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玄幻奇幻>鞘聖> 第三百三十五章 雙親

第三百三十五章 雙親

  輕柔的身影踏步無聲,翩然若仙般來到雪兒的床邊,修長的手指微揚,想要幫她勾掠開垂簾的髮絲,卻是在接觸之時穿透而過。

  倩影似乎對此早有預料,眼神當中並沒有綴寫上過多的詫異,屈膝置腿在外,她挨著床沿緩緩坐下,逐漸浮現色彩的眼眸寸步不離雪兒的俏臉,以似要將其永遠烙印在腦海中的真摯,凝望著這個正發出細微鼾聲的小女孩。

  「吱——」就在倩影正獨享著同雪兒的二人時光,身後的雙開木門卻是被人緩緩推開了。銀髮倩影應聲回望,看見那剛從外頭進來的身影稍稍顯出佝僂,輕垂身側的右手中攥著一團暫時看不清是什麼的包裹。

  來者就像是完全沒有看見那道坐在床沿邊上的倩影一樣,腳步未有任何停頓地徑直走向雪兒。就算是等到他與倩影咫尺相鄰,甚至於鼻息可聞,來者亦是沒能留意到那銀髮的倩影。

  田叔放下手頭的包裹,將當中各式各樣的道具有條不紊地平鋪在自己順手抽來的板凳上,從中挑出一張面積剛好足夠掩蓋雪兒俏臉的軟膠,凌空在雪兒的面前稍微比劃兩下,幾番打量,再確認無誤之後,他才微笑頷首。

  趁著濃郁夜色,田叔一邊輕聲哼唱起早已有了不小年代感的曲調,一邊坐到旁邊的交椅上,雙手上那些因早年征戰沙場而烙下的老繭縱橫交錯,卻是絲毫不影響其穿針引線的心靈手巧。

  穩坐床沿的倩影先是凌空拍了拍雪兒的肩膀,用自己刻意營造出的距離來仿造觸碰的感覺,隨後,她緩緩起身,雖然已是確定了田叔並不能看見自己,但她還是下意識地變得躡手躡腳起來,緩緩來到那張交椅的背後,探出半個腦袋端詳起田叔手中那個不消多時,卻已有神貌呼之欲出的面具。

  「這是……」她在心裡對著自己問道。

  按道理來說,田叔是聽不見身後倩影的吐息的。只是後者湊巧撞上田叔小曲兒哼罷,眼眸再一次望向安睡的雪兒,這才得以聽見他自言自語的憂心答案:「希望明天雪兒所需要的,只是這一張面具吧。」

  說罷,就見田叔嘴中呼出如銀漢般光彩熠熠的氣韻翻騰,落到那五官早已端正的面具上,驅散了當中的死氣沉沉,賦予了其生而為人的靈性。

  「可不要鬧出大事啊。」田叔自顧自地默默祈禱,而那道倩影,亦是從中擷取到了她想要找尋的答案。

  不再單方面地打擾田叔,她再度暢行無阻地來到雪兒的身邊,再一次前遞的左手於此刻朦朧出純真的感覺。而這一次,她則是成功地觸上了雪兒的發梢,並依仗著無限溫柔,將雪兒那垂眸的銀髮掠至耳畔。

  「誰在那?」田叔驚覺房內陡然多出了異樣的氣息,當即躍步起身,警惕無比地環顧四周,右手更是自收放中瞬息燃起烈光。

  沒有人。

  田叔那剎那如奔涌江河般遍布整個房間的神識卻並沒有帶回任何異樣反饋。

  又害怕是有人故意潛藏了氣息,田叔當即以極快的速度仔細搜查房子的各個角落,卻是連半點蛛絲馬跡都不曾發現,待到其重返交椅之際,便只能在自己的心中悶聲問道。「難道是我的錯覺?」

  「媽媽.……」就在田叔一籌莫展之時,一直側躺並蜷縮在被窩之中的雪兒終是將四肢緩緩舒展開,微蹙的眉心更是在此刻平復成安然的模樣。她用十指的前端輕勾,夾著被褥一角,暗自呢喃道。

  聞聲走來的田叔將他與雪兒之間的距離把控在既不會影響到雪兒的安睡,亦方便自己好生打量這個精緻的小公主,看著她的櫻唇微動,田叔暗自在心間哀嘆一聲:「這孩子真是命苦啊。」

  尚在襁褓之時雙親便已不知所蹤,又是從小就被當成怪胎妖女,受盡他人白眼。經歷這世界的種種世態炎涼,雪兒到頭來,卻依舊能秉持著一顆不偏不倚的赤子之心,難能可貴,不就在於此么?

