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臣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一張畫卷卻是席捲了整個戰後的邯國。王國玉璽的圖案大大地印在左上角,賺足了他人眼球,那畫上人物,也是得益於此,轉瞬成為了整個邯國的風雲人物。畢竟,一個抵著黃金十萬兩頭銜的人,又有誰不想去攀攀關係呢?
那個人留著一撇長須,鬢角微霜長發不曾打理,一直垂到脖間。一對傳神的丹鳳眼熠熠光彩可謂鄙人,卻不知為何多了幾分陰鷙摻雜其中。往後梳落的黑髮由簪子鎖死,悉數蕩漾於身後,直至腰間。
除了樣貌之外,那張畫卷便再無有關他的任何信息,既沒有名字,沒有國籍。雖然如此樣貌偏於英氣逼人的帥氣,但縱觀整個亞土大陸,擁有此類樣貌的人不在少數,從中要想找到那個完全符合所有特徵的人,說實話有些大海撈針的韻味。
畫卷剛出的那一個月內,皇室門前每一天的人海都近乎絡繹不絕,而有信心來此的勢必有所憑藉,不然動錯一步當即為欺君之罪,可是要斬頭的。那一個月內,無數人領來了他們認為的畫上人物,希冀著能夠以此賺取此生無憂的豐厚報酬,可最後卻全都悻悻離開。
無論他們怎麼努力,找到了哪怕是與畫上人物百分之九十多相似的存在,卻都滿足不了那個含恨畫下此人的女生。或是恩將仇報的血海深仇實在過於深刻,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還沒等那些個趾高氣揚的人跨過門檻,她便當即搖頭否決。
正因為這位女生高到令人髮指的要求,所以,有關畫上人物究竟是不是真實存在的質疑聲終是開始發酵蔓延,皇宮前些日子以來的熱鬧非凡,也在近期逐漸趨於平靜。儘管仍有不死心的人堅持不懈,但結局卻是一直重樣。
這幅畫上人物背後的身份,也就成為了戰後以來,第一宗邯國傾盡全國上下之力都一直未解的謎案。
又是一天的寂然,恢復人身的碧爾百般聊無地靠在木椅上,雙手托腮,嘟著嘴巴吹起無形的泡泡,自娛自樂。在身旁擺下的竹葉青熱氣不再,芳香卻是依舊馥郁。她那一對青碧色的豎眸早就蒙上了單調且無聊的神光,終不再是一個月以前日日相伴的翹首以盼。
恍然間,一隻蝴蝶嗅著芬芳尋覓至此,撲閃著翅膀停到了碧爾高挺的鼻樑上,領來陣陣瘙癢,還沒等她打出一個噴嚏,聰穎的蝴蝶便是順著她的臉頰爬上其指尖,於片刻流連之後,為她的纖纖玉指留下了一道隱隱約約的晶瑩。
「瑾蝶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當碧爾正納悶這隻蝴蝶究竟是從哪飛來的時候,一道銀髮身影卻是踩著輕盈大步躍入,追著騰飛的蝴蝶在屋內肆意奔跑。在她的身後,單臂的男子正面露微笑,倚在門欄上,雙眸泛著些許疑惑,凝視著那隻不速之客。「這不該是瑾峽國特有的生物么?」
「師傅.……可以了嗎……我已經.……托著這東西繞城快有五十幾圈了……」只聽一聲巨響震徹庭院,直接勾去了雪兒與碧爾的注意,在那氣喘吁吁的求饒聲中,一位已然快累成軟泥的青年就匍匐在地上,在他的身旁,一個足有其身高四分之三的竹筐竟是在平地上砸出一個大坑,裡頭堆滿了實心的巨石。
「才五十圈啊?」一邊嘖嘴一邊轉過身去的敦煌晃著腦袋,縱使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卻也難掩其眼中的默默讚許。「好吧,看你那要死不活的樣子,今天就到這裡吧。」
「師傅萬歲.……」姜樂冥萬分艱難地嗚咽一聲,旋即便是倒頭昏了過去,不省人事。
「誒,你這樣做會不會有點太過分了?你就不怕他真的練出毛病來?」碧爾拍案盪出一聲清波,自己則是躍上天花,翩然落在敦煌的身旁,換來一旁雪兒的掌聲。
「說實話,我其實是想變成一個嚴師的,可對著這個孩子,我卻怎麼也嚴不起來,或者說,壓根就沒有我該嚴的地方。」敦煌聳聳肩,只有當姜樂冥昏過去之後,他眼中的讚許才會毫不吝嗇地滿溢而出。
「什麼意思?」
「就是說這孩子實在是太自律,太勤奮了。我本來打算是讓他跑三十圈的,結果自己悄咪咪地多跑了二十多圈,你說,這是我過分一點還是他自己過分一點?」敦煌嘟著嘴,單手打起一聲脆響,兩位由邯國聖上欽定的僕人推門而入,先是向敦煌恭敬無比地行了禮,便大步來到姜樂冥的身旁,小心翼翼地把他抬了出去。
