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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前往

  烈酒大口大口入喉,卻不感半點灼燒之痛,不消幾次呼吸的功夫,老爺子就已經幹完了整整一盅的佳釀,與他對酌的敦煌自提出要求后,也不著急,一直陪著他喝。

  「你又要去那裡嗎?」老爺子將手中已有裂紋的酒杯摔到地上,啪嗒一聲脆響,揚出的碎片似有牽引般飛上敦煌眉頭,終被一陣無形之氣碾成齏粉嘌呤。

  「對。」敦煌沉聲道,眉眼中印刻著的,只有堅定不移。「只有你的船能夠將人載到那裡去,所以,我想問你接艘船。」

  「那要是我不給呢?」老爺子雙眸一凝,瞬息閃過的寒芒不加收斂,卻被敦煌很主觀地忽視了。

  「那我就一直坐在這,等到什麼時候你願意借了,我才走。」敦煌干下手頭的烈酒,面色照舊,很平靜地說著在老爺子耳中盡顯其臭不要臉本色的話語。

  拎來一盅見底的紅酒盅,老爺子長嘆一口氣,揮袖間,四周轉瞬蒙起若烈火燒身般的灼霧,陣陣灼熱之風相繼席捲。「真拿你沒辦法啊。」

  「既有此能,不用豈不是浪費?」當老爺子揮袖揚起熱霧時,敦煌的臉上終是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他單臂輕拍大腿,揶揄著說道:「你也得謝謝我,如果不是我,天下人又何嘗會知道你——重黎再世——的美名呢?」

  「少來,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名字,是你們這些擾人清凈的門客強行押在我頭上的。」重黎再世,重黎為祝融火神之名,而再世則是闡明了這位老爺子的本領之高。

  熱浪翻滾中,逐漸凝出實體化的火舌噴涌,它們彼此纏綿於天際,先是勒出大體,再於細節下盡功夫,約莫是兩盞茶的功夫后,一艘巨船便是悍然成形,懸浮於空中,以大氣為支撐。

  老爺子伸手一握,那渾身散發著至剛至陽之氣的火船便是瞬間收縮,於轉瞬化作僅有巴掌大小的標本停靠於他的掌心。回身將之遞給敦煌,他沉聲問道:「此次去,可還歸來?」

  「當然。」敦煌微微一笑,混色的雙眸中洋溢出當年常伴己身的自信,以至於讓老爺子於恍惚間看走了眼,下意識地以為當初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又一次橫空出世了。「你的酒,我還沒喝夠呢。」

  隨手一揮拉拽出影芒,就像是丟球一樣,敦煌順手便將掌心中的火船丟到裡面,一系列的動作行雲流水,可他的眼睛,卻從未從老爺子的身上移開過。

  「下次你再來,可是要收錢的了。」老爺子放聲大笑,引得敦煌同樣相隨。

  「好好,給你就是了,給你就是了!」在二人的樂談中,一連串的窸窸窣窣卻是從米粉店后的蘆葦群中悠然響起,在二人默契地轉頭注視下,一個約莫二十歲的女娃腦袋便是從裡頭探了出來。

  一對大眼睛中綴著盈盈秋水,恰如蝴蝶撲閃著,挺立的鼻樑兩側點綴著如星辰般的小雀斑,初開的胸懷雖不顯驚人波濤,卻已有成熟姿色。尤其是那不盈一握的小蠻腰,若是丟進人潮,必定是吸睛無限的存在。

  「爸!」她沖著老爺子甜甜一笑,置身於蘆葦中的左手順勢一勾,拉出了潛藏其中的黑狗。轉眼間,她看見了只剩下單臂的敦煌,一時間不知所措,可等到她瞥見那一對攝人心魄的混色雙眸時,卻是高興地大叫起來:「敦煌哥哥,你來啦!」

