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守株待兔
綢緞清洗乾淨,經過晾曬,系在一側的床幔上。綢緞略微褪色,皺皺巴巴,看上去有點彆扭。慕容策皺了皺眉。小福機靈地一把扯掉綢緞,掖進袖籠。眉頭皺得更深了,還有不滿在積聚。小福慌忙又拿出綢緞,捧過頭頂,跪身舉到男人的面前。「放在本王的印章下面。」
懸著的心終於落下。小福抬起衣袖擦著因為緊張而冒出的汗。
「還是系在這兒好。」
小福重新跑到床邊,系著綢緞。
慕容策倚在床上,瀏覽著竹簡,偶爾來上一句。
「系得太緊,松一些!」
……
「太松,重新來。」
……
「不好看?」
……
「認真些!」
……
「還是收起來吧。」綢緞讓慕容策想起酒兒系過蝴蝶結。那個蝴蝶結挽住他的髮髻,神采奕奕。但是,小福系出的蝴蝶結怎麼看都覺得彆扭。
一根綢緞帶子折騰了大半個上午。繫上,解開;再系,還要解開;最後還是收到錦盒的印章下邊,終得完滿。
慕容策的心情並不完滿,決定出門轉一轉。腿還有些瘸,只能坐馬車。
馬車徑直去西子醉。
賀瀾茂收到消息,從府里趕到茶樓。慕容策站在高處,手扶著圍欄,極目眺望。
小福迎下樓,趁機說著話。「賀公子,我們家王爺這是怎麼了?搞得一天天是一身身的汗!」
「素來都是我們問福公公的話,怎麼反而來問我們了?」賀瀾茂不好作答,加快步子來到雅間。
雅室煥然一新。竹簾遮住窗子,屏風擋在通往連廊的門前。牆壁懸挂著墨寶,上面寫著:室雅人和。筆鋒飄逸,大氣磅礴。角落擺放著碩大的盆景,苔蘚茵茵,一樹蒼勁,枝葉扶疏,榮華紛縟。茶台代替先前的方桌,居於屋的中央。茶壺立於一端,小如桔。
賀瀾茂滿臉帶笑。「王爺帶著傷,又不能喝茶,又不能喝酒,怎麼就跑到西子醉來了?」
「看看風景。」慕容策望向屏風。屏風上綉著一朵荷花,絢麗怒放,嬌艷欲滴。一側是肥厚的碧葉,另一側是彎彎的莖撐著蓮蓬。茶台上放著陶盆,睡蓮亭亭玉立,含苞待放。它們一遠一近,一大一小,一真一假,一紅一紫,一藏一露,遙遙相對,相得益彰,美不勝收。
賀瀾茂看穿對方的心思,輕啜一口茶。「酒兒沒來過西子醉,我已經囑咐過掌柜留意!」
小福發覺得自己疏忽,竟然沒看出自家的王爺在等人。
「王爺,看著屋子可還順眼?」
慕容策拿起茶壺端詳。手中的茶壺小、淺、齊,獨缺了一個「老」。想來是顧及他的習慣,才不敢呈來別人使過的東西。雖缺一,但茶壺已是極品。
視線又落在茶台上面。茶台黃中帶綠,透著一縷清幽的香氣。慕容策觸摸著細膩的軟木,溫潤如玉。熟悉的觸感不禁讓人想起酒兒的肌膚。顯然,茶台是金絲楠製成。它的妙處冬暖夏涼,強光之下金絲閃閃,絢麗輝煌。皇家御用,用它建造宮殿,包括帝王的龍榻、龍椅。民間一般沒有人敢擅用,那可是逾越禮制的大罪。按說,賀瀾茂不是糊塗的人。慕容策亦是看破對方的心思,好友欲將他推向龍椅。「賀兄,不但是花費心思,而且還沒少使銀子。回頭到王府找小福支些銀子!」慕容策存著袒護賀瀾茂的心,畢竟父皇賞賜過他金絲楠,追究起來終歸有託詞,罪責輕一些。
「那倒是不用,王爺不是還有十個金錠存放在茶樓的嗎?」賀瀾茂挑明了說。「這個可是金絲楠木……新料!」
沉木尚且難得,何況是新料。這不是授人以柄嗎?被別有用心的人盯上,又是一場禍事。慕容策不語。
小福接著話頭說:「公子忘了,我們王爺可是在宮裡長大的,隨處可見金絲楠木,就是老宅子里也有好多件這玩意,別人拿著它當稀罕物,我們王爺可是見得多了,哪裡會認不出來?」
「太造次。」慕容策似乎漫不經心地說。
小福以為在說自己,縮回身子去,再不敢出聲。
「山野村民都能拿紫檀木做房梁,王爺還有什麼可怕?而且,這裡只有王爺一人享用,旁人不知。」賀瀾茂說的山野村民是叢氏的小屋。
慕容策冷冷嗤笑。豈非掩耳盜鈴?如此龐大的物品一路運來,又搬到樓上,恐怕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距離上次來茶樓,不過半月時間。倉促的時間內,竟能將雅間裝飾全新?除了用心,用銀子,還需要得力的人。看來,他去皇陵的三年時間,賀瀾茂沒有閑著,做了些事情,集結了些人,還積累了金銀。總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那個東風就是他。
「王爺,我這兒有件好東西。」賀瀾茂喚著掌柜。
過一會兒,掌柜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賀瀾茂掀起蓋布,現出一件軟蝟甲。「甲衣是按照王爺的身量特別定製的!」
慕容策特意打量掌柜,望著眼熟卻喊不出名字。「掌柜貴姓啊?」
掌柜四十歲出頭,中等身材,一臉的精明。「回王爺的話,姓柳。」
慕容策終於認出,掌柜是三夫人娘家的舊人。柳父是元成的副將,受到牽連,僥倖活命,發配至邊疆。「柳掌柜,辛苦了!」
舊主正在煙瘴之地受苦受難。端王是舊主得以脫離苦海的希望。柳掌柜一時感懷,淚水盈眶,雙膝跪地。「萬望王爺保重貴體!」
一旁的小福收下甲衣,將柳掌柜攙扶起來。又是一份沉重的期望。慕容策異常冷峻。有人想他命喪黃泉,也有人想他青雲直上。
出了西子醉,天已黃昏,霞光映紅蒼穹。車馬備好。前方的路人酷似酒兒。慕容策追上去,卻發現認錯人。滿臉是掩不住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