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否決
「調包?這不可能,這封信一直都放在我的腰包裡面,而我的腰包基本不離身,睡覺吃飯我都會帶著,怎麼可能被人調包了?」林楓瞪大了一雙深棕色的眼睛,滿溢著不明所以的驚詫。
「這隻能說是那人手段高明,能夠在不驚動你們的前提下,將信件調包。」敦煌聳聳肩,改握為夾,兩根手指以信件正中為界,將這封黃紙分成涇渭分明的兩部分。隨後銀光流轉,迎著兩人目光,那迴旋於指尖的凌冽頓起,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其一分為二。
「你這是什麼意思?」看著那被敦煌刻意撇下的另一半黃紙隨風飄揚,本就怒上心頭的辰凌如今更是再添三分火氣,噙於眼眶中的淚花早已凋零,所剩下的,只有對敦煌所行之事而感到的極度不滿。
「我的意思很簡單,只是為了證明這一封信紙被調包過,同時,也表明李家的清白。」敦煌語氣中不摻半點波動,如止水般念叨著,可不知怎麼的,這種平淡的聲音聽在一旁林楓耳里,卻顯得格外滲人。
「我這個人不會無的放矢,做人做事,我只有一個原則:有做過的,我會認,而我沒有做過的,就算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一定不會認。夾在指縫中的黃紙如劍飛舞,於瞬息沖入毫無防備的林楓懷中,卻並沒帶起任何凌冽,也沒有傷到林楓分毫。
鬆開的五指如鬼魅般襲入半空,不偏不倚地鉗住了那隨風飄零的餘下半張黃紙,淡然側過身,眼眸中泛起三分寒色,「如果你認為因為我是李家出身,就會袒護他的所作所為,那麼不好意思,我會讓你們失望了。」
「辰凌。」那一雙藍紫色的眼眸無論在什麼時候看,都顯得那麼攝人心魄,當辰凌的眸光與其在半空中相撞的那一刻,一抹流光在敦煌的雙眸中閃爍,傳出的冰冷迅速衝上她的腦海,於瞬間凝滯了她延燒不止的怒火。
「在這個世界上,所有東西都不可能憑藉單方面便能做出準確判斷,尤其是一張紙,一張很容易便能被調換的紙。」說著,敦煌手中銀光乍現,迴旋在那半張黃紙上,竟是牽起那早已乾涸的字體開始扭轉,不過片刻的功夫,已經掀開了它們的偽裝,令其原本模樣得以形現於世。
「這張紙是別人寫的,雖然我也不太清楚他是怎麼在你們兩個人的眼皮子底下換上去的,但我可以肯定,這就是別人寫的,在準確一點地說,這張紙就是夜閣的傑作。」敦煌眸中捎出幾分火氣,「也就只有他們才會發明這種無聊的東西——化形墨水,好像當初還賣得挺貴的。」
敦煌轉過臉,示意傻站在一旁的林楓將手裡的正統拿來比對,三人同行至那一張棋盤側,並肩而立,而其中,又以辰凌和林楓最為激動,他們的脖子探得老長,兩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本是一體的黃紙,一個字,一個字地做著比對。
「我用劍氣暫時摧去了它的化形能力,如果這樣還不能看出端倪的話,我會釋放劍氣,讓你們親眼看看它的轉化過程,這樣,你就知道為什麼我會那樣說了。」敦煌僅存的雙手彈出兩指,壓著那一分為二的黃紙,鎖住了那一個同時出現在兩張紙上的名字:歐陽。
在林楓與辰凌極其細緻的打量下,他們總算髮現了當中的差異,上半張紙的歐陽比起下半張紙,整體要顯得更加端正,一字一頓中,也更為有力;而下半張紙,雖然極力維持著端正的字體,但也不難看出幾分倉促,連在一起的筆畫也比前者多了不少。
但敦煌深諳這樣的細節顯然還是不夠的,畢竟任何人在寫字的時候,其字體都會有些偏差,所以,他的指尖銀光漸起,將那一縷蔓在下半張黃紙上的無形劍氣抽了出來,剎那間,黃紙上的黑字竟是開始轉變,於辰凌和林楓驚詫的注視下,轉換成跟上半張一模一樣的字形。
「這是……」在親眼看見這種轉變之後,林楓總算是在朦朧的腦海中剖析出了敦煌口中所謂的化形墨水模樣:那是一瓶盛在紫色水晶中的墨水,外表華麗,其內部也是活性十足,之所以有相關記憶,也是因為他在很久之前,還用過這種化形墨水作為研究。
「夜閣的小發明,我倒覺得沒什麼用。」敦煌挪開自己張開的手掌,輕然聳了聳肩,一雙奇眸很自然地微闔,於眼前帶出一陣本該是極其短暫的黑幕。
「恩?」眨眼的停頓不應該是這樣才對,當敦煌合上雙眸,想要再開之際,他卻發現自己的眼皮像是緊緊黏在一起一般,無論敦煌怎麼努力,都根本無法撼動其分毫。在這個瞬間,自己的一雙眼眸彷彿已經不屬於他了。
