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主僕遠皇都 艾森憶往事

  世界歷4093年7月，卡斯特爾水國密西里大森林

  十幾天過去了，葉卡捷琳娜和艾森兩人的馬車漸漸地走出了人口密集的地區，之後一路上就只有樹，樹木，大樹和樹林陪伴，很長時間都到不了一個小鎮或者村子。

  這裡的樹林，最大的特點就是安靜，死一般的寂靜，連鳥叫都很少聽到，任何人在這裡呆得久了，恐怕都會變得抑鬱的吧。

  「管家，我們還要走多久才會有人煙啊？」葉卡捷琳娜在馬車裡低聲問道。此時，她只是想和人說說話，畢竟，一切都太安靜了，安靜得她有些不安了。至於管家這個稱謂，她是叫艾森的，幾天前，兩個人就約好了「管家和主人」的互相稱謂，以防止路上「殿下長殿下短的」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快了吧。」艾森隨意地應著。

  「你一個時辰前就是這麼說的吧。」

  「是一刻鐘前。」艾森依舊沒什麼大反應，表情冷冷地回道。倒不是心裡有事或者不耐煩了，艾森只是累得連個表情都懶得打，這幾天他都沒有好好睡過覺。

  「那你是沒有認真回答我啊！」葉卡捷琳娜又說著，但是艾森沒理會她，依舊安靜地駕著車。

  「也不知道父皇和母后怎麼樣了，他們在幹什麼。」葉卡捷琳娜拽了拽衣角嘀咕道：「有點想他們了。」艾森依舊沒答話，也不知聽見沒聽見。

  「管家，你想家人嗎？」葉卡捷琳娜不依不饒。

  「當然。會的。」艾森長舒了一口氣，提了提精神坐直身子，然後扭一扭肩膀道：「我很想念她們。」

  「那你家裡都有什麼人吶？」葉卡捷琳娜撩開帘子把身子探了出來問道。

  「我媽媽，姐姐還有妹妹。」

  「哦。」葉卡捷琳娜點點頭，眼皮沉了沉沒再說什麼。

  可能是太無聊了，艾森繼續說道：「我爸爸是個軍人，他在我六歲的時候參加了一場戰爭，後來就沒回來。」

  「抱歉，我聽到這些。」葉卡捷琳娜小聲說道。

  「沒關係。」艾森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後來我的母親，領著我們三個孩子，去了一個位於海邊的小漁村，那裡是她的家鄉。我的童年在那裡過得很快樂，媽媽給了我一切。哈哈，後來長大了，因為爸爸戰友的關係，學習還不錯的我，有了進入世界聯合魔法學校的考試機會。但那時我有些猶豫，當時就想，我作為家裡唯一的男人，留下來，為母親分擔一些生活的負擔才是好的。所以最後，是母親拿著棒槌把我打走的，還叫我混不好就別回去。哈哈。」

  「後來呢？」葉卡捷琳娜問道。

  「後來我如願考上了世聯，靠著自己打工，還有爸爸戰友的一些資助，交上了高額的學費，念完了所有的課程，順利畢業。」

  「真是個勵志的故事。」

  「哈，我可不是在自誇。哦，對了，我和你哥哥維克多是同學，更準確點兒說還是室友，穿過一條褲子的鐵哥們兒。」

  「啊？」葉卡捷琳娜發出了一聲疑問，這個消息讓她稍微有點驚訝，「那我哥的事你都知道嗎？」她問道。

  「嗯，從我們第一次認識開始，後面的事情，基本上都知道吧。包括那次恐怖的經歷。」艾森說著嘆了口氣。

  「瑞恩井大爆炸？」

  「嗯，那一次，我在乙組，是地面上的替補，並沒有下到井裡。你哥哥是甲組的，下去的那一批。」艾森長嘆一聲又說道：「那次能量大爆炸，最後，下去的所有甲組人上來時，只有他一個人還有口氣兒。回到學校以後，他在醫院裡整整昏迷了兩周，醒后還被告知，變成一個廢人了，我當時真怕他受不了打擊。」艾森哽咽了一下，由於他背對著葉卡捷琳娜，所以葉卡捷琳娜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心裡能感受得到，艾森真的很傷心。

