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再一人
「而他下一次的目標,就會是你。」斬釘截鐵的警醒綴著無盡憂心,這就是讓白櫻雪不惜傷及本源,在沒有借生之體的情況下,亦要突破結界的根本原因。
可就是這樣,卻換不來敦煌的半點憂心,他的眉眼依舊帶笑,對於那隨時都有可能到來的強敵,他卻是毫不在意,那雲淡風清的樣子是在早已洞悉此事後,才會具備的神情。
「這樣啊。」敦煌微聲嘆道,揚手輕撫白櫻雪那吹彈可破的臉蛋,如此漫不經心的模樣讓後者有些不解,是故,她將手擺到摯愛的額前,感受著那兒的溫熱。
「幹嘛?」敦煌用回勾的五指柔和地鎖住白櫻雪那纖細的手腕,寵溺地微笑著。「我可沒什麼病哦。」
「要來找你的,可是整個冥界的君主,你難道一點表示都沒有么?」白櫻雪歪著脖子,頗為困惑地問道。
「那你覺得我應該有什麼表示?」敦煌嘴角的笑意依舊:「只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咯。你也知道的,我才不像那些謀士一樣提倡什麼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那費腦子。」
「噗。」敦煌的調侃讓白櫻雪再度展顏一笑,「不愧是堂堂一代劍聖呀,行光明劍,落光明道,就是不一樣呢。」
「如果從一開始我就是一個陰損的人,那還能把你抱回家門么?」敦煌哈哈笑著,僅用單手便是捧起了白櫻雪的嬌軀,隨後緩步起身,直視著高升入空的驕陽。
如果可以,敦煌只想一直抱著她,就這樣一路走到海枯石爛,一直走到星間十子相連。可現實是殘酷的,一切的美好,大部分都只能停留在遐想的層階。當敦煌感受到屬於白櫻雪的重量正逐漸消弭之際,他就明白了這一點。
「要回去了么?」縱使再怎麼愛不釋手,他最後的選擇卻都逃不開釋放。待逐漸變得透明的白櫻雪來到身旁佇立,敦煌便已呼出極其隱晦的不舍。
「嗯……沒有借生之體的話,單憑幻靈之軀,我並不能在凡間停留很久,不然會對我的本源構成不可逆轉的傷害。」離別的傷感迅速縈繞在二人身旁。
「我們還能再見吧?而且,你至少也得去見見我們的寶貝女兒,不是么?」敦煌側過臉,混色的眼瞳中流露著希冀的神韻。
「這還用你說?」白櫻雪撅起小嘴,冷哼一聲:「雖然還沒見到,但雪兒肯定長得像她媽媽那樣漂亮。」
「像你,真的很像。」敦煌本來就不是個會反駁老婆的主,而且,這板上釘釘的事實,又哪來的理由可以去駁斥呢?
二人並肩而立,無言且默契地仰望著攀上碧藍正央的刺目驕陽。艷陽倒映下的雙影逐漸歸一,金光終是穿透了白櫻雪的身子。
「敦煌。」在消失之前,白櫻雪輕聲呼喚著他的名字,待後者轉過頭來,她便主動為其送上自己已經是冰冷無感的芳唇。「千萬記得,我永遠只愛你。」
「我也一樣。」趕在星光嘌呤的尾聲,敦煌再次用左臂將白櫻雪的嬌軀擁入懷中,雖然只有那麼短暫的一瞬,卻已足夠。
「列君生他.……其實是我的父親.……」最後的不舍迴旋於天地,卻再無法於敦煌的心間泛起哪怕一絲漣漪.……
連天的風沙已於荒漠肆虐了整整七天七夜,普通人甚至根本無法在那滾礫砂石摻雜的風暴中駐足,要麼就是順著大流被吹到別處去,若有不信邪者,則多數會被宛若沙包一般大的石塊砸到生不如死。
沒有人知道這風暴的起因是什麼,但若有人能夠在席捲之中堅持下來,且一路步入風眼所處,他們便會在那裡尋來一位穩如泰山般的男子。
身披黑袍的他盤腿坐在那,手掌向天,眼眸輕闔,他的頭上空無一物,宛若鏡面的頭皮甚至可以反射太陽照下的光暈。
縱使身處飛沙走石間,他的四周卻沒有半點防禦的手段,唯一作為抗衡自然風暴的手段,有且只有他的肉體而已。
但說來也奇怪,那些個或鈍或銳,或大或小,形態幾乎無一相同的石塊,竟是無法在他的身上烙下哪怕一丁點傷疤,就連最為敷衍的紅紋也不曾見到,更甚者,他那純絲綢所制的黑袍,亦是分毫無損。
待驕陽與風眼處於共線之際,那男子便是猛然開眸,一剎那,墨色精光以其瞳孔為始點,爆射九丈有餘,並將荒漠環繞一周,將這七天不曾消停的風暴歸送為虛無。
待風暴消弭,他微微張嘴,從口中呼出已然是深黃色的氤氳,再宛若鯨吸長空般,貪婪地索取著外圍的空氣。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意義上地做了這七天以來的第一次呼吸。
「少主,你總算是出關了啊。」不過兩次深呼吸的功夫,一道宛若皮球般圓滾滾的身影吃力地邁著碎步,一步一個腳印地來到了這剃著光頭的男子身旁。
「這才幾天不見啊,你又胖了。」被稱作少主的男子摸了摸自己光滑的頭,憨厚地笑著:「郭狩先,郭瘦纖,你離你的名字越來越遠了啊。」
「人不可貌相嘛,少主。」郭狩先艱難無比地行出抱拳禮,之後才頗為無奈地聳了聳肩膀,不聳還好,這一聳吧,全身的贅肉便是隨之上下起伏,宛若彈地的皮球。「而且,該瘦的時候,我一定會瘦的。」
