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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涅槃

  凌冽的北風呼嘯,刮在辰凌的臉上,一點也不亞於那冰冷湖泊所帶給她的刺骨之感。本還想多坐一會的她,這下也不得不趕緊站起身子,向著懸崖內跑去。

  可當她一直起身子的那一刻,腳下看似穩固的崖間竟是驟然響起岩石斷裂的聲音,聽在辰凌耳中,就像是懸著自己脖頸前的一把鐮刀,隨時斃命。

  「不會吧……」辰凌有些疲倦的雙神中泛起些許難以置信,咽了咽口水,她旋即開始打量起周圍的一片白雪皚皚,希冀著能夠從中尋來那斷裂之音的源頭。

  存於白雪層疊中的斷裂其實不用多費力氣,便能輕易被找到,當辰凌的眸光注意到那本是一片平整的雪地如今卻是隱隱出現一條橫向裂紋之際,她就已然明了那一聲索命般的聲響究竟來自何方。

  那裂紋仍在不斷擴大,在加深的過程中逐漸變得清晰可見,不再像初始時那般細微。辰凌目測自己距離那道裂痕約莫有五米左右的距離,所以她當機立斷,還沒等身子弓回直挺,她的雙腳便是赫然邁出大步,以三下五除二的功夫,直逼那五米外的界限。

  「成功了!」當辰凌的左腿跨過裂紋之時,一陣宛若死裡逃生的欣喜頓時卷上心頭,然而,還沒等這抹情緒踹熱乎呢,她卻驚覺自己的右腿彷彿不受控制般被人為的固定在柔軟霜雪之中,緊接著那本尚算穩固的崖尖竟是毫無徵兆地轟然坍塌,連帶著她的右腳一併向下墜去。

  「啊!」頓時的失重讓辰凌直接磕在身下的柔雪之中,沒能站穩的左腳如今也是隨著這一磕碰墜回了深淵,得虧是她的雙手趕得及插進雪裡,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隨著崖尖的隕落,那冥冥中束縛著辰凌右腳的氣力也是隨之消散無蹤,但儘管如此,那厚厚的積雪也沒能充當良好的支撐,且不論其冰冷刺骨,光是滑溜,就讓辰凌本就命懸一線的處境更加危殆。

  如果說這兒是一道尋常無雪的懸崖,那麼扒著邊緣向上攀對於成天在偏島上躥下跳採集藥草的辰凌來說,也絕非什麼難事,奈何現在的懸崖卻是覆著一層根本起不到半點支撐作用的白雪,即使辰凌來得及將雙手狠狠地插進雪裡,也僅僅只能夠暫時控制住自己下墜的速度,而難以逆轉當中的後退。

  「不……不.……」辰凌的手原本是整隻掛在雪中的,如今卻已是隨著滑動而逐漸向外露出肩膀,在自身體重的作用下,她的半個后臂都已經懸空了。

  滑動仍在繼續,不論辰凌怎麼努力,她卻怎麼也無法在那霜雪中用上什麼力氣,越是掙扎,向後倒退的速度反而是越來越快。

  「這就是你所謂的改變么?這就是你所謂的為自己而活么?」自打辰凌進入這神秘的空間以來,雷霆似乎成為了常常陪在其左右的唯一伴侶,雖然每一次電光閃爍中,總會有某些討人厭的聲音一併響徹耳畔。

  這一次,那轟然而落的紫電並沒有隨意選擇一個遙不可及的角落默默地炸出爆鳴,反而是直接轟在辰凌眼前十米左右的位置,於瞬息間將一片光禿禿的樹林徹底點燃。

  炸起的橙紅火光連帶起驚天熱浪撲面而來,於席捲中竟是加快了辰凌掌心下白雪的融化,本就抓不穩的雪團如今更是泛起點點濕潤,叫辰凌向下滑落的速度更上一層樓。

  「不能掉下去……」辰凌在心底歇斯底里地吶喊著,沒入白雪中的五指也是於此染出點點毫不起眼的灰光,自此,她的雙手竟是久違地暴起一陣氣力,在其協助之下,她終於是摁破了掌心下結實的雪塊,摸到了那早已被凍成僵土的泥濘。

  就在辰凌做著殊死掙扎之時,那不遠處延燒的火光之中,竟有一道偉岸的身影逐漸成形,如閑庭信步般從烈火叢生中走了出來。儘管不著半點煙火,可那屬於烈火的灼熱卻無時無刻不在他的身上翻滾著。正是這一抹灼熱的出現,融化了周遭的白雪,也將辰凌一步步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你既沒有能力,也沒有天賦,究竟是憑藉著什麼才能說出如此狂妄自大的話?」那道朦朧身影在行走中逐漸變得清晰,於炙熱中顯現出一張古樸中年人的臉龐,稜角分明,一雙深邃的眼眸正向外散發著如劍般的凌冽,直指那勉強還能將頭維持在懸崖邊上的辰凌。

  「父……」當辰凌終於看清了來人的面龐,她的眼神卻不由得地變得獃滯了,那乍一看與自己有著七分相似的中年人,不可避免地讓她聯想到了那一個人:那個向來嚴厲,不苟言笑的人;那個,被她埋藏在心底十餘年的父親。

