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迫害
佇立湖中的樓船相比起周遭的輕舟,無異于山岳之於小丘,此番驀然沉淪,暫且不談白浪橫空,也勢必引起全場矚目,不過彼此的片刻回望,原是巋然的樓船,此刻卻只剩下了高聳的桅杆輕觸湖心鏡面。
「往往只有死無全屍的人才留不下任何線索,這還真是他的一貫作風啊。」被本想著終是能夠安心的漁夫慌忙送到岸邊的何夕伯此刻正面迎和風,眉宇深沉地感慨著。
眺望著那沉陷湖心的木船殘骸,雪兒垂於大腿兩側的雙手輕輕地動了一下,大抵是將手肘微提,令掌心得以朝向漣漪無限的碧波。就在所有人的視野死角,一抹深銀的炫光流轉,自其掌間紋路翩然席捲,卻在扶搖出指尖前頓化無影無形的輕雲。
儘管如此的巧妙變化為時不過一次呼吸,且形墜目光難以企及的微弧角度,但若果有人目光向來不離雪兒寸步,依舊是能夠有所察覺的。而此類人中的典型,便莫過於旁邊那位不發一言的陳芒了。
他精確無誤地掐住了銀紋轉換氤氳的瞬間時機,從而得以目睹當中的憂心翻滾而去,也是借著這一刻雪兒隱晦卻又真摯的情感流露,才讓陳芒放下了心中對於這位千叮萬囑的人兒的提防。
銀髮依舊的表面神情縱使不再像曾經那般容易因周遭的變化而變化,但心底里對他人的關切情感卻依舊未曾變改分毫。
光是這點,就夠了。
「不必浪費氣力。」陳芒徐步走至雪兒的身邊,迎著倩影面龐瞬閃而過的驚詫,輕聲道:「他不會有事的。」
凝望著陳芒那張自信滿滿的臉龐,雪兒遲疑片刻后,終是微微點頭,垂迴向微涼湖心舒張的手掌,柔聲應道。「嗯。」
稍作調息的片刻后,於樓船上率先隱匿身形的田叔背著已然沉沉入眠的田雯靈,從街角的巷道中風塵僕僕地跑來,一身綢衣不綴纖塵,不染別味,卻始終給人一種陰沉的殺氣涌動。
「這艘船可貴了啊。」一步到位地來到何夕伯的身旁,縱使開口即為打趣的調侃,卻依舊難以遮蓋田叔面龐上的肅穆。
「抓到人了?」何夕伯沒有側望這位老夥計,只是注視著碧藍的遠方低音問著。
「如果是,我也就不會這麼早跑回來了。」田叔無奈地聳了聳肩:「他們停留在邊緣地帶,還有些特別擅長偵察的人時刻提防著周圍的動靜,一察覺到我的氣息便是立馬起了後撤的動作,一點沒拖沓。」
「那邊終於要下手了,」直到這一刻,何夕伯的眼中才泛出一絲幽怨,故意瞥了田叔一眼。「看來,我的好日子也是到頭了啊。」
「會有這一天的到來,其實你我早就心知肚明了。」如今這兩位看上去仍是帶著滿不在乎的呵呵微笑,但實際上,他們的心境早已沉落深潭。「之所以等到現在才出手,估計他是不想多費力氣,直接將我們一網打盡。在這之後,應該就是白家了。」
「他做事最講求效率,怎麼可能會等到這邊了了后,才對白家動手?」伴虎的日子自然以何夕伯為長,所以他自然更了解那龍椅之上的人的想法。
「你是說……」田叔的瞳孔隱隱收縮,不祥的預感頃刻縈繞心頭,一卷爛熟於心的地圖瞬間於腦海中啟張,在那張匯聚了行天大陸所有奇觀異景的黃紙上,他很快便選定了一處緊挨著天靈閣帝國的洞窟:寒雪閣。
就在不祥卷上心頭的那一刻,伴著樓船破碎一同沉入湖心的江鳴羽亦是攜著意識全無的黑衣刺客躍出了水面,踏著圈圈漣漪,正飛速往這邊趕來。
「這是?」何夕伯一身武藝十不存一,但眼力卻是稱得上老而彌堅的意思,當江鳴羽初初越浪,仍是不過巴掌大小的黑影時,便清楚地望見了之前還來勢洶洶,現在卻是緊緊貼合在其背部的刺客。
「他還活著。」江鳴羽濕漉漉地出現在眾人眼前,索性紫衣原本就有貼身的設計,沾水后頂破天也只是令其輪廓線條再分明一些,並沒有那種從衣物蓬鬆頓化緊衣而帶來的血脈賁張感。
松肩卸下這一位不省人事的他方刺客,江鳴羽順帶自腰間一抹,帶出一枚軟糯質感的黑色丹藥,將其展示於眾人面前,並厲聲道:
「透生丹,服用后便會引動自身全部的精氣神,將肉身化作威力強橫的炸彈,破壞形式根據煉丹時所加的材料不同而多變,而這一枚,包括剛才那一枚,都添加了能夠將方圓五里瞬間變作荒蕪的劇毒。」
「由於需要使用者的性命作為代價,所以很少人會將其大批量煉製。」話及此,江鳴羽先是頓了頓,才滿心厭惡地再度開口:「而丹藥界的主流,也同樣將透生丹視作邪典一般的存在。此丹煉造的方法,也近乎失傳。」
「方圓五里.……」在場之人除了雪兒外,都在聽見此番形容后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涼氣。以凡間的人力所能煉製的丹藥,大部分都是用以輔助自身調動靈氣,抑或是針對一人的攻擊,就連同時威脅到十人往上的丹藥都少之又少,更別說轉瞬將方圓五里同化荒蕪的大範圍殺傷了。