「原來是有關精神的特殊能力啊,怪不得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替換信件。」見開眼不成,敦煌也索性放棄了這一念想,沉下心緒,自廣闊的精神海中延出萬千銀絲,講四周圍的桃花林以素描的方式,重新展示在他的心神之中。
或許對於其他人來說,這樣因外力而導致的雙眸深鎖配上精神力的掩護,便能夠暫時屏蔽他們對於外界最直觀的視覺感知,這不失為一種在不知不覺間完成任務的最佳選擇。但奈何這一次,其使用者卻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向敦煌動手,要知道,對於後者而言,其精神力早就可以取代眼睛的地位了。
無形的銀絲鋪天蓋地般蔓延在這片桃花林中,當辰凌和林楓的思緒仍沉在那一分為二的黃紙時,屬於敦煌的精神力卻已經遍布整個地界,將周圍的一切盡數完善在其腦海之中,不過是瞬息間的功夫,那本是素描般的黑白,如今在他的感知中,已是成為了一副栩栩如生的七彩畫卷。
遍佈於各個角落的銀絲對於任何風吹草動,皆是無比敏感,透過那遠超自己視野範圍的銀絲,拜其所賜,讓敦煌看見了在林中努力練習著喚刃的姜樂冥,望到了那趴在小溪邊捂嘴欲嘔的雪兒,瞥見了那盤在一棵粗樹上呼呼大睡的碧爾。
「原來在那啊。」當一道黑影正小心翼翼地在極遠方向的桃木上輕挪一步,銀絲的反饋旋即讓敦煌感受到了他的存在,於頃刻間勾勒而成的身形匯出一道黑袍飄影,他頭戴一張蒼白的面具,上面只有三道誇張的彎痕,分別置放於雙眼與嘴角處,凝出一張奇葩的笑臉。
「真是不小心呢。」淪於自我心境的敦煌輕笑一聲,垂在身側的左手悍然彈出兩指,於半空中點出一道透明的光圈,所有經臨此圈的無形銀光,幾乎都是在轉瞬間從輕柔蛻變成如劍刃般的鋒銳,在炸出一聲氣爆后,浩浩蕩蕩地朝著那黑影所在的遠方長襲而去。
「呼……」如今的一木只有扶著那一根粗壯的樹榦才能勉強保持住站立的姿勢,在笑靨面具的遮掩下,他的五官此刻早已血涌,流出的猩紅細如小蛇,順著雙頰直流,最終匯成下巴上的晶瑩。「只是對他使用了一次能力,居然帶來了這樣嚴重的反噬,還差點要了我的命,敦煌,他究竟有多強啊.……」
心有餘悸的一木還沒來得及理順自己慌張的氣息,一記響雷卻是冷不提防地轟在他的心神,在那滿懷威脅的警告中,他沒有猶豫,右手頓作虎爪狀,掌心轉起深邃的猩光,狠狠地拍在了自己的心臟上。
「咚!」只聽一聲低沉,他本勉強站立的身子頃刻消逝無蹤,也幾乎是同一時刻,肆虐的劍光悄然而至,於凌冽中將這一顆大樹切成漫天碎粒,飄飄洒洒地揚在半空之中,隨風而落;
唯有那一道從匆忙中跌下的慘笑面具,在被劍光穿刺后並沒有破碎,反而是被釘在最前,於半空中迴旋出一記完美弧度,朝著其發源地騰飛而來。
「被他跑掉了啊。」作為一直在遠處引導著銀光的敦煌,對於攻擊是否擊中目標自然有著最為準確且直觀的判斷。在襲殺未遂后,他倒也沒有窮追不捨的打算,心念微動,收回了那遍布天地的銀絲,並於開眸間重歸以往的平靜淡雅。
「研究的怎麼樣了?」重新開眸的敦煌瞥見那依舊是沉思著的兩人,沉在一側的左手微張,還不時地做著后伸的動作,像是在牽引著什麼東西一樣。
「如果真是這樣如你所說,那麼究竟是誰在故意離間挑撥我們的關係呢?」比起那幾乎已經沉淪在迅速的急速轉變中,一時半會還回不過神的辰凌而言,繼承了神醫衣缽的林楓則要顯得更加成熟老練,他揉著下巴,若有所思般念叨著。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特別簡單。」敦煌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地微笑著,在其面前,一記蒼白的掠影正帶著慘笑,朝著他遞空的左手長追而落。「挑撥離間的小人,其實就是這個想方設法都想弄死我的人,夜閣唯一的倖存者,雙笙。」
林楓與辰凌凝望著那一張慘白的笑靨面具,眼眸中卻在同一時刻泛起如冰霜般的寒意,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他們的意識卻是瞬間陷入空白,連帶著他們的身子一起,獃獃地佇立於原地。
「好了,我現在有足夠的時間來收拾你了,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