  「不過他比我想象的要樂觀，他表現的也比任何人都堅強，在人前，從來都是笑的，有時候還會說出『感謝海神，讓我還活著』這樣的話。哈，當然，他也有脆弱的一面，我有一次無意中看到他哭得很傷心，也不知是因為什麼而哭。那天很晚了，當時我是在病房門外，沒敢進去，他一個人哭了好久，然後躺下就睡了。我等他哭完也沒敢進屋，就走了，後來我就當沒發生過，也沒告訴過他。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哈哈，因為那段時間我也哭，哭維克多的結果，也哭犧牲的人，那裡面有我們最好的朋友們。所以我想，維克多大概也是一樣的原因吧。」

  艾森頓了頓又說道：「後來，維克多在床上癱了半年，又拄拐拄了半年。這些事情，陛下應該從來沒和你說過吧。」

  「是的，我那時候也知道學校里出了事，但是學校的任務和名單是保密的，我們從來不知道都有誰，去了哪，做了什麼，而且我當時也根本沒在意這些和我們無關的高年級實習。後來久了才發現不對勁，問父皇母后，他們也不肯說。弄得我都覺得可能再也見不到哥哥了，現在你告訴我這些，聽著仍然很后怕。」

  「整個事件過去一年後，你哥終於不用拄拐了，但是每天一瘸一拐彆扭地走路，依舊上課，學習。後來完全康復，畢業了就申請留校當了老師。這跟他最開始和我說的人生軌跡完全不同，他變了，變得再也不是和我們一起歷險一起闖蕩的那個維克多了。那次的事件對他來說太大了，影響太多了，他現在，似乎只想把生活過得平淡些。」說到這裡，艾森又哽住了，他不能再說下去了。回憶起維克多完全失去下井的記憶，每晚癱在床上，由於身體中混亂的元素剝離、融合、攪動而疼得撕心裂肺地嚎叫，每天早晨張嘴就失聲的情形，咿呀學語，蹣跚學步的狀態，艾森就忍不住鼻酸。他當然也不會把這些告訴葉卡捷琳娜，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用不著再徒添悲傷，讓更多的人難過。

  「哈，別在意了，你哥現在不是活蹦亂跳的嗎？」艾森調整著語氣，笑著安慰葉卡捷琳娜。回頭時卻看見葉卡捷琳娜已經默默地留下了兩行淚水，心中不免一緊。

  「嗯，」葉卡捷琳娜抹掉眼淚說道：「怎麼說到我哥了，不是在說你嗎？畢業了之後怎麼樣了？」她笑笑。

  「畢業以後，你哥哥介紹我進入了國家軍部，中央六局。幹了一年左右的文職，一次偶然的機會有幸與陛下見面，說過一些話，於是陛下把我調到秘書處一直到現在。」

  「那你後來回去看家人了嗎？」

  「只回去過一次，工作太忙脫不開身吶，寫信倒是很多。」艾森說道。

  「也對，你在父皇身邊怎麼可能有假期嘛。」

  「不過，也許等戰爭結束，我們的任務完成了，我就可以寫份申請，申請假期。陛下應該會答應給我放個大假的，到時候我就能回家看看了。」

  「嗯，到時候我可以和父皇打個招呼，讓他放你回去。」葉卡捷琳娜笑笑。

  「那就先謝過公主殿下了。」艾森笑著行禮。

  「不客氣。哎，管家，你有女朋友嗎？」葉卡捷琳娜小聲問道。

  「這算是告白嗎？」艾森調侃道。

  「你告訴我，我就不治你的不敬之罪了。」

  「你們女生都這麼愛八卦嗎？」

  「好奇唄，算了，我問你，我哥有女朋友嗎？」

  「這種問題你最好還是問他好了，問我算什麼？」

  「無聊嘛！你這人真是。不和你說了！」

  兩人的談話告一段落，葉卡捷琳娜回到馬車裡靠著轎板小聲念叨著「哥哥」，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