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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行宮歲月

  彼時的蒹葭殿中,陸伯言為昏睡不醒的沈筠診過脈,便沉著臉一言不發地走到一旁寫方子,蕭琮攥著拳頭在她塌邊坐了半晌,還是起身走到陸伯言身邊,低聲問:「如何了?」

  陸伯言停下筆,沒好氣地嗆聲道:「陛下現在倒關心起她如何了,方才為什麼不發一言,任他們把髒水往她身上潑。」

  蕭琮被他噎得臉色鐵青,卻還是忍著怒氣道:「你先說,她到底如何了?」

  陸伯言見他是真著急,便冷冷道:「沒再被你們氣得吐血,是她心寬,但這樣的情況,可一不可二。若再來一次,你只能去孟婆那裡問她要你的卿卿了。」

  蕭琮聞言,又攥緊了拳頭道:「不會。」

  陸伯言白了他一眼:「請陛下一定記住自己說過的話。」繼而嘆了口氣道:「放心吧,她沒事,只是在雪地里立了那麼久,說了那麼多話,動了那麼多心思,真的累了而已。在平日用的方子里加幾味散寒補氣血的葯,再靜養幾天,也就沒事了。」

  蕭琮聞言,這才鬆了口氣,攥著的拳頭終於也放鬆了些。於是撇下又自顧自寫起方子的陸伯言,又過來守在沈筠榻邊。

  沈筠覺得自己睡了許久,醒來一看,榻邊卻只坐著陸伯言,便又有些恍惚,一時想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

  陸伯言見她那個樣子,忍不住打趣她道:「怎麼,醒來沒見到他很失望?」

  見沈筠白了他一眼,他便又道:「你不必如此,他從昨夜起便一直守著你,不過是半個時辰前才被三催四請去商議國家大事了。」

  沈筠撐著身子想要起來,侍立在旁的海棠見了,趕忙來扶起她倚著床頭坐了,又給她倒了杯水。

  沈筠喝過水,清了清嗓子,嘆道:「我好好的睡著,有什麼好守的。自己事情那麼忙,也不知道多休息。」

  陸伯言冷笑道:「你倒是知道心疼他,人家卻未必真的心疼你。」

  沈筠輕笑一聲道:「他怎麼不心疼我了。」

  陸伯言哼了一聲道:「心疼你還由著別人欺負你,潑你的髒水,一句話也不說。」

  沈筠一愣,想了想道:「他若當時幫我說話,在別人看來,就是不分青紅皂白地回護我,終究不如我自證清白,更能讓人心服口服。況且,他若早早把話說了,又怎麼能知道誰還藏著什麼心思呢?倒不如等著他們自己把狐狸尾巴都露出來,再一起收拾的好。」