「得了吧,每次都這麼說,也沒見你哪次瘦給我看過。」男子朝著一旁的沙地啐了一口唾沫,以表自己的不屑。「我這閉關七天,那邊有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啊?」
「哇,少主,你要說是大事,那可就多了去了。」一提那邊的大事,郭狩先便是立馬來了興緻,先是一屁股將沙池坐出一個大坑,隨後便開始了他的滔滔不絕:「要說是最大的事情,就非滌魂成功莫屬了啊!」
「滌魂成功了?」作為此次白家盛典的候選人之一,這位男子可以說是除去白鳳然之外,最熟悉滌魂的那一位了。「這史無前例的壯舉居然會在我們這一屆盛典完成,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啊。你可知道是誰完成了?」
「少主不妨猜猜?」郭狩先想要扮作神秘,卻是換來其少主的一記砂鍋鐵拳轟在右眼。紫暈霎起,卻又以令人目不暇接的急速消失無影。
「快說,我可不想白費腦筋,反正不要是白皙澤那混蛋就行。」算上這位少主所言,五位候選人已經出了四位,所以,這位光頭男子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了,正是以純黑作為參選主基調的白以樊。
「回稟少主。」或許是吃了一拳的緣故,身為令的郭狩先不再敢過分跳脫,畢恭畢敬地給出了其少主最想要的答覆:「並不是白皙澤,而是白鳳然。」
「鳳然妹妹?居然鳳然妹妹,可以啊!」白以樊由衷地讚歎道:「我就知道她絕對是一鳴驚人的料子,押寶押對了啊。」
「少主,你咋這麼樂觀呢?要知道,白鳳然成功完成滌魂,一時間風頭無兩,對你來說,有弊無利啊!」郭狩先汗顏。
「得了吧,郭狩先,你從小就是我的貼身侍衛,還不知道我有幾斤幾兩么?這個家主的位置,本來就不是我這等人爭得了的,能夠在盛典中混到一個候選人的身份,就已經非常不錯了。」白以樊倒是十分看得開。
看著將自己的潛力貶得一文不值的少主,肥墩墩的郭狩先除了嘆息,也就做不了其他什麼事了。這是少主向來對自我的評價,是完全固化的看法,就算外界再怎麼插手,都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了。
可白以樊真的跟他所言一樣不堪么?絕對不是,能夠挺進白家盛典的,又有哪一個會是省油的燈?只不過,比起其他四位的天賦異稟,白以樊能夠走到今天這裡,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堅持。
他的天賦在天才近乎源源不斷的白家並不算出類拔萃的那一批,只能夠徘徊在中游水平,但白以樊那堪比恐怖的毅力與決心,卻是讓他一步步登至頂峰,踩過一批又一批的參賽者,最終成為白家盛典的候選之一。
在他的身上,通篇只有四個大字:堅毅不拔。他口中或會有無限對於自己的貶低,卻從來都沒有提過放棄二字。
要說白以樊最為傳奇的一戰,便是在那一場決出盛典最後一位候選人的關鍵戰役,在那一戰,共有七人蔘賽,除卻白以樊之外,其餘六位都是天資極佳的奇才,雖可能不比白蘭雨,白臨霜那般耀眼奪目,但對上白以樊,本應綽綽有餘。
在那一場不計一切的爭奪中,只要少了一人,自己晉陞的機會便會更大一分,所有人都是這麼想到,因此,六人自然而然地就把目標鎖到了面板實力最弱的白以樊身上。
在六人的合力圍攻下,白以樊卻是分毫不讓,憑藉著自己在整個白家都不一定排得上號的防禦類靈氣,竟是生生抗住了全部傷害,並借勢反攻,一次爆發便是淘汰了四人。
如此的悍然爆發震懾了仍留有餘力的二位,在他們眼中,本該是軟柿子的白以樊竟會有如此強勢的一面,這一下讓他們不敢再手下留情,招來全力,以玉石俱焚的氣勢,傾盡所有,悉數砸向白以樊。
在那一刻,就連位處評判席的裁判都站直了身體,做好了時刻營救的準備,二靈合一,而且還是白家靈氣,面對這般的強橫,若是向白以樊一樣不讓分毫,僅以肉身硬抗,稍有不慎必將暴斃當場。
裁判是這麼想的,但場中的比賽者卻沒辦法想那麼多,他們要做的只是擊敗眼前這個借勢一擊淘汰四人的白以樊。
所以,雙色之光匯起凌冽,行出雷厲風行之姿,急速甚至超過了裁判的預料,僅僅只是一個瞬間,便吞噬了白以樊的身體,在那烈光中,灰燼升騰。
「該死!」裁判大喝一聲,正準備下場救人,可等他剛撤到台邊準備翻身之際,稍有弱化的炫光竟是倒映出白以樊那屹立不倒且不讓寸步的身子。「他居然還能活著?」
而事實就是如此。
「呵!」待時機成熟,白以樊仰天長嘯,震懾出的高光一舉驅散了已經弱到不成樣子的炫光,雖是赤身裸體,卻依舊堅挺地站在比賽場上,反觀他的對手們,卻早已因傾盡一切而頹喪不已,甚至不需要白以樊出手,他們便已紛紛舉起白旗。
「白以樊勝出!他將是最後一名盛典候選人!」等到官方正式宣布后,遍體鱗傷的白以樊這才心滿意足地勾起微笑,仰頭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