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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歐陽家的秘辛

  哪怕救下了無辜的村民,等待敦煌一行的,也甚少有感激不盡的眸光。

  被玷污,被侵犯,被摧毀。

  哪怕仍留有一口氣,他們也不過是活生生的行屍走肉罷了,或許等到救命恩人走遠,他們就要步上街道兩旁高懸白骨的後塵了。

  「走吧。」敦煌幽嘆一聲,已是不忍心再流連於寫滿絕望的死寂中,他輕輕地拍了拍陳芒的肩膀,回身踱步踩出徐徐微風,通靈的白馬便已會意,慢慢地來到了他的身前,微微屈膝,好讓其主人翻身上馬。

  「我們只是江湖的浪客,是沒辦法保護所有人的。」凝視著陳芒那攥緊的雙拳,敦煌微聲說道,揚起馬鞭,也不多等陳芒片刻,匆匆走出了聖盟國的舊墟。

  「保護.……」目送著白馬的走遠,陳芒默默地咀嚼著這兩個字,隱隱泛紅的雙眸傾側向一具衣衫不整的女屍,腹部的一柄匕首正是她的致命傷。

  看著這不曾謀面的女生,陳芒的眼角卻是落下兩滴晶瑩剔透,過往掙扎求生的一幕幕再度湧上心頭。同樣是為了保護,這一生的至親便橫死於尚處青少年的陳芒眼前,匕刃從腹部貫穿,鮮血染紅了大地。

  在那一天,鄭昇來了,救下了這唯一完好無損的獨苗;可這一天,他卻沒能完完整整地救下哪怕一個人。

  拭去眼角的淚珠,陳芒深呼一口氣,粗袖迎風舞出淡淡的迅影,數次交錯后終是匯成耀眼精光,他不作半點拖沓,飛身投入其中,眨眼不知所蹤。

  煜弓國迅速收縮的國土已經不再允許它將京畿置設於邊境了,儘管這是自煜弓立國以來的傳統與習俗,但在國之將傾的危難關頭,再注重傳統就未免有些不知輕重了。

  所以,煜弓國將其首都重新搬回了第一代所處之地,也是其先皇最為傾心之地:觸龍境。縱使坐擁如此威風凜凜的名字,觸龍境從根本意義上來講,不過是一個發展尤為落後的小鎮城市而已。

  之所以會選擇這樣一個殘破小鎮作為京畿立足之本,一方面是因為整個煜弓國爭議的中心:未登基女皇歐陽辰凌就暫住於此,另外一方面則是因其地理位置優越,位處煜弓國原國土的正中心,於此,就算是別國想要趁人之危,也得費上一番功夫。

  出生在別的大陸上的歐陽辰凌會被歐陽凌霜選作下任皇的繼承,其背後的原因並不是像她跟他一樣複姓歐陽這等草率,當中的淵源還得要追溯到兩者的父輩,也就是前些年仙逝的歐陽神醫。

  在觸龍境的停留給予了歐陽辰凌充足的時間去了解關於歐陽這整個家族的秘辛,在黃鶯(奉先皇歐陽凌霜之命,一生侍奉歐陽辰凌)的指引下,她找到了過往的書籍。

  歐陽辰凌與歐陽凌霜的血脈同出一門,之所以會分成兩支散落於不同的大陸上,則是源於其曾祖輩的紛爭。

  那時候的歐陽家一連誕生了兩位不世出的奇才,他們才華橫溢於不同的範疇,哥哥那一輩對於治國率兵有著極其深刻的見解,也因其得天獨厚的戰爭頭腦,煜弓國的整體實力才得以迅速膨脹;

  而弟弟那一輩卻是浸心於醫術,多好治病救人。為醫者宅心仁厚,自然是看不得屍橫遍野的戰爭。兄弟倆的不同天賦造就了二人截然相反的性格,彼此勢成水火,格格不入,當中分歧也就隨之愈演愈烈。

  最終,當坐上大將軍寶座的哥哥不顧弟弟好心相勸,毅然決然地發動第四次對外討伐之時,兄弟二人便是當即決裂,弟弟憤而出走,帶著一身醫術與歐陽之姓,遠飄至七星洲,再不願與煜弓有任何瓜葛。

  後者從來都沒有跟他的子嗣談論過自家身世,如此習俗代代相傳,到了歐陽辰凌這輩,也就自然不了解當中的淵源了。

  但就算弟弟極力隱瞞過往的隱情不願回首,但身為兄長的哥哥卻從來沒有忘記他,自其遠去后,雖然哥哥沒有加以挽留,卻在其稱王后,默默地將二者間的故事記載了下來,並暗中派人保護其親弟弟的周全,如此行徑一直持續到他駕崩的那一天。

  就像是命中注定的禍福相依,哥哥駕崩的那一天,遠在七星洲的弟弟也是因病去世了。二者的羈絆就此終結,後者一脈與歐陽主家的聯繫也就徹底斷去了。

  如果不是歐陽凌霜於塵封的老舊地下室中無意間翻到了其曾祖父的牛皮日記,他也根本不知道遙遠的七星洲竟有自己的親戚流連。

  正因為這無意間發現的寶藏,終是讓歐陽凌霜決定了與敦煌拚死一搏的念頭,既然仍有歐陽的血脈流傳於世,屬於歐陽的煜弓國國祚便不會在自己死後崩塌,於是乎,便有了現如今站上風口浪尖的禪讓金書。