  田叔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將原本是置放在牆邊的交椅用單手扛起,悄無聲息地提拉到雪兒的床頭,以面向雪兒的方式安坐。

  供給候選人作暫時居住的宅邸面積雖然大,但其中卻是由花園佔去了極大一部分,用來住人的房間其實很少,攏共就只有三間,一間留給候選人,一間讓給令,還有一間則是充當客房。

  現如今,屬於白蘭雨的閨房成了雪兒的住所,田叔的房間給了田雯靈呼呼大睡,而客房則是由碧爾穩穩拿下,如此輪替下來,今夜,怕是只有敦煌必須要風餐露宿了。

  結束了與白蘭雨的短暫交談,後者便是徑直奔向由白家官方安排的修行地前去打坐修習,為明日的比賽做萬全準備,而田叔亦是忙活著遮蔽雪兒身份的一些相關事宜,說到底,今天晚上最遊手好閒的,其實也是敦煌。

  這位獨臂的劍聖現如今正躺卧在不知誰家的高樓瓦片之上,用臂彎做枕頭,撐著自己凝望永遠比白日當空要靚麗無數倍的星辰漫天,嘴角似笑而非。

  正上方的天空,恍然間卻是有一縷星芒在敦煌的注視下呼嘯而過,從左至右拉出一道虛幻無比的銀白彗尾。星空浮光就像是專門表現給敦煌一人欣賞的掠影,待到劃過他的視野邊緣,那縷星芒便是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

  「雪兒真是越來越像你了。」敦煌壓根沒有起身,反倒是自顧自地眯起雙眼,在心中暗自倒數幾個數后,當即胸有成竹地自言自語道:「不過她的性格倒是跟你很不同呢。」

  「小雪怎麼說也是兩個人的女兒,要是只是繼承了當中一人的全部,而忽視了另外一個,你不得氣死?」由虛幻到凝實,再從凝實遊離到虛幻,踏行於磚瓦之上的銀色長裙,在星空下是那麼的耀眼奪目。

  「我又有什麼好生氣的?」敦煌自嘲地笑了笑:「怎麼說,當初那件事都是我對不起她,也對不起你。」

  「不是一早就說好了不談這個么?」虛幻的是身體,凝實的是容貌。那道倩影此刻正嘟嘴嗔怒,佯裝惡狠狠的樣子瞪了敦煌一眼。「而且,那種事情壓根就沒有簡單到可以用誰對誰錯去做歸納呀。要怪,就只能怪列君生。」

  聽到這個永遠只在對話中出現的名字,敦煌的異色眼眸中瞬閃過五味雜陳的光暈。是轉瞬即逝。

  「好好好,不談這個,不談這個。」敦煌用單臂拱了拱身子,在斜瓦上來了個靈活的鯉魚打挺,「所以,你覺得雪兒怎麼樣?」

  敦煌明顯話裡有話,而以宛若風中殘燭般,隨時都有可能泯滅的虛幻之身降臨於世的白櫻雪也顯然聽出了當中別樣深邃,但剛開始,她還是以最淺顯的基調回答起敦煌的問題,抬頭仰望星空,她微笑道:「挺可愛的,就是眼睛太像你了,未免有些太引人注目了些。」

  「你咋不說她那一頭銀髮更奪人眼球呢?」敦煌扯了扯嘴巴,無奈道。

  聽到敦煌有不甘示弱的韻味的反駁,白櫻雪便是立馬回身瞪了敦煌一眼,頓時讓後者噤若寒蟬,暗自吹起口哨,偽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她體內的死亡之氣已經消失了大半。」佯裝的怒氣很快便煙消雲散,白櫻雪雙手撐在後面,搖晃著腳丫子卻是一本正經地說道:「可能是上一次的爆發,將她體內的死亡之氣徹底抽空了。」

  「那這樣對她來說,究竟是好是壞呢?」口哨聲在敦煌聽聞白櫻雪的鄭重其事後戛然而止,他抽出身邊一塊已然是搖搖欲墜的碎瓦,放到手裡把玩的同時柔聲問道。

  「至少現在對雪兒來講,百利而無一害。」白櫻雪俯視著這一座靜謐無聲的白家主城,將林立的高樓悉數納入眼底,時至今日,她仍然可以叫出大部分房樓的名字,只不過,關乎於這些屋樓的記憶,卻都只是且只能停留在不好的那一面。

  順著白櫻雪的目光,敦煌剎那間便悟出了她的意思,幽幽嘆出一口濁氣,他坐直身子,單手挽臂想要將白櫻雪攬入懷中。

  按理來說,兩人本不能相擁。可當敦煌的左臂靠近了白櫻雪的酥肩時,其指尖上的銀戒卻是陡然光芒大放,乘著這抹閃亮的柔光,白櫻雪的身影頃刻蛻變,不再如湖中倒影隨時可以穿透,而是成為了一個實打實存在的人。

  敦煌將白櫻雪的頭貼在自己的胸口。已經多年未曾這樣做的他,手法固然生疏且僵硬,但縱使百般不舒服,白櫻雪卻是沒有吭出一聲,只是乖乖順從,靜靜地聆聽著敦煌的心跳。

  「要相信你的妹妹,她是有能力把一切都修改回正道的。」敦煌在白櫻雪的耳邊輕語道:「曾經的那些事,已經不會再發生了。」

  「嗯。」白櫻雪的回答恰如蜻蜓點水。

  至此之後,二人便一直這樣靜靜地擁抱在一起,彼此不發一言,心照不宣地共賞這天地星辰的美妙。敦煌的懷抱從生疏再到嫻熟,從僵硬再到溫柔。

  等到空中再有流星劃過,白櫻雪這才從敦煌的懷抱中脫離了出來,站起身,她揉了揉眼睛,嘴巴在微微顫抖中抿得緊緊的,欲言又止的顯而易見。

  「要走了嗎?」敦煌以和煦搶佔先機。

  「嗯。」白櫻雪點點頭,縱使眼眸中百般不舍,但內里的急促卻還是催著她遞手於空中劃出圓玄。「敦煌,列軍生他……」

  「我都知道的。」敦煌搖了搖頭,將白櫻雪的欲言又止全都送了回去。「不用擔心我,先回去吧。」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