「看來又是個修鍊鬼才啊,你後繼有人了。」碧爾抬手就是一巴掌砍在敦煌的肩膀上,啪得一聲清脆。
「這孩子有他自己的執念,必然不會走我的老路。」對於碧爾的大大咧咧,敦煌早就習慣了:「我只希望我教他的東西能夠在未來幫到他就行了。」
「你……應該沒事了吧?」碧爾上下打量著看似恢復正常的敦煌,一番支支吾吾過後還是小聲問出了她心中的擔憂。
「能有什麼事?」敦煌側過臉,用澄清的單眸瞥了瞥比自己矮上一個頭的碧爾,微笑道。
「就……雪兒……駱哲陽.……唐靈東還有兵鬼.……和黃鳳臨那些事情啊.……」碧爾遮遮掩掩地說著,生怕踏錯一步直接踩到地雷上,把自己炸個稀巴爛。
「都活了這麼久了,有關生死離別的事情也都看淡了。」說著,敦煌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著那恢復童真的雪兒好不容易才捉住了那隻四處飛舞的瑾蝶,嘴角輕勾,散出真摯。「只是沒能將他們的屍首收回,有點遺憾罷了。」
「他們後事都辦好了么?」一個月以來的殿內枯坐,在這段時間內,碧爾甚少跟敦煌有所交流,眼下的對談還是戰後的第一次。
「都搞定了,一塊與世無爭的風水寶地,應該是他們嚮往的住所。」回想起下葬時的三天跪坐,不眠不息,敦煌斂起了微笑,低頭沉聲道。「只不過,習慣了爭鬥的老頭子可能不喜歡那兒,不過嘛,誰叫他之前老是喜歡跟我叫板呢,就苦一苦他吧。」
「你還真是『睚眥必報』呢。」碧爾抿嘴嘆道,輕輕地拍了拍從來不會在她面前流露出半點憂傷的敦煌。「有關雪兒的情況呢,你弄明白了么?」
「雪兒啊……」敦煌輕哼一聲,表情凝重。當初他從昏闕中蘇醒后,曾問過有關其體形變化的一些事,但得到的答覆卻是一問三不知。
那不是有難言之隱的偽裝,就是真真正正的不知情,不了解。然而雪兒有關自己的記憶,有關她昭兒姐的記憶,有關其所有家人的記憶都在,唯獨就是有關死亡之氣方面的事情,她突然間變得一概不知,就像是部分失憶了一樣。
「我也說不清她的體內究竟發生了什麼。」迎上雪兒關心的注視,敦煌略顯生硬地露出一抹微笑,晃了晃腦袋,示意自己並沒有什麼事。
「這樣啊。」碧爾嘖嘖嘴,想要出謀劃策卻發現自己腹內一滴墨水也沒有,只好作罷,改以勸喻:「都過去了,那就放眼眼前吧。」
「屬於我們的這一章算是翻過去了,那你呢,找到你要找人沒有?」敦煌從腰間的挎包中抽出一張黃紙,繪於其上的男子栩栩如生,特徵明顯,本應該特別好找。然而個把月來,卻都沒有半點消息。
「沒有。」碧爾宛若泄氣般哀嘆一聲,碧眼中流轉的殺意早在數月無果的洗禮下悄然變得軟弱無力。「你說這個人是不是已經死了?不然不可能幾個月都沒有消息才對。」
「會不會是你記錯了?」不過是隨意的一句提醒,卻是換來了碧爾堅定的眼神注視。在那目不轉睛地緊盯下,敦煌竟然是有點心慌。
「不會,我絕對不會記錯的。哪怕十多年過去了,哪怕他的氣息變了,我也一定會把他認出來的。」碧爾沉聲說著,其眉眼中悅動的堅韌是連哪怕相識二十多年的敦煌也不曾見過的。「他們帶來的人雖然像,但不是他,我很確定。」
「是這樣啊.……」敦煌揉了揉下巴,正作沉思之意時,一種莫名的芬芳卻是從庭院門的方向翩然落入,引起了他的注意。「又有人要來了,應該也是沖著這幅畫來的。」
「就算來了又怎麼樣,如果不是那我認定的那個人,黃金他照樣是一點也別想動。」話雖如此,碧爾的眼中卻是依舊染上了幾分期盼之色,順著敦煌前傾的指尖,她望向了那隨時都有造訪可能的庭院大門。
「報告。」率先路過拐角的並不是一張陌生的面孔,那是門仆,是蕭厲賜給敦煌的門仆,他歲高約莫六十,卻依舊老當益壯。「有外人造訪。」
「唐叔,這一個月以來不都是只有外人才來這兒的么,這又有什麼好報告的?」敦煌面泛不解。
「這個外人身份特殊,他不是邯國本土居民,而是瑾峽國的大臣。」唐叔拱手說著,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
「瑾峽國的大臣?」敦煌和碧爾心有靈犀,同樣歪起腦袋,淡出一聲驚呼。「為什麼別國大臣會主動來這兒?唐叔,你把他帶過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