  如果歐陽凌霜的舊部仍在,歐陽辰凌登上皇位,成為史無前例的女皇絕非什麼難事,但他的心腹大都為軍將之帥,誓言同生共死的他們伴著歐陽凌霜一併步入戰場,最終能活著回來了,已是寥寥無幾,這才給了那些早就看不慣歐陽凌霜行事作為的官員一個反制的絕佳機會。

  他們以名不見經傳的女皇能力作為抨擊點,橫刀介入了本該是順利無比的禪讓儀式,由於歐陽辰凌本就不是煜弓國生人,其擁躉自然少得可憐,幾個的傍身金牌不過是那一貼白紙黑字寫著自己名字的禪讓書、那些認死理的大臣以及半死不活的歐陽凌霜舊部罷了。

  面對著如此艱難的情形,若歐陽辰凌真心想要繼承皇位,絕對要拼上九牛二虎之力,再加上氣運的無限助攻才有可能坐穩這個皇位;但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淌這個渾水啊。

  觸龍境有一處綻放於竹林中的天然溫泉,四季溫度恆常不變,滿心愜意地浸入其中,看著竹影搖曳,聽著風掃清越,好不自在。換做往昔,這兒的唯一主人是歐陽凌霜,而現在,則變成了歐陽辰凌。

  她浸泡在暖意騰騰的溫泉中,抬頭望天,嘟囔著嘴巴,似乎是在想些什麼,在她的身邊,一位約莫只有十二三歲的小女生正用雙手捧著衣物,不發一言,靜悄悄地站著。

  小女生留著利落的短髮,本該是天真浪漫的眼眸中如今卻倒映著一如星河般的深邃,若是細細留意其手部動作,不難發現她那看似雙手托衣的動作,實際上只用了一隻手而已,餘下的右手僅是做著樣子,隨時都能從中抽離。

  「鶯兒。」歐陽辰凌側過微微泛紅的俏臉,看向一臉乖巧的小女生,向她甜甜一笑的同時,又招了招手。

  「女皇陛下。」黃鶯很自然地彎了彎腰,言簡意賅中流露著無上恭敬。「有什麼事么?」

  「一起泡吧?」沒等黃鶯做出任何反應,歐陽辰凌卻是直接從氤氳騰然的溫泉中站了起來,她雖是身無寸縷,但陣陣白煙卻很識趣地蓋住了每一處春光。

  「什麼?」黃鶯僅是來得及呼出一聲,就被歐陽辰凌脫去衣裝,連拉帶拽地拉到溫泉裡頭,與之對坐。

  「明明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眼神卻比我這個二十多歲的女皇陛下還要犀利深邃,也要放鬆一下啦。」歐陽辰凌摁著黃鶯掙扎欲起的身子,掛著一臉和煦微笑,揶揄地說道。

  「女皇陛下,您的身份何其尊貴,我又怎麼能跟您共浴呢?」從小就操練武藝的黃鶯若是真想從歐陽辰凌的懷抱中走出來,絕不會如此掙扎,只是她擔心一旦用力過猛會傷到女皇陛下,這才選擇了慌慌張張的解釋。

  「好啦,我現在又不是女皇,犯不著這樣的。」歐陽辰凌摟著黃鶯的肩膀,很自然地說道:「現在只算是朋友間的嬉戲打鬧,才沒有什麼主僕之分呢。」

  「可是.……」黃鶯還想著反抗。

  「黃鶯!我命令你泡溫泉!」所以歐陽辰凌一改原先的溫柔,刻意加重了語氣,讓黃鶯兒徹底絕了掙扎的念想。

  「是!」絕對的言聽計從,是黃鶯從小就被先皇歐陽凌霜灌輸的信念,一般的客氣說辭可能無法打動她,一旦當中摻雜命令,整件事的處理就顯得尤為簡單。

  二人靜靜地坐在溫泉中,彼此相依(其實是歐陽辰凌單方面地靠向黃鶯兒),半晌過後,歐陽辰凌才再次開口,緩緩打破了二者間的寂靜。

  「鶯兒,如果我不想當這個皇帝,你會同意么?」歐陽辰凌有些忐忑地問道。

  「您有選擇的權利,並不需要考慮別人同不同意。」黃鶯的答覆很機械,很冰冷,但也很符合她的身份。

  「那你想不想我當呢?」歐陽辰凌接著問道,「我想聽你心裡的答案。」

  黃鶯側過臉,宛若夜幕般深沉的雙眸凝視著歐陽辰凌的美眸,好一會兒,才慢慢說道:「歐陽凌霜大人待我有再生之恩,我當然希望所有事都能夠合乎他的心意。」

  聽著像是牛頭不對馬嘴的答案,卻已經把黃鶯兒的內心想法無分巨細地告訴了歐陽辰凌,獃滯片刻后,她微微點頭:「我明白了。」

  「但這都只是我個人的想法而已。」或許是感受到了歐陽辰凌眉宇間的落寞,黃鶯匆匆忙忙地續上一句:「女皇陛下想怎麼做都可以,黃鶯永遠都會跟著您,一直侍奉您的。」

  「好啦,我都知道啦。」歐陽辰凌拍拍黃鶯有些慌張的肩膀,安撫著她的同時,又以柔聲說道:「而且,就算是我想當這個女皇,那些反對大臣的關看起來也挺難過的呀。」

  「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若女皇陛下有意,對付他們絕對是綽綽有餘的。」黃鶯一邊寒聲嗤著對於那些大臣的不屑,一邊道著對於歐陽辰凌的完全自信。

  沒等歐陽辰凌給出她的反應,另外一記女聲卻是突然響徹整片竹林。「報!女皇陛下,有您的故人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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