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陰謀
當辰凌與林楓對坐之時,一道黑影早已於急速中沒及桃花林邊緣,不過是幾次呼吸的功夫,他悄無聲息地爬上了高聳的城牆,並於翻越中,剎那無影無蹤。
「尊上,已按照您的吩咐,將信件掉包了。」當低沉響徹於臻凌城中的無名府邸時,那一位被萬眾敬稱為尊上的男子正負手而立,站在一塘錦鯉旁,雙眸微閉,像在沉思。在他的左肩上,一隻雄鷹亦是傲然而立,鋒銳的爪刃扣在尊上的肩膀,英姿颯爽。
在他們的背後,一道衝天而降的黑影在落地的那一刻前滾半圈,盪起些許土塵翻滾,待朦朧退散,他已是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向尊上行著敬禮。
「嗯,幹得不錯。」尊上點點頭,抬起左手在那雄鷹的喙前晃了晃,後者也是頓時明意,振振豐滿的羽翼,於瞬息攀上雲霄,消失在碧藍之中。
「這是從那兒替換下來的半截信件,敬請尊上審閱。」摸索之中,那名黑衣人從衣衫中取出半截牛皮紙,雙手捧著前遞,行為舉止無不透露著他對尊上的無限尊敬。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就看看吧。」負於身後的右手食指輕挑,瞬息間拉起一道無形的引力,牽著那切面平整的牛皮紙飄飛而來,「一木,這一次你乾的不錯,先退下吧。李家那要是再有什麼動靜,立馬彙報。」
「是!尊上!」得到尊上稱讚的那一刻,一木整個人如釋重負般長舒一口氣,過了好一陣才再一次鄭重地作出回應,頃刻間微風舞動,帶散了他單膝而跪的身影,於片刻間冥飛鴻鴻。
「沒想到,十幾年前留下的斬草不除根,到了現在,居然還能夠派上用場。」尊上輕笑著拎起那半張牛皮紙,上面僅僅寫著不超五行端正的毛筆字,一筆一劃中,流轉得皆是怨恨。
「呵,沒想到當初大哥們的爭端,居然還牽連了不少無辜的人呢。」一目十行的速度讓尊上很快便讀完了這封僅剩下一半的信件,帶著蔑笑隨手一拋,紙張于飛舞中燃出金光,並在剎那間化成灰燼,飄零在池塘之上。「也罷,既然她與敦煌有關,不用白不用。」
「沒想到,向來無比謹慎的你,居然會失算在自己的徒弟手上,真不知道該說是可悲呢,還是可笑呢。」輕挑的嘲諷久久回蕩在這無名的府邸之中,伴隨著那悠長迴旋,尊上的身影亦是破碎而散,憑空消失了。
泛著金焰的碎紙落於池塘,上頭只有兩個端正的毛筆字依稀可見:夜閣。
時間回到不久前的清晨,當敦煌和姜樂冥一行人伴著微風出現在那片桃花林之時,一直徘徊在暗處的一木便已經發現了他們。
並不是說敦煌行事不謹慎,相反的,當他重登主島的時候,早就預料到李家將有人監察了,所以在那一刻,他已經隱去了他們一行人的氣息,為的就是悄無聲息地摸進李家,不惹不必要的麻煩。
之所以會被發現,其罪魁禍首倒與姜樂冥有著莫大幹系,或者說,就是姜樂冥的存在,才讓敦煌的運籌帷幄付諸東流。正因為從他手中飛出的匕刃流轉,讓敦煌不得已分出一點凌冽以作抵擋,這才使得本完全封鎖的氣息外泄,雖只有電光一瞬,但對於一木來說,也足夠了。
在那個瞬間,一木已經寫好了懷中信鴿所需要帶去的訊息,為了掩人耳目,那本是純白的羽鴿甚至還染上了一層近似桃花的顏色,又為了掩蓋其氣味不被敦煌察覺,一木沉著氣,一路等到順風的那一刻,這才放出羽鴿,向遠方彙報。
不久后,一木的腦海中,便響起了尊上的聲音,這是身為血士的他們必須與尊上建立的單向聯繫,不論是什麼時候,只要尊上想,他都能通過這種媒介,隨心所欲地與每一位血士進行交流,同時間,共享血士的視野。
當時尊上帶給他的訊息並不是繼續盯著敦煌,而是轉換目標,去監視那一位看似柔弱的女生:辰凌。其原因大致有兩個,一,繼續監察敦煌並無大用,甚至還有被發現的風險,得不償失;二,在延綿幾百年的家族歷史冊中,尊上記得自己曾經看到過辰凌的臉,在那獨一欄的歐陽中,清清楚楚地記載了一張辰凌的畫卷。
而至於接下來的事,便都是尊上一邊透過一木的眼睛,一邊盤算著計劃下來的,包括了那信件的調換。一木之所以會被尊上器重,其主因還是他得天獨厚的能力,時間停止。