  她這一番話,倒是將陸伯言說得一愣一愣的。

  此時蕭琮正好從外殿進來,將她這些話聽得真切,眼角眉梢便都浮起了笑意,於是頓住腳,故意咳了一聲,陸伯言聞聲,識趣地站起身從屏風後轉出來,行禮告辭了。

  蕭琮見他走了,轉進屏風,卻見沈筠正撐著身子,準備從床上起來,忙過去扶住她道:「叫你卧床靜養,你又起來做什麼。」

  沈筠一笑:「我躺得渾身酸痛,想起來略走走。」

  蕭琮知道拗不過她,便小心翼翼扶著她,繞著屋子走了一圈,邊走還邊委委屈屈道:「你既然都明白,為何那時還嚷著要帶思君走。」

  沈筠笑道:「我那時都被他們氣糊塗了,哪裡想得到這些。方才說的話,也是剛剛才想明白的。」

  蕭琮聞言,只能搖著頭,無奈一笑。待扶著她走到熏籠旁坐好,這才拉著她的手嘆道:「也罷,只要別又像從前那樣,動不動就拿話質問我,一點也不信我的樣子就行。」

  沈筠抿著嘴笑道:「小氣鬼,都什麼時候的事了,到現在還記著仇呢。」

  蕭琮卻將她攬入懷中道:「你說過的話,我一句也不敢忘。誰讓我懼內呢。」

  卻說沈筠將養了數日,眼看著氣色好些了,卻又因氣溫驟降犯了咳疾,整個人一下又沒了精神,整日倚在榻上昏睡,一日陸伯言診完脈后,蕭琮仍厚著臉皮蹭到他身邊問:「如何?」

  陸伯言搖頭嘆氣道:「京都不比姑蘇氣候溫和,實在不適合病人將養,這個冬天,她怕是難熬啊。」

  蕭琮聽了,沉默許久,猶疑著道:「那湯泉行宮呢?那裡在山中,又有地熱,倒有些像江南的氣候,四季如春。」

  陸伯言想了想道:「那自然是極好的,湯泉溫養,對她的病很有益處,只是.……她現在未必捨得下陛下……」

  蕭琮卻擺了擺手道:「朕知道了,那陸先生便準備準備吧,等她精神好一些,就陪著一起去湯泉行宮。」

  陸伯言還想說什麼,蕭琮卻已經轉身去守在沈筠榻邊了。

  過了十來日,沈筠的精神略好了些,蕭琮便對她道:「陸伯言說你最好去湯泉行宮療養,我讓人都準備好了,過兩日就動身,你精神好時就看看,除了他們準備的那些,還有沒有什麼要帶的。」

  沈筠愣了片刻,忽然眼淚汪汪地伸手環抱住他道:「我不去,我要跟你待在一起。」

  一句話說得蕭琮的心都要化了,便摟過她柔聲道:「誰說去行宮就不跟我在一起了?你不管去哪兒,我自然都是要陪著的。」

  沈筠聞言,不禁抬頭望著他道:「你陪著?那京都這邊怎麼辦?」

  蕭琮笑道:「愛怎麼辦怎麼辦。」

  沈筠坐直身子道:「陛下這說的是什麼話,這要弄得從此君王不早朝,我不就真成了個禍水嗎?」

  蕭琮仍將她攬入懷中,笑道:「那不能,我早說了,自己是個天生的勞碌命,即便不去早朝,天下事也自在心中。」

  「可言官們.……」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總要製造點事端,免得他們無聊嘛。」

  「那朝臣呢?若有事,找誰去。」

  「自然是找朕了,朕在哪裡,朝廷就在哪裡,難道不是這個道理嗎?況且行宮也不遠,就讓他們多跑跑好了,只當幫他們強身健體吧。」

  「那……後宮的人呢?」

  「那就真的愛怎麼辦怎麼辦了,誰管得了那許多。」

  沈筠無語,嘆道:「陛下.……」

  蕭琮卻將她摟得更緊了,喃喃道:「卿卿,讓我任性一回吧,就一回。」

  沈筠聞言,只得輕嘆了一口氣,道:「好吧,都聽你的。」隨即安安靜靜倚在他懷裡,心中既歡喜,又哀傷。

  到了出發的那一日,沈筠看得瞪大了眼,蒹葭殿的人,未央宮的人全部隨侍,聞安也領著羽林郎護衛在側,這些都罷了,連文武大臣都集結了一大班跟在後面。她心道,這陣仗,快趕上遷都了吧。

  不過令她更加哭笑不得的還在後面,她原本被蕭琮強行抱到了御輦上,等到出了宮門,心中還道,這是準備在哪兒換成馬車呢,誰知御輦竟一路往前不曾停下,倒叫她坐立難安起來,心想,在宮裡招搖招搖也就罷了,跑到老百姓面前還這個樣子,不是等著找罵嗎,因此賠笑道:「陛下,不然妾還是換成馬車吧,這個樣子,始終不太好。」

  蕭琮原本在閉目養神,此時只睜開半隻眼瞄了她一下道:「馬車?就你這樣子還想坐馬車?只怕還沒看到行宮的大門就先被顛散架了。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在御輦上待著,至於那個卻輦之德的典故,留著以後再說吧。」

  沈筠無法,只得老老實實坐了,心道罷了,好在他怕自己路上受了風,讓海棠把自己裹成了個粽子,又讓人把御輦也用幔帳圍了個嚴實,想來別人也未必知道帳中到底是誰。

  儘管御輦比馬車舒服得多,幾天坐下來,沈筠還是累得快散了架,一到行宮,便在榻上躺了好些天才緩過來,所幸靈犀他們一早便帶著雜役前來準備,因此倒不至於如何忙亂。

  而沈筠的病,因有了湯泉的溫養,的確比之前好了很多,到了上元節,還指揮著廚娘做了許多元宵,於是到了晚膳時,眾人圍坐在一起,等到下人們擺好了元宵,見蕭琮率先動了勺子,便都一齊開動了。

  可還沒等別人把元宵送進嘴裡,蕭琮便將口中的元宵都吐了出來,眾人嚇了一大跳,忙都放下手中的碗,問他怎麼了,只見他擺擺手,又叫人拿水來漱過口,才苦笑道,「別吃了,這餡兒里都是泥。」

