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踏歸
那屬於辰凌的最後一個時辰不再是停滯不前的窘狀,在四肢的每一次起伏中,她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那至高峰的距離在不斷縮短,從一開始的遙不可及,到現如今的咫尺相鄰,辰凌所付出的努力,終於有了肉眼可見的回報。
「距離期限,尚有一炷香的時間。」空靈的報時已經不再重要了,只因在其響起的前一刻,辰凌幾乎虛脫的右手儼然碰上了那漠然聳立的高山峭壁,在那一瞬間,至高峰彷彿受到了極其沉重的打擊一般,山體突然暴起劇烈震動,於嗡鳴中轟然坍塌,裂成漫天碎石,迎著那一雙不知所措的眼眸,向下直墜。
「咕咚!咕咚!」無限的巨石墜落,於沉悶的聲響中連帶起近乎不絕的驚天駭浪,那滔天巨浪的凌冽,又豈是於湖泊中漂泊無依的辰凌所能抵擋的?當第一記高浪旋出迅猛之際,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的她,已然被其吞噬其中,意識全無。
於此同時,在那萬千白浪之中,一道詭異的光焰竟是燃出金紅纏綿的璀璨奪目,從排天巨浪的正中心位置扶搖而上,宛若一縷上竄的流星,頃刻沖入淡灰色的天空,爆出一聲清脆嘹亮的啼叫。
「鏘——」嘹亮的鳳啼瞬息回蕩在這所謂的「空」中,將周圍本無特色的一切鍍上一層華貴的包裝,以剔透的紅搭配上絢麗的金,於勢不可擋的延燒中,烘托出磅礴大氣。
扶搖而上的掠影於此刻綻放出栩栩如生的火鳳模樣,如流火般的翎羽驕然而展,於高空中震出咄咄神威,其高傲的頭顱更是仰望著滿天星辰,兩簇火焰於眼眶之中跳動,將屬於它的氣息深深烙印在這本是無主的「空」中。
在鳳凰威能顯霸的那一刻,這空間中本象徵著一片死氣的灰白色調頃刻為之沉淪,甚至在瞬間倒戈,化作那金紅纏綿中的一員,無比迅速地將那道難能可貴的色彩遍佈於整個天空。
「終於搞定了。」凝望著那屬於鳳凰的威能赫赫終於是在自己的不懈引導厚積薄發,敦煌此刻的心情怎一個好字了得,雖然在外人面前,他的神情根本就不會流露出任何大程度的波動,除非那個人,是雪兒。
「真至於么?」一直就站在敦煌身邊的碧爾自然不會忽略到那隻鳥中至聖的展翅翱翔,也因此,當金紅燃出無可匹敵的氣勢之時,其眼眸中也是隨之染上些許不解,「如果說幫她治病的話還情有可原,那麼你又為什麼要幫她梳理精神海呢?難不成你真想把她當下一個你來培養么?」
「肯定不是。」敦煌隨性地聳了聳肩膀,一直維持著平淡的臉上如今顯露出幾抹蒼白之意,「她沒有那個天賦,就算是有,我也不會把她帶向修行這一條路。此次我為她梳理精神海,主要目的是方便我未來更好地教她有關醫術方面的東西,尤其是在靈力提純方面,精神力高一點,這樣掌握得就能更紮實些。」
「為此你還真是不留餘力啊。」碧爾囔了囔嘴,帶著些許抱怨地小聲侃了一句,「也沒見你對我這麼好過,同樣是救命恩人,咋差距這麼大呢?」
「話可不能這麼說啊,什麼叫我沒對你這麼好過?」敦煌嘴角帶笑,側過臉看向那嘟囔著嘴巴的碧爾,輕聲而委屈地說道,「我剛才不還幫你報了仇么?這難道不算么?」
聽著敦煌似若打趣般的語氣,看著他那平淡而溫和的微笑,碧爾只感覺自己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彷彿被觸動了,讓本是故作鬧氣的她一下子怨懟全無,輕輕地點了點頭,囁嚅著說,「算你了……」
「哈哈!」眼瞅著碧爾的神情從滿心怨懟變成當前的嬌羞,敦煌沒由來地笑出了聲,過了好一會兒,直至留意到碧爾眼中的幽怨幾乎溢出后才略有收斂。他拍了拍碧爾的肩膀,語氣中帶著一點點懇求之意地說道:「這些就先放到一邊,等會再說吧。你現在先去幫我找幾棵大樹過來,越粗越好,拜託啦。」
「你要樹來幹什麼?」碧爾眯起雙眼,從縫中透出的鄙視上下打量著那一臉無辜的敦煌,「蓋房子啊?」
「是拿來蓋東西,但不是房子,是船。」敦煌很快便向碧爾交代了自己的目的,「雖然說這裡的環境是真的挺不錯的,但我始終還是得回去的呀,沒有船,難不成你想讓我游回去么?我可不喜歡海水。」
「行吧。」碧爾嘆了一聲,扭了扭身子,巨大的蛇尾掃開綠茵草坪,在窸窸窣窣的律動中,推送著她的魅影朝著兩人背後的那一片叢林走去。
屆時,那氤氳遍布的光罩也是逐漸褪去一身的朦朧,顯露出一具依舊是盤腿而坐的倩影,如瀑布般的黑髮披散在她的背後,一直垂落到地面上;她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但高挺的鼻樑卻是如初生嬰孩般白皙,這樣的搭配難免顯得有些奇怪。
「大功告成,應該一會兒就會醒過來吧。」將視線盡數凝向那白皙鼻尖的敦煌,此刻正捏著手指,自言自語地說道,「比我想象中還要順利啊。看來我就應該設兩個的,一個真的太少了啊。」
如果坐立於氤氳中的辰凌得知自己所經歷實則並非治病所必須,而是敦煌主觀意願下的磨練的話,她的心中肯定是五味雜陳,有的可能是疑惑,對敦煌竟能洞悉自己過往的不解;也有可能是怨懟;但具體是什麼,天知道呢?
