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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靜夜

  一路上的暢行無阻直至去到海邊,除了一開始前來迎接東方家外,這一路上,敦煌便再沒有遇見過其他人了。邯國君王蕭厲據說是去了剛剛收復的失地作實地考察,同時計劃著如何將其恢復至往日的輝煌,因故未能前來接見。

  但這種東西向來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存在,有沒有也根本無所謂,更何況,此百人之行乃是沖著屠戮去的。

  東方靈的安排謹遵敦煌的吩咐,東方家管轄的領地下中有一座荒廢已久的碼頭,剛好正對敦煌此行的目的地:雪峽亡谷。於是乎,眾人馬不停蹄地奔向了浪濤相對平靜的海岸,在那兒,來自神匠重黎再世的紅船即將再現人間。

  「雪兒,」敦煌拂開清簾,探入其中的眼眸隱有擔憂流轉,望著那道銀髮飄揚的倩影,他緩緩說道:「你真的要跟我們一起去么,那裡很危險的,要不你還是在這等我們回來吧?」

  雪兒搖了搖頭,看著一旁睡得正香的昭兒姐,輕輕為她拂開了散亂的劉海,讓其額間的一抹深邃之黑得以亮相於人間。這抹擁有濃郁靈氣隨行的深黑是不久前出現在李昭苒額間的,自其出現后,她便是一直保持著現在的姿態,一直睡著。

  「昭兒姐是為了保護我才會這樣的。」雪兒寒聲道,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當初影兵襲來的一幕,那近乎無孔不入的氤氳滲透進馬車,融成一團猙獰的氣旋,不由分說地攻擊著雪兒,若不是李昭苒最後的奮起,現在睡在那兒,應該是雪兒才對。「所以,我也應該為她做點事情才對。」

  「你只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其實就已經是在為昭兒做事了啊。」敦煌長嘆一口氣,緩步走到李昭苒的床邊,微抬的左手牽起雪兒那冰冷的五指,由衷地說道。

  「叔叔,放心吧,我會保護好自己的。」雪兒側眸,藍紫混色的雙眸閃爍著同敦煌如出一轍的堅定之色。

  很多時候,一個眼神就能逼退千言萬語。當年的敦煌,眼中不乏此等堅定,所以他深諳其中含義,只得無奈地在心間暗嘆一句:不愧是親生的,隨後招手打出清越響指,招來一位初愈的掠影。

  憶寒的鋒芒迴旋於馬車之內,卻又很快泯滅無蹤。經過鮮血滋潤的它,與姜樂冥的羈絆更深了,兩者間的關係,也終不再停留於兵器與主人的階級。

  姜樂冥畢竟年輕,再配上敦煌雄厚的內力,其傷勢的恢復速度可謂一絕,從當初的昏闕重歸巔峰,他不過是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罷了。

  「師傅。」他僅是雙手微微合十,憶寒便是轉瞬化作精光融入掌紋之中,就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姜樂冥躬身道,畢恭畢敬的樣子看得敦煌有些彆扭。

  「行了行了,別整這些花哨。」敦煌點了點頭,就算是受了姜樂冥的禮數,同時左手粗袖輕揮,一記聖潔若白雪的熒光便是悄然臨身,纏綿於姜樂冥的雙手,同時也遍布雪兒全身。

  「這是專門針對影兵的靈氣,有了它便能抑制影之術的再生能力,好好利用,保護好雪兒。」比起輕撫雪兒秀髮時的柔情,敦煌點上姜樂冥額頭的勁力則要粗魯許多。

  「這就是你這次的考驗,成功了,我會教你一些匕刃的古籍套路;但如果需要讓我來救場的話,你就做好魔鬼訓練的心理準備吧。」

  「是!」聽到魔鬼訓練四個字的時候,姜樂冥很明顯地發出了一記吞咽的聲音,之前敦煌對他的磨練,頂破天也只是其口中的正常訓練而已,要是連他都說是魔鬼訓練的話,其程度之恐怖,光是想想就滲人無比。「保證完成任務,絕不讓師傅費心!」

  「如此甚好。」敦煌微笑著拂開門帘,一步踏下馬車,伴著晚風輕拂,他很快便消失於視野之中,氣息全無。

  「嗨~」看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姜樂冥,一頭銀髮的雪兒勾起微笑,第一次與他主動打起招呼。

  「誒誒誒誒!師師師姐……你是在叫我嗎?」雖然,姜樂冥和雪兒年紀相仿,還同時跟著敦煌四處遊歷,但兩者間的交集其實並沒有理所當然那般深,就算是常常抬頭不見低頭見,他們也甚少向彼此打過招呼。

  敦煌一行人的關係並不複雜,分成左右,男左女右,除去居中的敦煌以外,左右極少來往,關係之淡漠,也僅僅只是高於彼此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而已。

  「噗嗤。」雪兒展顏一笑,配上她那宛若被上蒼過分寵幸的驚世容貌,一時間看得姜樂冥愣了神。「跟叔叔一樣,叫我雪兒就行啦。我才跟你一樣大,還師姐師姐的。」

  「哦哦.……雪.……雪兒……」姜樂冥算是第一次與女生交流,腦內亂成一鍋粥的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簡單地順從著雪兒的意思。

  雪兒從床邊拎來一個軟墊,將其遞給了腰桿綳得老直的姜樂冥。「你坐呀,不用這麼拘謹的,我又不是大嘴巴,不會向叔叔告發你的。」

  「哦……哦.……」姜樂冥僵硬地應了兩聲,慢慢坐了下來,敦煌計算的是在次日破曉之時出發,在那個時候的雪峽亡谷,其驚濤駭浪的力度是最小的。所以,夜還漫長,二人還有很充裕的時間閑談。

