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溫淮林手指隔著絹布,硬是把了半天。半晌過去,陳瑟端著煮好的蔬菜粥走過來,便見著溫淮林黑著個臉儘是難堪相。

  「溫大夫,我家妹妹的寒疾可還能醫好?」陳瑟盛了煮好的粥遞到青杳面前,隨後端了杯熱茶放在溫淮林面前,之後攏攏裙擺端坐好。

  溫淮林沒說話,陳瑟心裡便多少有些數了。且先不說他是不是溫家大夫,即便是,她自己也曾趁著青杳夜裡睡著悄著把過脈,一點不誇張的說,像個屍體一樣,沒有脈搏。

  「.……,兩位等下隨我去府邸去兩味葯吧,我暫且先給你開兩味驅寒的方子。」溫淮林鬆開手,收起絹布,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

  青杳抬眼看看陳瑟,見陳瑟點頭,答了句好。

  路上陳瑟與青杳有說有笑,甚至在路邊的小攤上尋了不少東西。而溫淮林一邊想著朔月快些從臨界回來,他家小妞的寒疾並非尋常疾病,他竟也不知情;而另一邊又想讓他慢些知道,若不是尋常寒疾,在他看來極有可能要了青杳這個小妮子的命。

  當年的事不能再發生了,朔月會發瘋,會不要命,他與朔月這麼多年的交情,實在不能再看著兩人再像當年一樣發生慘劇。

  約摸走了半個時辰總歸是到了,見了御林醫館四個落了灰的燙金大字,溫淮林推門直入。這個畫面在陳瑟眼裡是有些驚奇的,她本以為溫淮林只是小孩子裝個樣子,不曾想真是溫家人。溫家何時還出過這樣的小輩,她離了雲安家鄉兩年多居然還出了這檔子稀奇事。

  青杳往院子四周看了一番,前院感覺沒什麼人的樣子,滿地的枯葉和牆角落灰,夜裡定像是招了鬼似的。

  「阿杳,在看什麼呢?」陳瑟見她看了院子半天,回頭牽起她的手,拉她朝著內院走去。

  瑟瑟她,好像對這裡很熟悉的樣子……,剛剛那邊的枯樹下面好像有個人影。

  再轉頭,剛剛的人影,像是眼花了一樣消失了。

  溫淮林將她們安置在內廳,吩咐自己身邊的書童給她們沏了熱茶,之後便進了藥房給青杳抓藥。

  「來,你過來。」陳瑟對書童擺擺手,示意他過去。

  「你們的主家人可是已故溫大夫收的弟子?」

  「我們溫大夫還未仙逝,只是相貌年輕,旁人總是將他當做小孩子。」書童看著陳瑟的眼睛,說話一板一眼的。

  之後陳瑟問了幾句其他的話茬,青杳左右聽了一耳朵,聽了沒幾句便說要去走走,屋裡便只留了陳瑟在一旁與書童聊天。

  應是臨近晌午,太陽照出來微微有了絲暖意。后宅內有條花廊,滿廊花藤,只是秋季不再有百花爭艷的景色。廊外有顆楓樹,葉子打了霜,滿眼的紅,好看的緊。之後再往裡走便是溫淮林植的一些藥草了。

  青杳在花廊里走了一會兒,見盡頭處有一架鞦韆綁在盡頭處那棵四季樹上,上前去坐了鞦韆盪了盪。

  盪了不知多久,大約是晌午陽光的暖意使她有些睏乏,竟迷迷糊糊靠在鞦韆上睡著了。

  恍惚間,好像嗅到了淡淡的草木香氣,像是昨晚遇見的小偷,低在她耳邊說了什麼,然後將她抱起來了。

  「真是個笨蛋,」朔月站在青杳前面悄聲說了一句,「在這睡著也不顧身上的寒疾了。」

  說著一把抱起青杳走出花廊,恰好撞見了溫淮林拿著配好的藥包打算去主廳。

  「月~月……」溫淮林剛打算喊人,朔月一抬眼,好嘛,會意到了,小妞兒睡著了。

  「去偏堂等我。」然後不帶回頭的將青杳送進側卧繼續睡著。

  溫淮林為此狠狠翻了個白眼,不知道感恩的小東西!隨後去轉頭準備去主廳把藥包遞給陳瑟。

  ……

  還未踏進門,便聽見陳瑟與書童的閑談聲,溫淮林站在門旁聽了幾句,便踏步跨了門檻走進去。

  溫淮林放了藥包,叮囑陳瑟早晚服用即可,得需小忌口,寒涼之物自是一丁點都碰不得。

  「您來時可有見到阿杳?」陳瑟一一記下,隨後抬眼盯著溫淮林瞧了一眼。

  「剛見她在花廊的鞦韆上睡著了,剛剛已經叫了幾個侍、女去扶她回屋歇息下了。姑娘再等些時候?」溫淮林沖著她笑笑,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只是在侍女二字上咬字略微清楚了些。「我還有客人不便多留,林鶴,再同姑娘待會。」

  陳瑟回應了一個笑容,說好,又說了些道謝的話。

  然後看著溫淮林從主廳的門檻跨了出去,瞧著這身影,慢些拖著茶杯掀了杯蓋輕輕抿了一口茶水,悄聲嘀咕一句,茶水有些淡了。

  書童沒聽清,多問了一句,她答說沒事。隨後一轉笑臉接著嘮了起來。

  ……

  她聞到了,溫淮林身上沾染的些許草木香氣,她約著六七年前也聞到過,是他熏香的香氣。

  她剛與書童的閑聊也肯定了她心中的想法,面前這個溫淮林的確就是當年為她診治心疾的溫淮林。至於溫淮林的樣貌為什麼變成了小孩,從書童嘴裡竟也是套不出來。

  那個淡淡的草木香氣是那個人身上的,她很喜歡。

  遇見他的那時候,她已經治了有兩年的心疾了。到了第三年的時候,溫淮林說她的病快痊癒了,她特別高興,從白日到黑夜都很遵從溫淮林的醫囑。像什麼能吃,什麼吃不得,就連平日嫌葯苦的多麼不愛喝,到了第三年她也再也沒有抱怨過。

  然後那天,還是他,只是這次不一樣。她見他神色緊張,滿身血色的從門外跑了進來,懷裡有個嬌嬌小小的女孩子,面容多麼的美麗溫柔,只是慘白的面色布滿了整張臉,就那麼安靜的,像是睡在他的懷裡一樣。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如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孩更得他的心,也是她第一次見到青杳,卻還是絲毫提不起一絲敵意。

  看他的樣子一定是與那個女孩子認識很久了,很令他牽挂;而自己只是一個連心聲都不敢吐露的青澀般的少女而已。她當時的心裡這麼想著。

  心臟就好像是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有些疼痛,也有些酥麻,回想著他抱著女孩衝進來的場景,這種感覺還會再湧上來一次,甚至讓她覺得有些喘不上氣。

  那天剛好下了滿天的大雪,像鵝毛一半大小,又像鵝毛一般輕盈,落在地上厚厚的,滿是雪白,就好像把自己的心事也厚厚的埋了一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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