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道在平常
幽幽小溪邊上,數丈崖壁下方,有一個不大的人造洞穴,其內此時正有悠然美妙的笛聲流出。風吹樹木,枝葉發出沙沙的輕響,與清脆的笛音相得益彰。
劉心明在此待了許久,他如今身著薄薄的白色長衫,因為清洗的不勤,一身顯得有些邋遢。最近八個月,他練劍、靜修、撫笛,日復一日,過著平淡而孤寂的生活。
他沒有太多雜想,沒有浮躁,只是以平常的心態在這靜謐的環境下潛修。然而這無意間反倒符合了修行者最優的用功狀態。
道在平常中,平常心是道。
他除了簡單的飲食、歇息之外,基本都是在做這些看似平常而普通的事。純粹而單調。不過,一件平凡的事,反覆去做,久而久之,也許便會變得不凡了。
古德云:粗嘗橄欖寧知味,細嚼鹽齏始見香。
正是此理。
此時日頭當午,空山不見隻影,萬籟俱寂。少年撫罷一曲,心思空寂,近乎無思無為,便自雙手結印,跏趺而坐。這一坐便是半天光景。待得次日凌晨,方才悠悠醒轉,遙望洞外邊的漆黑天幕。
時值夏夜,天氣不冷,只是有烏雀飛過,野獸嚎叫,顯得有些陰森。他仰起頭,望見那圓月當空,眾星恰好分散開來,將其圍在正中。月光灑落,染白了他的衣襟。
劉心明只覺忽有一陣清涼自頂門落下,有如甘露灌頂,遍滌內腑臟器,令得身心通透輕安。他睜著眼,昏暗夜色中,樹林鳥跡、溪水石礫,在他眼裡卻是那般清晰,彷彿白晝無二。
他嘴角噙有一絲安然釋懷的微笑,自語感嘆道:「曾聽有人說,想成功必須學會忍受寂寞。但又有幾人能知,寂寞其實也是一種享受呢?果能如斯了知,又如何會覺得寂寞是苦,應該要艱難地去『忍受』呢?」
他由內心深處生起了大歡喜,開懷大笑,一笑竟便是一個時辰過去,直至天光亮起。
劉心明見旭日東升,便一如往常般持劍起身,舞起劍來,只是這次舞得比之從前更為快意自若,而其嘴角也始終噙著淡淡微笑。
在這片區域附近,此時有一男一女邁步緩行。
「哦?你說昨日偶爾經過此地,聽見有笛聲傳出?」那男子問道。他面目清秀,中等身材。
「沒錯,就是這裡。這片區域離黃平山導師弟子的修鍊之地不算太遠,人跡罕至,一般隨眾修行的弟子絕不會來此。葉師叫我們留意黃平山門下那個劉心明的行蹤,我們在他同門的活動範圍周遭暗中觀察,一直沒有能發現。如今看來,也許他就潛伏在此!」那女子道。她容貌普通,身材高挑,甚至比一旁的男子還高出幾分。
「嘿嘿,那麼多批人隱藏起來搜索都尋他不著,倒被你誤打誤撞碰到了!看來這回,我二人要立功了呢!」那清秀男子道,語氣中有欣喜流露。
「可我們還不能肯定就是他呀!」
「我覺得八成是他!葉師提供的資料中,這姓劉的傢伙的確是會吹笛子。何況此地距離黃平山弟子的活動區域最近。應該不會那麼巧是別人。」
那女子聞言點點頭道:「那我們要再深入一些去確認嗎?」
男子答道:「也好,小心點,遠遠能看清他的面目就好。不要暴露了。」
於是二人躡手躡腳地繼續靠近,漸漸聽得有陣陣破風之聲傳來,好似是因人舞劍,劍勢凌厲所致。
二人愈發心驚,男子小聲道:「尚隔著不短的距離,這揮動武器帶出的聲音便已如此清晰。可想此人功力深厚,實非我二人所能敵。」
女子面色凝重,點頭表示贊同。他們也都是葉尖門下的精銳黃階弟子,但顯然與劉心明差距甚遠。
二人小心匍匐著溜到一株大樹背後。瞟見了遠方一個身穿長衫的邋遢人影,那人正自如揮舞著一柄青色如玉石般的長劍。
遠遠感受著那道道劍氣,二人面面相覷,同時咽了一口唾液。在他們的感知中,同門黃階弟子里也許唯有宗滅師兄能夠扛得下此人的一劍。
二人仔細觀察,待看清劉心明的面目,確認無誤后,男子示意女子趕緊離開,以免被發現。
二人走後,劉心明猶在舞劍,宛若絲毫未有察覺。待得又練了片刻後方才緩緩收劍,看向二人方才隱匿之處。他自顧一笑,將劍插入身後的劍鞘中,走回洞穴。
「吃飯!」
……
「哦?你確定那人是劉心明?」葉尖有些懷疑,畢竟劉心明已經失蹤許久,杳無音訊。
葉尖在數月前就命自己門下的一些黃白二階弟子暗中搜尋劉心明的蹤跡。只是也不敢做的太明顯,生怕被人察覺,所以僅僅是輪番地派遣二三位弟子偷偷去察探。
之前的人都是無功而返,令得他頗為不快,但是他也不是特別著急,只要那劉心明沒有長出翅膀飛走,他相信尋到他不過是時間問題。
如今得悉其所在偏僻,葉尖反而高興,因為如此一來,下手時便不懼遭人耳目了。他叫來一旁的一個二十多歲的精壯男子,低頭對他小聲耳語了幾句,那男子則不住點頭。
下方兩個來報信的弟子不知他們的葉師要做什麼,也不敢問,只是靜待獎賞罷了。
葉尖吩咐完,笑著對一旁的侍女揮揮手,比了個手勢,那侍女走入一屋,出來時手上捧著一盒黃金,將之遞上給二人。二人接過,向著葉尖躬身謝恩。
葉尖微笑點頭,對他們道:「你們做得好!但是記住,今日所見,不可泄露給其他任何人。否則,你們知道後果……」說到最後一句,他語氣轉冷,眼瞳中閃爍著危險的異芒。
二人見狀都不禁打了個冷戰,忙道:「是!是!謹遵師命!」飛也似地跑了。
那立於葉尖身旁的精壯男子對著葉尖一抱拳,道:「葉師,那毛崖這就去……辦事!」
葉尖收回了笑容,點頭不再多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那名為毛崖的精壯男子於是幾個閃身,便已消失不見蹤影。
……
劉心明正蹲在小溪邊洗衣服,在他的印象里好像有約莫十天不曾更換眼前這件白色長衫了。此時的他已經換上一身黑袍,他覺得或許這個顏色的衣服更不容易臟,這樣可以省去一些洗滌的功夫。節省一些時間。
此時日已西斜,將近傍晚。劉心明很平靜,他雖然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麼,但是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擔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