肩的方式擦拭嘴角淌下的鮮血后,白皙澤這才凝望遠方那宛若一尊雕像般站定不動的白以樊,蔚藍的瞳孔中五味雜陳。
頭上,一經現世便再無可逆的神冰訣斧已經逐漸凝出架勢。
「我們倆這些年來鬥來鬥去,打來打去。」白皙澤默默說道:「死禿子,終究,你還是差了我一步啊。」
三番五次的嘗試過後,白皙澤這才無比艱難地在右手掌心亮出同周遭蔚藍一脈單傳的光暈。「這一次,是我贏了。」
「二十一比十九,是我贏了。」不知為何,白皙澤的眼角閃現淚光。
說罷,神冰訣斧朝著白以樊當頭劈下。
直擊靈魂的神冰訣斧是奪命技,是一發不可收拾的殺人技。
那一刻,白皙澤的腦海中,浮現的是過往同白以樊相處的點滴。走馬觀花的記憶掠閃著曾經的稱兄道弟;曾經的針鋒相對;還有在知曉主偏後便就此烙印在二人生命當中,成為那不得不避的生死之戰。
——此戰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比賽之前,白以樊和白皙澤曾這樣對彼此立下誓言……
「鐺!」向來自詡為百發百中,絕不失手的神冰訣斧,現如今,卻是被某位天外來客僅用兩指便夾住了那宛如一座小山大的斧頭。
「既是親兄弟,又何苦為了主偏之爭鬧成這樣?」那人披著斗笠,一襲白衣清新脫俗,也正是這樸素的著裝,才將其二指夾斧的身影映襯得愈加偉岸。「更何況,你們倆那不明事理,只會一味盲從歷史的老爹,已經死了。」
「你是.……」白皙澤眼前已然顯出朦朧的灰霧,但他也依舊在竭盡所能地瞪大自己的眼睛,難以置信的神光徑直落在那道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上。
「雙胞胎,可從來都不是什麼噩兆啊。」白衣男子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兩指悍然發力,那由萬千小精靈融匯而成的巨斧便是立馬寸寸爆裂,伴隨著一連串不知該稱作痛呼還是清脆的音浪,由神冰訣斧凝成的蔚藍瞬間崩塌.……
一剎的恍惚過後,場內的比賽已然落下了帷幕。
白以樊和白皙澤雙雙倒地不起,但至於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卻是幾乎沒有人知曉。
至於二人比賽的結果,則由白霄作為最毋庸置疑的權威揚聲公布:「白皙澤勝。」
說罷,他的眼神像是在搜尋什麼一樣,以迅雷之勢飛速掃向觀眾席上的某處,但結果卻是不盡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