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窮志不短,不必理會此等祖輩蒙蔭的蛀蟲。這位兄弟,若不嫌棄,可與我同住『寒憐簇』」一個樸素的少年走過來跟慕雲溪搭話。
慕雲溪聽著又是窮又是志的,不怎麼入耳,修行者怎麼能把這兩個字總掛在嘴邊呢。扭頭看少年體型魁梧,面容犀利,模樣還不錯,客氣了一聲:「閣下怎麼稱呼?」
少年看了看慕雲溪身邊形容華貴的楚流楓和商繼宗,有些尷尬,剛才一句話把這兩人也稍進去了。聽到慕雲溪稱他閣下,有些不好意思:「客氣了,在下江懷志。」
慕雲溪臉上慣有一副不論高山草莽一平如視的氣質,平淡一聲:「多謝懷志兄弟,我自由打算。」
江懷志看了慕雲溪一眼,這個滿臉詼諧的少年,既不盛氣凌人,也不易親近,好像有一層霧隔著,任誰見了都覺的理所當然矮了一分,拱一拱手:「既然如此,我先行過去,日後多多往來。」
慕雲溪點頭笑了笑,看到楚流楓剛要掏出銀子一把按住了:「楚兄,我自有辦法,你先行入住吧。」
「那……」楚流楓懷疑的看著他。
當時蕭莫離要送慕雲溪入玄天宗,慕雲溪故意以久居宮中,受不了寒苦為由賴著不走,蕭莫離放言慷慨資助於他,方才鬆口,二人討價還價,一直從五十兩,談到二百兩才達成一致。
一路上江山大好,慕雲溪載欣載奔,每到一處聖地,必遊覽一番,飽餐幾頓,出手甚是豪闊。雲蒙山還未到一半,已經囊中羞澀,只好堂而皇之的跟著楚流楓,商繼宗蹭吃蹭喝。
慕雲溪雖知道蹭楚商二人理所當然,被鍾少樓點破,也是要面子的,於是擺擺手讓他趕緊去:「我你還信不過么,有的是辦法。」
楚流楓一臉壞笑的用手指點著慕雲溪:「你呀!是不是又要打國師的名號!」蕭莫離是玄天宗師叔輩的人物,一間房的面子肯定不在話下。
慕雲溪被戳中心思,有些掛不住,答應蕭莫離來玄天宗本就是一鎚子買賣,再打著他的名號,確實不該,日後被他知道了,也落下話柄,不知要絮叨多久,硬著頭皮道:「區區小事,何須蕭老頭的名號。放心,我自有計較。」
楚流楓知道他鬼點子多,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也就不再多言,與商繼宗一同往「獨領院」而去。二人走後,慕雲溪撓頭思索:這可怎麼辦,牛吹的有些大了。總不能露宿荒郊野外吧。
「六師兄!」正一籌莫展,聽到背後一個聲音。慕雲溪扭頭看到一個十八九歲,臉上稚氣的少年,正拿起名冊隨意的翻動。
「師兄,那人是誰啊?」慕雲溪一把抓過跟前一人問道,從幾個弟子的神色中,他看出那少年似乎頗受人尊敬,又一臉憨態,不如從他下手,沒準有意外的收穫。
「哦,那是六師兄諸事吉。他可是玄天宗的關門弟子。」
「關門弟子還有會來這?」慕雲溪有些不可思議。在他的印象中,玄天六子,必然是卓爾不群,一副仙風道骨,不似這般平庸。
「他就住在那,可能閑來無事,下來走走。」那人往上指著「凌雲閣」角落的一個小院。頗有些鬧中取靜的擰巴感。
「我聽說關門弟子不都在後山么?」慕雲溪聽過一些玄天宗的事,關門弟子修習宗門至高心法,都在後山幽靜之處悟道。
那人神秘的捂嘴一笑:「這個六師兄,你以後就知道了。」
「師兄,只差三百錢,通融一下吧。弟子出身寒苦,雲蒙山一行,家資耗盡,就這麼多了。」一個衣著樸素的少年快哭出啦了。他面黃肌瘦,讓人惻隱。
「若都像你這樣,玄天宗還怎麼收徒啊!」登記的弟子生硬的回復,這種囊中羞澀,又一心向道的子弟,見多了。實在煩不勝煩。
諸事吉到底是心腸軟,看一個大男人流淚,實在有些不落忍:「青松,三百錢而已,我幫他墊付吧,怪可憐的。」
那弟子嘆了口氣:「六師兄,你就是一老好人。行啦,謝謝六師兄吧。」
那少年千恩萬謝,拎著一個大包興沖沖的跑進內院,看那包袱沉重,顯然是帶了不少乾糧。
慕雲溪盯了諸事吉半天,悄悄的找了一個角落,撕裂幾片衣襟,抹了一臉塵土。看諸事吉離去,悄悄尾隨而去。
正當諸事吉推開院門,聽到背後幾聲抽泣,轉過身,看到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一個少年坐在那抹淚。
「這位師弟,為何在此哭泣啊。」諸事吉走過來輕聲問道。
慕雲溪接到信號,揚頭開始大哭:「啊~,三千里路雲月,風雨不改宏願。雲溪一心向道,踏破山高路遠,哪料天不憐我,盤纏被盜。可憐白髮窗前,慈母守望,兒何其不孝!哇~哇~」
說著抽了自己一個嘴巴,疼的直咧嘴,於是開始抽自己大腿。順便斜眼看諸事吉的反應。根據他的觀察,認定諸事吉是一個生性純良,又菩薩心腸的人,最是好騙。
諸事吉看一個俊俏少年哭的梨花帶雨,雖有不忍,面上卻有難色:「師弟啊,這個月的月錢,我都給幾個師弟墊付了,實在沒有錢了。」
「啊?」慕雲溪抬頭看著諸事吉,又有些懊惱,這齣戲演的有點遲了?又開始嚎啕:「可惜我一身天賦,卻投門無路。天不助我,生而何趣!」
說著一頭要撞向院牆,看諸事吉低頭沉思,慕雲溪顛了幾下腳,一聲大哭吸引過諸事吉,然後做撞牆狀。
慕雲溪的表演過於逼真,眼淚與面部震顫相得益彰,細節到毛孔里的悲傷,讓諸事吉信以為真,趕忙攔在他前面:「師弟,總歸有辦法!何須如此!」
慕雲溪掛著眼淚,哀婉的看著諸事吉:「師兄,可能助我?」
諸事吉沒回答他的問題,上下打量了一下:「你叫什麼名字?」
「慕雲溪。」看諸事吉的表情,應該有門,趕緊回答。
「哦!慕雲溪。你想我怎麼幫你呢,錢是沒有了。」諸事吉鬆開慕雲溪的肩膀問他。
「我看師兄的小院挺大,多一個人住應該也不妨事吧?」慕雲溪趁機提出要求。
「倒也不妨事,不過有個條件。」諸事吉臉上很有原則。
「什麼條件?」慕雲溪趕緊問。
「下個月的月考你若通不過,需搬出去。」諸事吉提出條件。
「這個簡單。那就多謝師兄了。」慕雲溪眼淚鼻涕一抹,笑容可掬,拉著諸事吉進了小院,趕緊把院門一關:「師兄,我住哪,要不這間吧。」
出奇的順利,慕雲溪還有點失落,醞釀了半天的好戲,只演了半出,落幕有些倉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