當那些屬於辰凌的歷練逐漸落下帷幕之際,在那片幅員更廣的主島上,一道倩影也是慢慢從身心俱疲中醒轉過來,一雙紫眸黯淡無光,在微弱的燈火下吃力地轉悠著。
渙散不已的眼神僅能勉勉強強地勾勒出周圍環境的大致情況,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無比柔軟的床上,在身邊的床頭柜上,還靜靜地擺著一碗已經放涼很久了的葯,但葯香卻是依舊濃郁。
她下意識地移了移被窩裡的手,可還沒能動出厘米,全身便是頓時泛起痛不欲生的刺疼,如骨牌效應般,牽起她渾身的顫抖,同時又在顫抖中,拽起周身的疼痛。
「可千萬別動啊!」一句輕言的告誡伴隨著輕柔的微光拂面而下,及時為那道銀髮倩影撫平了周身流轉的錐心之痛,恍惚之際,一道披著白裙的身影已是出現在其眼前,如畫眉眼中點綴著濃濃的擔憂,正滿懷同情地看著那俯卧床間的她。
「雪兒,你這次傷得不輕,可千萬別亂動呀,不然傷口開裂的話,情況會更嚴重的。」那披著白裙翩然而至的身影可不正是李又珊么?在她的右手,一團微光正懸於五指環繞之中,順著她的前遞而流轉出柔和的光芒,撫慰著卧床不起的雪兒。
「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搞的,為什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啊?如果被敦煌看見你變成這樣了,保不準得將這裡翻個底朝天啊。」當雪兒全身的戰慄逐漸停止,李又珊這才如釋重負般長舒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收回了自己前遞的右手。
「敦煌.……叔叔……他.……」雪兒的聲音不再清脆悅耳,反而是虛弱中點綴著沙啞與模糊,叫李又珊很是費力才能聽見其所說的隻言片語。
「敦煌他沒事,你好好養傷,等傷好了,就能見到他啦。」李又珊勾起一抹令人心安的微笑,左手無比輕柔地掃過雪兒蒼白的額頭,將那一抹散開的銀髮帶到邊處。
「他……回.……來了……嗎.……」強撐著五臟六腑內宛若翻江倒海般的混亂與噁心,雪兒費了好大的勁,這才將心神中的牽挂訴說出口。
「嗯,他回來了,現在正在休息呢,你好好睡覺,明天就能見到他啦。」李又珊立馬回答到,用迅速且肯定的語氣,消除了雪兒心中的憂慮。直到現在,後者這才滿意地露出一抹微笑,緩緩閉上雙眼,一晌的功夫,便又是沉沉地睡過去了。
「敦煌啊敦煌……你快點回來吧……」看著雪兒睡去的安然,李又珊偽裝出的肯定便是迅速消散,於臉上重新匯聚成一抹憂愁的期盼,所謂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這開脫用的說辭倘若不能成真,雪兒的傷勢只會是更加嚴峻。
「怎麼回事……我的心為什麼會突然這麼痛.……」盤膝而坐的敦煌恍惚間卻是泛起一陣心悸,就像是有人用一柄重鎚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心臟上一樣,在那一瞬間,他甚至感覺自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好一會的功夫,才慢慢調整過來。
「發生了什麼事?」敦煌仰起頭,望向那逐漸有了沉落意思的月亮,眼眸中頃刻變得憂心忡忡,「莫非是雪兒出事了?不行,我得趕緊回去。」
「敦煌!」當敦煌心生不安之際,碧爾的呼喚也是恰好在同一時刻響起,順著聲音向後望去,敦煌看見的卻只有碧爾獨一人的身影,他所囑咐的大樹更是隻影不見。
「先別問我樹去哪裡了。」迎著敦煌幽怨的眸光,碧爾吐了吐俏皮的舌頭,緩聲說道,「因為比起砍樹,我找到了更方便的東西,東邊的海上停著一艘現成的船,好像是別人落下的,上面沒有人,所以我們應該可以拿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