  「叔叔他老是這樣對你,你會不會覺得他很過分呀。」雪兒與姜樂冥對坐,同時很自然地搬來一張棋盤。她的唯一興趣,同時也是交友方式,便是下棋。

  「嗯……這個啊……有的地方當然過分。」姜樂冥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就像是跑圈,明明說好了是二十圈,可他卻總有辦法雞蛋裡挑骨頭,讓我多跑三十多圈;還有練劍,我跟他的水平明擺著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還不讓我,出手還重得要命,次次都把我折磨到遍體鱗傷。」

  「這樣么?」雪兒還是第一次聽姜樂冥表述其修行時的磨難,雖說僅有兩例,卻依舊讓她心生同情。

  「不過啊,」峰迴路轉。「師傅他其實對我還是挺好的,這樣的訓練雖然很難熬,但我的進步卻也是顯而易見的。以前的我,甚至抗不下師傅一劍,而現在,我卻能撐住十招有餘。而且,每一次當我練到不省人事的時候,第二天醒來,我總會浸泡在各種昂貴的葯湯里,那些可都是稀世珍寶呀,師傅他卻是一點也不吝嗇,全都加給我了。」

  「有關招式的教導,雖然師傅總是十分隱晦,然而他的每一次出手,都會刻意且不遺餘力地向我展示出當中全部細節,讓我自行領悟。這樣的教導模式,讓我既不會復刻師傅的套路,又能創造出屬於自己的路數,可以說師傅他對我,真的是用心良苦了呀。」

  「叔叔他就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姜樂冥的說辭中洋溢著他對敦煌的敬佩,也讓雪兒越聽越投入。

  「不過我還是想說,他對我下手真的太狠了吧,上次就打斷了我三根肋骨,可疼了。」姜樂冥眼角泛淚,但很明顯是裝出來的。

  「那我下次把你肋骨全打斷,這樣你絕不會覺得我之前幹得太狠了。」不知什麼時候,敦煌從門帘外探進腦袋,惡狠狠地說道,嚇得姜樂冥一蹦三尺高,差點將馬車頂撞個大窟窿。

  「叔叔!」雪兒努嘴嬌喝道,讓敦煌轉而報以微笑。

  「你們聊,等要出發了我再來叫你們。」敦煌側步離開了馬車,這次,是真的遠去了。

  看著宛若落葉般慢慢飄下的姜樂冥,雪兒卻是麻利地擺好紅黑雙棋,向著姜樂冥微微歪了歪脖子,問道:「你會下象棋嗎?」

  「象棋?」姜樂冥的眉眼中漫出古怪的神色,看著雪兒的微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做。畢竟這個世界的紅黑棋軍就是被南溟帝國給發揚光大的,而身為南溟帝國臣子的他,就算再怎麼討厭那個國家,這種習俗他也是爛熟於心的。

  「很簡單的,」雪兒大大方方地拉過姜樂冥一時間愣住的身子,同時將黑棋盤轉向他,「玩會了也超好玩的。」

  「這..這樣啊..哈哈……我不會呀……你教教我唄.……」看著雪兒如此興高采烈的模樣,姜樂冥也不忍心為其澆上一桶冷水,只好配合著演上一出。

  「那好那好,你看,這個炮呢,只能隔著人打棋;車呢可以隨便走十字直線.……」

  若是興趣相投,就算彼此性別不同,他們也能很快打成一片,這就是雪兒和姜樂冥現在在做的事情。

  此夜無星,寂然的暗芒席捲天地,敦煌站在一塊大石上,眺望著一望無際的海岸,深紫色的浪濤正不知疲倦地扶上沙灘,彷彿映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翻出巧奪天工的紅船,敦煌長嘆一口氣,藍紫雙色的瞳孔染上如淵如獄的凌冽,「終是要回去的么,想放下的,終究還是放不下啊。」

  「敦煌大人。」鍾世擎摸黑來到了敦煌的身旁,縱使他的語點顫音,可他卻仍是來到了這裡,孤身一人,不帶任何裝束,不做任何防衛。

  「孤身來此,是要做甚?謝罪?」敦煌根本沒用正眼去看這位九五至尊,他的注意一直留在不曾停歇的海面。

  「大人,千錯萬錯,全都是我一人的錯。」鍾世擎沉聲說道,伴著一聲噗通,這本該是萬人之上的君王卻是跪倒在敦煌身後,聽候發落的樣子,就跟罪臣無異。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樂正邢文沒死了。」敦煌第一次側眸,凝出的不是鋒芒銀光,而是尤為平靜的神采。「所以才設下此計,希望用我的手,借刀殺人,剷除這個禍害?」

  「大人所言句句屬實。」鍾世擎閉上雙眼,似乎是已經認命了。「我一人犯下的罪孽,我願一人承擔。」

  「擔,怎麼擔?用你的命?」敦煌微笑著說道:「我可不想後半生天天被你們瑾峽國的人追著,雖然弄不死我,但遲早能把我煩死。」

  「這.……」鍾世擎喉結上下動了動,對於敦煌所言,他無法置否。皇帝御駕親征,卻駕崩於半途之中,說實話,隨行的每一個人就都脫不了干係。

  「你是君王,所做之事為了國家,這我理解。」就在鍾世擎發愁之時,敦煌卻是面容肅穆地開口道:「我之所以會生氣,並不是因為你動用如此手段來栽贓陷害,而是因為你向我隱瞞了事實。」

  「大人教訓得是。」鍾世擎不敢反駁,也無力去反駁一個既定的事實。

  「會發生這樣的事也有我的責任,所以罪責不全在你,你大可不必過分在意。」到此時,敦煌所言已不再徘徊於鍾世擎的設計陷害,而是有更深層次的含義,但鍾世擎顯然是不會明白的,也永遠都不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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