「剛才爆發的毒素我全部消除了。」就在全場仍為透生丹的威力而訝異之時,江鳴羽卻是猛然攥起單拳,將那一枚黝黑的透生丹粉碎成齏粉迎風飄絮,低頭看向仰卧於大地上的黑衣刺客,他若無其事般說道:「現在先把這個人處理一下吧,我覺得他會有幫助的。」
交代完這些,江鳴羽本想故作瀟洒地離去,可剛一回身,還沒等走出兩三步,眼前剎那一黑,便整個人向著跟前的草坪栽了下去。
「小心!」在意識近乎全消之前,江鳴羽感覺到自己似乎正被某種觸感幽冷卻又在冥冥中點綴著直達心扉的溫暖的玉手托住了自己無力的身形……
原本還算是無感的寒冷隨著白皙澤的逐步深入而漸漸以冰露的形式凝結在手臂上。寒雪閣那不過百米深的盡頭在單向且筆挺的通道中供人一覽無遺,在那不遠處那冰壁聳立的透藍面前,並沒有藏匿任何的寶典秘籍,一如傳聞所言那般空空如也。
調動全身上下的氣力,白皙澤勉強自己再度前跨一步,最終憑藉著咬牙切齒的猙獰,再一次打破了自己的最佳記錄。
說實話,在這主打磨練精神力的寒雪閣中,前進的距離並不代表什麼,於此堅持的時間才是至關重要的。所以白皙澤順手揮開一側升騰的冰霧,凝眸遠望豎插進寒壁的那一炷幽香,距離焚盡大抵還有三分之一。
時間尚算充裕,白皙澤大可帶著飄揚的藍發再往前走上幾步,將記錄拓寬一些,然而,他並沒有選擇這麼做,而是迅速向後遁形,向著寒雪閣的入口猛衝。
只是,等到到了那一直以來都是敞開的寒雪閣門前時,白皙澤卻驚訝地發現自己此前自以為是花眼的情形居然真的,不知從何處飛墜而下的一塊重石將入口,也是寒雪閣唯一的出口封死了。
「這什麼鬼?」白皙澤為握拳的右手鍍上自家引以為傲的靈氣,轟然砸上圓滾巨石,卻是不能動其分毫,在那粗糙的表面上,就連哪怕一點點痕迹也不曾見到。
「難道是從什麼地方滾下來的?」白皙澤見一次悍然爆發不見成效,便當即選擇收力,回望那仍然在徐徐燃燒的幽香,嘴角輕抿。「不可能,如果是那樣的話,不可能一點聲音都沒有才對,這絕對是人為的。」
現如今的處境不允許白皙澤過分深究究竟是誰想要藉此除掉自己,畢竟那即將成型的碎神冰斧可不會因為他被困於此而展露半點憐憫,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如何從中逃離。
值得慶幸的是,白皙澤沒有讓自己的令跟著一起進入寒雪閣,微微凝神,以只有他們二人所能夠聽見彼此的交流方式,輕聲呼喚著如今正在街上漫無目的地徘徊著的九尾狐萱萱。
「萱萱。」聽著萬般熟稔的聲音迴響耳畔,縱使化作人形卻依舊不掩對外嫵媚的萱萱嘴角輕起微笑,直接撩得全場男子的矚目。
「少爺,幹嘛呀?想我了嗎?」萱萱的聲音軟糯無比的同時又帶有幾乎不可抗力的磁性,配上婀娜的身段以及時不時地輕輕扭動,著實魅惑無限。
「出問題了,過來幫我。」那頭的白皙澤語氣中並沒有開玩笑的韻味,也是瞬間便讓萱萱變得神情肅穆。
「我知道了,馬上過來。」萱萱微微點頭,迎著眾人如視珍寶的目光,她默默轉身,隨後極度與身段不符地踏出一腳悍然震地,喚得轟天響的嗡鳴的同時,她亦如脫弦之箭一般飛射而出。
看著天空的錦衣飄綢,在那一眾羨煞的眸光中頓時閃出數道無情的冷冽,他們彼此分散於人山人海的四角,卻又偏偏能夠在人頭攢動的擁擠中準確找到各自的位置,進而點頭示意.……
待萱萱飄身來到寒雪閣洞窟面前時,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塊巨大的岩石,在那朝向洞外的那一面,正用飄逸的筆觸寫著一連串不明所以的古文。
「少爺,你在嗎?」萱萱向著洞內輕聲呼喚,聞見柔聲的白皙澤也是立馬給了回應。「你等一下,我馬上把這塊東西破開!」
說罷,九尾白絨悉數蜂擁而出,將周遭本是極度微弱的靈力波動迅速催上濃郁的峰值,只見萱萱猛出一尾橫掃,白皙若雪的巨尾在掠過晶瑩剔透的靈氣那一刻瞬間染上天藍色的絢麗光暈,緊接著便是不遺餘力地轟在那塊巨石上。
按理說,一切磐石放到九尾狐妖引以為傲的九尾面前,大抵都逃不過一碰就碎的結局,然而,此塊巨石卻是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就算是硬生生地吃了一尾長鞭橫掃,依舊紋絲不動。
正當萱萱心覺奇怪之時,那墨色的古文竟是突然亮起光暈,一道通體由光暈構建而成的人影從中扶搖而出,待其踩定身形,便是不由分說地揚出一掌,將萱萱震飛數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