  「呵,你還記得么?十四年前我曾對你說過的話。」那道偉岸挺了挺腰板,那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不管過多少年,辰凌總會看得心裡有些發慌。還沒等後者作出任何回應,他便是以一種怒腔給自己圓了上來,「我說我們歐陽家,沒有你這樣的子嗣。這句話,哪怕是放到現在,我也會隻字不改地送給你,因為,你根本就不夠資格!」

  「你……」辰凌那哪怕是面臨險境都沒有多大起伏的心境,卻在眼前男子的嘲諷之下,變得尤為波動,匯成怒火熊熊燃燒,也是藉助這一剎的暴怒,其十指反倒是更添威能,一下子便刺穿了僵硬的土壤,終於是將其一路后滑的身影牢牢固定。

  「很生氣么?很不爽么?那就給我爬起來,證明我是錯的啊!」男子不屑地哼道,眉宇中的蔑視幾乎滿溢而出,將辰凌心中的怒火又一次推上新一道的巔峰……

  碧爾看著身邊那竭盡所能地偽裝著中年人聲線的敦煌,心中難免泛起一陣陣驚嘆,他為了激發辰凌的潛能,簡直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先是憑空捏造出一個所謂的「空」,好磨練辰凌自身的體力,然後又是構造出眼前雪山懸崖的父女對峙,單憑這兩道虛幻空間的轉變,就不難看出敦煌本人對玄靈梢的極致掌控。

  「這二十幾年來,他到底經歷了些什麼啊。」碧爾汗顏,她實在越來越捉摸不透眼前的敦煌了,二十多年前的他,或許只是初出茅廬的小蠢材,出外打獵能夠被野豬追給半死,捉葯的時候能把當歸拿成人蔘,但現如今的他,卻宛若涅槃重生了一般,不光是實力突飛猛進,對於各式藥物的把控,就連碧爾也有點望塵莫及的感覺了。

  「混蛋!」辰凌咬著牙大罵一聲,右手五指猛然發力,伴隨著破碎的刺痛與溫熱,她將其狠狠地鑲進了凍土之中,同時左手高抬,赫然向前遞出一大個身位,將自己本是露出崖外的整隻左臂重新抬回了雪花之中。

  如利爪般的五指轟然而落,惡狠狠地砸進白雪之中,與此前的無力截然不同的是,這一次,她的左手就像是不費吹灰之力一般,輕而易舉地穿透了那一層厚厚的積雪,並在一往無前中,以極快的速度觸上了那一層堅硬的凍土層。

  儘管其左手五指沒能像右手一蹴而就般穿透凍土,但也只是微微停滯片刻,便伴著同樣的指尖溫熱,釘進了那一層凍土之中。在確認穩固之後,辰凌便是馬不停蹄地抬起右手,於半空中拽起猩光流轉之時,又一次向前踏出整整一個身位的距離。

  如此反覆,周而復始,憑藉著那由「父親」帶來的「鼓舞」,辰凌竟是逐漸克服了向後的滑動,並一步步爬了回來……

  「你看這不是可以么?」敦煌的聲音又一次從沙啞中緩緩轉換成平常的幽冷,但這一次,還伴隨著一陣咳嗽,顯然,去模仿一位中年男性的怒腔,對於聲線向來清越的他來說,也算得上是一件苦差事了。「我就說一個少了點,你還不信。」

  「行了行了,這樣還不足以證明她的能力么?再折騰下去,我怕你給她折磨出心理陰影啊。」碧爾聳聳肩,看著那一臉遺憾的敦煌,心中情不自禁地泛起對於那位女生的同情。

  「也是,足夠了,最起碼看得出她有那種證明自己的決心了,那就教她一點東西吧。」敦煌揉揉下巴,在看見辰凌的身子總算是在努力中重新爬回了懸崖,他便是輕笑著打出一聲響指。

  剎那間,那倒映在其眼前光幕上的飄雪懸崖竟是突然轉變,又一次變回那一湖看似永無邊際的「空」,置身其中的辰凌還沒來得及從累死累活的攀岩中稍作休整,便是毫無徵兆地從高空墜落,砸進冰冷中盪起一片片水花。

  「咳咳.……」敦煌撇過頭去,清了清嗓子,再度偽裝出空靈的淡然,平靜地說道,「距離期限,尚餘一個時辰。」

  當空靈響起的那一刻,辰凌這才晃晃悠悠地清水中探出頭來。這一個時辰的消息如雷貫耳,讓辰凌甚至沒來得及思索究竟發生了什麼,便是下意識地向四處觀望,找到了那一座已然近在咫尺的高山。

  「剛才那是.……考核么.……」辰凌咽了口口水,思緒中不由得泛起一絲有關空靈曾說過的話的印象:距離視乎緣者自身,可長可短。「原來,可長可短的意思,是這個啊……」

  辰凌輕嘆一聲,看了看刺疼依舊卻毫髮無損的五根手指,一邊在心中暗自罵著那道空靈,一邊開始了她在「空」中最後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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