  「小妖精都長這麼大了啊。」敦煌掛著和煦微笑,很自然地張開單臂,將沖入懷中的少女穩穩攬下。「時光可真是飛逝啊。」

  「這麼多年,你都去哪了?」女生仰起頭,各樣情感交錯的眼眸注視著敦煌那僅有溫柔的藍紫雙眸,喜悅不言而喻,但與之纏綿的,卻還有另外一種情感:一種只能埋藏於心底的思慕之情。「你的手又是怎麼回事?」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呢,小事罷了。」敦煌輕撫著女生那僅僅只到肩膀的秀髮,淡然道:「就不說我了,初冬,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你爸有沒有打你屁股了?」

  「咳咳。」被當做空氣的老爺子咳嗽兩聲,這才讓自己近乎消失的存在感重新出現。「她都多大了,我又怎麼會打她屁股?」

  「他打了!」就像是撒嬌一樣,初冬趕忙以可憐巴巴的口吻哼出聲來,讓老爺子瞬間落入尷尬的處境。「打得可疼了!」

  「哦,是嗎?」敦煌露齒一笑,瞥了眼那欲言又止的老爺子,眼中笑意不息。「是你又犯什麼錯了,還是你爸喝酒喝太多了?」

  「都有!」在撥開蘆葦的那一刻,初冬的面上本洋溢著對父親的無限依賴,可等到她看見敦煌,這抹依賴便是立刻轉化成嫌棄與厭惡。

  「唉,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啊。」敦煌以不易被人察覺的勁力微微推開緊貼自己胸膛的初冬,單手彈出一指,點了點重黎再世這位老爺子。「怎麼能動不動就打你女兒呢?」

  「你管我,這就是我的教育方式。」老爺子揚起下巴哼道,順帶使喚其他的心肝。「初冬,去店裡煮幾個米粉,一會吃。」

  「啊?」她回過頭,眼中躍動著央求,卻不被老爺子採納。

  「快去!」

  「哦。」初冬不滿地嘟起小嘴,她三步一回頭,凝望著敦煌那張已有十餘年未曾見過的臉龐,卻是怎麼也看不夠。

  很快地,當初冬消失於店內,這門房外的桌子,又再一次只剩下敦煌和重黎再世這名老爺子。

  「初冬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你啊。」老爺子深吸一口氣,與敦煌交流的口吻不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以父親的身份。「難道你和她,就真的沒有機會了么?」

  「你知道我愛的是誰。」敦煌微笑抬頭,仰望著碧藍之空,眼角隱有淚光浮現。「承蒙初冬的喜歡,但我卻只能把她當做妹妹。」

  「你會再次出山,也應該和她脫不了干係吧。」重黎再世哀嘆一聲,對於自己女兒放錯人的思慕,只能大嘆恨不相逢未嫁時。

  「我有女兒了。」敦煌側眸沖著老爺子輕嘆,讓後者的眼瞳一陣收縮,但也很快重歸正常。

  「這樣啊。」老爺子抬頭,那萬里無雲的天空尤為蒼碧,十分賞心悅目。「她叫什麼?」

  「白雪,跟她媽媽一個姓。」淡然中,敦煌起指於空中點出一圈晶瑩,腳尖輕踩泥濘,騰入雲彩簇擁間,消失於風吹柳絮的白雪下。

  「爸!米粉煮好了!」初冬跑了出來,卻不曾再見獨臂的身影停留。

  啪嗒——瓷碗跌落,裂成一塊塊的碎片,熱湯滾著米粉蔓延開,染上初冬的玉足,卻不帶一點疼痛。

  「他走了。」重黎再世轉過身,沖著初冬微微一笑,卻擦不去後者淌下的淚珠……

  次日的瑾峽國,一支百人之軍,由鍾世擎與敦煌並肩領隊,不點煙火地悄悄出城,奔向遠方的邯國。

  除去敦煌那一行人之外,由鍾世擎親自挑選的瑾峽精銳也是傾巢而出,他們都是歷經了之前大戰,並有輝煌戰績的傑出士兵,對於生死相搏的戰鬥尤其擅長。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宰相杜夜雪竟也會隨行而出,儘管他已然能夠將體內殘存的影之術靈活運用,可他卻依舊是個普通人,戰鬥經驗遠不及赴身疆場的士卒來得多,因此,大多數人都認為他這次去,只是去湊個熱鬧罷了。