這種時間停止並不是真正意義上地完全停滯時間的流逝,而是放長時間——放長人們眨眼所需要的時間。對於身處其中的人們,他們眨眼的動作或許與尋常無異,但在一木手中,這一小段眨眼的時間卻是可長可短,最長,甚至可達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
正是藉助這樣獨特,泛用面極廣的能力,趁著那對坐交談的二人眨眼的同步時間,他調換了那一張黃皮信件,完美地完成了尊上所囑託的任務。
儘管一木臨摹的本領很是高超,但想要徹底復刻他人的風格,對他而言也是一件苦差事,哪怕他拿出了百八十加的努力,所寫出的字卻仍與原體有些出入,但好在辰凌早已哭成淚人,對於某些細節上的關注不盡人意,這才讓一木的調包矇混過關了。
而且,那由尊上專門配製給每一位血士的墨水,幾乎都擁有同化的能力,在寫落紙張的那一刻,如果該紙之前被人寫過漢字,這樣,那些之前存留的漢字便會在潛移默化中,逐漸轉變成跟血士所寫一模一樣的字體,可謂是調包冒信的絕佳神器。
儘管同化的過程需時不長,但也不是一瞬間就能完成的,最起碼,也得等上幾次呼吸的功夫才能徹底完成同化冒充,而辰凌的哭泣,卻恰好為這同化爭取了充裕的時間。
「李家.……」那一張黃紙如今已被辰凌攥成麻花,對於父親留下的最後名字,她沒有半點懷疑,相反,只有深沉的怒意熊熊燃燒。
「師傅說了什麼?」看著那雙眸噴火的辰凌,林楓一臉茫然地歪了歪脖,心神中稍有不寧漸起。正等著答覆呢,那一張黃皮紙便被辰凌攥成一團給丟了過來,林楓勉強接住了,只是剛仰起頭,還沒說什麼呢,便瞥見辰凌淚腺崩塌的雙眸於泉涌中散著憤恨。
「你自己看吧!」辰凌冷哼一聲,那陡然拍案而起所帶出的兇狠與狂躁,著實嚇了剛剛喂完葯,從主殿那邊走到這頭的敦煌一跳。
「怎麼了?脾氣怎麼這麼大?」敦煌一心好奇地走了過來,打量著渾身顫抖的辰凌,語氣中不乏疑惑之感。
「這不可能……」沒等辰凌回復,坐在旁邊的林楓倒是捂嘴驚嘆起來,這一下子,便勾起了敦煌心中的好奇之色。「這不可能……怎麼會.……」
「什麼不可能,什麼東西?」順著聲音轉過頭,單手攥紙的林楓便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他的眼眸之中,如今的他也是渾身劇顫,但與辰凌的憤恨不同,瀰漫在林楓全身上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感觸。
或許是感受到來自敦煌眼神中的關切,林楓微微揚起頭,眼神稍稍錯開了一旁的敦煌,落在了對岸的辰凌身上,當中的疑惑像是在詢問著她的意見。
當辰凌點頭表意后,林楓這才將手中的黃皮紙遞給了仍是一頭霧水的敦煌,他用單手接過這張撰寫著勁爆消息的黃皮紙,一雙奇眸上下掃視著,臉色也是從初來乍到的跳脫轉換為沉凝之光。「這是……你父親寫的?」
「是。」辰凌哽咽著說道,雖僅有單字,但語氣中毫不掩飾的怒火卻是讓敦煌感到一絲絲無奈,對辰凌被情感左右了大腦所感到的無奈。
「那你怎麼看,信嗎?」敦煌嘆了一聲,眼神中並無任何多餘的情感波動,唯一有的只是沉凝如淵的深邃,於注視中投向處於極端憤怒的辰凌。
「我能不相信么?」辰凌抿著嘴,在她如今的心神中,有的,只是那熊熊燃燒的怒火肆虐,至於理智,已經不知被拋到什麼地方去了。
「那你呢,你也信么?」得到辰凌反問的答覆,敦煌幽幽然嘆了一聲,心目中對於辰凌的印象也是在這瞬間驟降三分,轉過頭,望向那看起來要顯得更加理智的林楓,他輕言問道。
「這一封信……是師傅親筆寫的.……我一直帶在身邊.……直到今天才拿出來……裡頭內容雖然很難相信……但師傅所寫的……應該是事實才對吧……他沒理由欺騙我們的吧.……」比起辰凌武斷的堅決,林楓的回答要顯得更有腦子,畢竟他作了分析,也得虧是這些隻言片語的解釋,才讓敦煌總算理解了為什麼辰凌會如此相信這樣一封破綻百出的信件。
「難道只是因為你一直把它帶著身邊,所以對於裡面所寫的一切,就可以完全信任了嗎?」敦煌聳了聳肩,眉宇間流露出幾分說教的神色,「難道你就不怕這種東西被人調包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