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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萎縮成一團

  酒兒虛脫得站不住,呼吸困難,頭腦陣陣發昏。面色沒有血色,蒼白如紙。沒走出幾步,人已走不動。慕容策乾脆將她抱起來,急匆匆地下樓。

  樓梯中間,腳步聲凌亂。一撥人朝下走,一撥人朝上來。

  小福做著解釋。「小叢公子受了重傷!」

  賀瀾茂誤以為遭遇刺客。「王爺有沒有受傷?」

  慕容策沒有心情解釋,唯恐耽誤時間,不願假手於人,直接抱著酒兒上了馬車。

  月事是小女孩長大的標誌。

  月事關乎生育,宮中的嬪妃向來看得重,亦有不軌之人在上面做手腳。不曉得她錯吃了什麼葯,搞得氣息奄奄。

  他的心裡是一陣喜,一陣憂。

  端王府的老宅,於太醫及時趕到。

  開門的人是田公公,上了年紀,微微躬著身,走起路來顫顫巍巍。小福知曉主子心焦,快步衝到前邊報信。

  酒兒不太清醒,身上蓋著厚被依舊發著抖,說不好是畏寒,還是疼痛。

  慕容策皺著眉頭,神色關注。滿眼充盈著憐惜,昭然的愛意似乎隨時都可能溢出來般。

  診脈后,於太醫怔怔望著床榻上的人。「王爺,這位如果是公子,在下無法醫治。還是另請高明,莫要耽擱了公子!」

  慕容策蓋好被子,落下床幔,遮擋住整個床榻。「那……於太醫就當她不是公子,開方子試一試!」

  於太醫已在書寫藥方。

  心中仍覺不安。慕容策問:「可要緊?」

  「幸好發現得早,傷不到根本,但這幾日還是要悉心調養,莫留下病根,影響到以後。」於太醫說得委婉。

  慕容策不免內疚起來。想必,酒兒那日救他,在荷花池著了涼。夜半,她又赤著足。「還請於太醫藥到回春,萬不能影響到她的以後。」酒兒的以後就是他的以後。

  「還請於太醫說得清楚些,奴才們也好照料。小叢公子到底是得了什麼病?」

  「寒氣侵體,又逢初潮,似曾服過不該服的葯,造成經血滯留,已有倒流之徵兆。若是再耽擱半日,怕是人就……還好,都還來得及。」於太醫叮囑一番,才離開。

  小福送完人,笑嘻嘻跑來。「恭喜王爺!原來小叢公子不是公子,是……」

  慕容策用眼色阻止即將說出口的話。「這裡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要說出去。」

  畢竟男女有別。如果捅破這層窗戶紙,他和她的相處就再也不能隨意和親密。那不是他所希望的。所以,酒兒是女孩的秘密要儘可能地隱瞞下去。

  「王爺,這是好事,要是太妃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如果你覺得舌頭多餘,就把它放在本王這裡代替你保管。」

  「不敢勞煩王爺,還是放在奴才的嘴巴里,自己管好。」小福不敢耽擱,跑著去抓藥。

  一顆小腦袋探出帷幔,枕在床沿上面,明顯無力。「沐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所以,今天來西子醉,你為了見本王一面,對嗎?」慕容策半蹲在床榻旁邊。

  「我還想回家,看一看娘親,她從來都不喜歡我……如果知道我快死了,娘親說不定會和酒兒說句話。我不想看見娘親傷心,娘親也不會為了酒兒傷心的……」絮絮聒聒間,情緒低落起來。

  慕容策倚靠著床榻,枕在邊沿,凝視著她哀傷的臉龐。

  那天的酒兒彷彿冬眠的小獸萎縮成一團昏昏沉沉地睡著,茶飯不思,極少言語。

  一碗葯哄騙著,才算喝到肚子里。

  慕容策聽著窗外連綿秋雨,陪伴著她。

  他們竟有著同樣的心結。一個母親是喋喋不休,漠視兒子的內心,另一個卻是默默無言,漠視女兒的存在。

  他羨慕女兒,可以害怕的時候緊緊地扯住母親的衣襟。但是,他從來沒有這樣的權利。他是皇子,他是皇儲,他是端王。無論轉換多少個角色,他都還是萬眾矚目的他。他不可以訴說恐懼,不可以流露喜怒,不可以從心所欲。除了不可以,就是應該。這些是母親從小到大對他說得最多的兩種句式。

  次日清晨,酒兒好許多,躺在床上,搓著布條,編織成繩子。

  慕容策練過劍,問:「酒兒,你在玩什麼?」

  「布條啊,昨天肚子疼,都飛不到牆上,有繩子可以幫我爬上牆去……」

  慕容策把布條放在枕頭旁邊。這樣年紀的女孩子應該耳濡目染,有著無師自通的本能。「現在這個樣子,不能跳也不能跑,以後和現在一個樣子的時候,也不能跳也不能跑,更不能受涼,也不能吃涼的東西,記住了嗎?還有這些布條也不是給你做繩子玩的,是給你……」

  「那是做什麼用的?」酒兒玩得正起勁,自然捨不得放手,甚至說話的時候,頭都沒抬。

  身體依舊不舒坦,活動範圍只限於床榻。樂趣只剩下玩耍,而可以玩耍的東西不多。布條不是唯一,但趁手。

  大手在布條上拍了又拍。「你好好想一想,它們還能做什麼用?」原來不說是害怕她害羞,現在想說,卻突然感覺難以啟齒。

  酒兒扯過一條嶄新的布條,一會兒圍到脖子上,一會兒勒到胸口,一會兒繫到頭上。「可以拿它扎頭髮,我娘親就是這麼用的!」

  只有戴孝,發間才會束白綾。慕容策默默拿掉她頭頂的布條,目色滿是寵溺。

  小福有點看不下去,委屈地舉起磨紅的雙手。「小叢公子,您就可憐一下奴才這雙手吧?就是不可憐奴才的手,是不是也留床乾淨的被褥給我們王爺睡啊?」

  後院晾滿衣物和被褥。

  酒兒掀起被子,望見一塌糊塗的褥墊,滿臉負疚的樣子。「那個還有乾淨的衣服嗎?我會陪給你們銀子的。」

  「整個宅院早給了你,這裡所有的東西自然也都是你的。以後,你來這裡住,田公公會開門,你就再也不用翻牆。」

  「再也不用翻牆,沐哥哥是說我死不了,但病也好不了是嗎?」身體來勢洶洶的變化嚇得酒兒不輕。

  慕容策勒緊她的發束,挽好疏散的髮髻。「別害怕,酒兒只是長大了。」

  「用這個系頭髮,我要和娘親一樣好看。」酒兒隨手扯起一旁的白色布條,笑得天真,笑得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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