  但畢竟這種僅僅存乎於士卒彼此間的閑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傳到杜夜雪耳里的。

  碧爾與杜夜雪同在一架馬車內,這不是誰的安排,而是碧爾自己的選擇。所以,在二人對坐而談時,碧爾才會關切地問道:「你真的可以么?這次去,可能九死一生哦。」

  「就算是萬劫不復,我也要去。」杜夜雪尤為堅定地說道,自那下午的酣睡后,他的眉宇間終是不見了常年相伴的陰霾。「他是我一輩子的仇人,哪怕是死,我也要與他同歸於盡。」

  「這樣啊。」碧爾的眼中流轉著對杜夜雪能夠有如此天真想法的感慨,但最終也只是以不咸不淡的語氣道出三字,便收了聲。

  「敦煌大人,此番征討可有把握?」鍾世擎騎著金甲戰馬,正色問到其身旁騎著白馬的敦煌,後者只是翻出一隻小小的紅船,在鍾世擎不明所以地注視下,緩聲道:

  「你才是瑾峽國的君王,有沒有把握,自己不知道么?難道瑾峽國的每一戰,都是仰仗外人的么?」這絲毫不加收斂的抨擊讓鍾世擎啞口無言,當中流轉的怨懟,甚至讓本就心裡有愧的鐘世擎冷汗直流。

  「我知道你做了什麼。」僅僅奏響於鍾世擎耳畔的低沉更是讓他的心跳到嗓子眼,敦煌與他僅有一寸相隔,這無異於一把利刃架在他的脖前若是他決意動手,這所謂的百人精銳,恐怕還不夠敦煌塞牙縫吧。「但那件事我們晚些再算,現在,先把樂正邢文處理了。」

  「您……您都知道了.……」鍾世擎顫顫巍巍地說道,口水的吞咽聲尤為明顯。「敦煌大人.……這.……這.……」

  「知道我為什麼會幫你么?」敦煌長嘆一聲,側眸凝視著鍾世擎,自問自答地說道:「並不是因為受你的計謀挑釁,而是他做出了比你還過分的事情,一件足以讓他死上百萬不止的事。」

  「他?」

  「每個人都有絕對不能逾越的底線,二我的底線,就是我的家人。」語畢,敦煌眸中掠過足以直刺心扉的銳芒,讓鍾世擎不敢發出一聲悶哼。「以後再算我們的帳吧,現在的優先順序,是樂正邢文。」

  「是……敦煌大人……」最終,一柄重劍還是懸在了鍾世擎的腦袋上,至於是生是死,則全權由敦煌一人定奪,畢竟,哪怕傾全國之力,想要攔住劍聖,也不外乎於天方夜譚。

  寂然的行軍走了四天四夜,終是於五日凌晨摸黑來到了邯國境內,東方穎霄早就做好了通報工作,邯國上下在三天便知道了這則消息,這才避免了民眾的過分騷亂。

  「主上,路已經清好了。」幾日不見,東方靈的面容卻是越來越憔悴了,過分壓榨本源的後果就是如此,儘管他的語中仍有正氣迴響,但敦煌明白,這只是迴光返照罷了。

  「麻煩你了。」就像是一般的主僕都會做的事情,敦煌抬起手,輕輕地拍了拍東方靈的肩膀,一陣斡旋於掌心中的微光便是借勢湧入他那行將就木的軀體,讓其氣息得以在綿長一些。「以後的事可還多著呢。」

  「屬下明白,主上。」東方靈展顏一笑,眉眼中流轉的滿是感激之情,自己的身體,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剛才注入的生命之氣雖說是望梅止渴,但起碼也聊勝於無。

  「我們出發吧。」敦煌揮手一招,率先策馬奔騰,身後緊跟著的乃是一臉惆悵的鐘世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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