  沈筠一愣,隨即看了一眼正在默默往殿外溜的思君,心中便猜到了七八分,奪過高啟年手中的拂塵,過去便拎起他的耳朵,抽了他屁股兩下道:「蕭策你敢不敢再皮一點兒,地皮子踩熱了是吧,作弄到你父親頭上了。」

  蕭策吃痛,哀嚎著掙脫開來,開始滿屋子躲,先躲在陸伯言身後,陸伯言一閃身避開了,沈筠追過來抽了他兩下,他又哀嚎著趕緊跑到靈犀和艾尼瓦爾身後,卻被靈犀揪著耳朵拎了出來道:「你再皮點試試。我看你就是太久沒挨你娘親的揍了。」他眼看著沈筠又提著拂塵過來了,只好掙脫開來躲到蕭琮身後,沈筠過來又要打他,雙手卻被蕭琮握住道:「好了好了,你先別打他。」說著奪下她手中的拂塵,又把她按到座位上,這才拉過蕭策道:「思君,知道母親為什麼這麼生氣嗎?」

  蕭策一邊啜泣,一邊搖頭。

  蕭琮便握著他的小手道:「你平日再怎麼鬧騰都好,只是不該拿食物來開玩笑,須知一粥一飯,皆來之不易,你把餡兒里都弄上了泥,這麼多元宵都只能倒掉,多浪費呀。」

  蕭策這才邊哭邊道:「不是的父親,我是不小心把裝元宵餡兒的盆子碰倒了,就是想著不要浪費,才把它們都斂起來裝了回去的。」

  蕭琮聞言,看了沈筠一眼,她卻仍瞪著眼睛道:「你沒長腦子嗎?從地上斂起來的元宵餡兒還能吃嗎?什麼怕浪費,我看你就是怕挨揍,還在這兒狡辯。」

  靈犀也在一旁火上澆油道:「我看也是。」

  艾尼瓦爾笑道:「你們這些女人,怎麼平時溫溫柔柔,對別人的孩子也都耐心十足,輪到自己家的娃娃,就都這個樣子。」

  卻聽沈筠和靈犀一齊道:「你懂什麼。」弄得眾人俱是一笑。

  高啟年此時也開口打圓場道:「唉,娘娘息怒,這小孩子調皮才聰明嘛,咱們陛下小時候比這還皮呢,有一次啊,在先皇的茶裡面撒了一大把鹽,哎呦,把先皇給齁得呦……」

  蕭琮聞言,白了他一眼,見眾人皆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道:「好了,這元宵橫豎是不能吃了,今天不是上元節嗎,咱們到行宮附近的夜市去看看有什麼好吃的,不過.……」他又轉向蕭策道:「今晚咱們出去吃喝的開銷,都要從陳留君的例俸里扣,而且,你今晚除了跟著我們大人吃喝外,不能買零嘴,也不能買別的小玩意兒,知道嗎?」

  思君聞言,哭喪著臉道:「憑什麼呀。」

  蕭琮正色道:「男子漢大丈夫,要為自己犯下的過失負責,哪怕你不是故意的,可害我們大家都餓了肚子,就該受到懲罰。」

  思君聽了,只好垂頭喪氣地嘟著嘴應了聲「哦」。

  沈筠見他如此,這才平息了怒氣。於是眾人各自回去換了衣服,又一齊往夜市上來。

  行宮外的夜市,自然不如京都排場大,但好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吃的玩兒的一樣不少,他們一路逛過去,倒是看到不少賣糕點小吃糖人雜果子和新奇小玩意兒的攤子,但蕭琮說到做到,愣是一樣也沒給思君買,沈筠和靈犀其實也饞得不行,但也深知蕭琮的用心,所以也都忍著不買,最後到了一家酒樓前,眾人終於準備進去吃些東西,靈犀忽然抽出挽著艾尼瓦爾胳膊的手道:「唉,卿卿,我看前面那家胭脂鋪還不錯的樣子,咱們去看看吧。」沈筠會意,欣然應允道:「好啊好啊,正好我的胭脂要用完了。」說著也放開蕭琮的手,將他往酒樓里推了推道:「你們先去點菜,我們去買兩盒胭脂就過來。」說著就和靈犀手挽著手走了,蕭琮與艾尼瓦爾交換了一下眼神,便很有默契地哄著思君帶著其他人一起進了酒樓,到二樓要了個雅座,隨意點了些菜。

  他們正百無聊賴地等著上菜,就聽樓下堂中坐著的那個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朗聲道:「上回書說到這永樂公主為今上獻上美人之後啊,你道如何……」

  眾人聽了,皆是一愣,聞安見蕭琮面色有些不虞,便要下去制止,蕭琮卻擺擺手道:「讓他說。」

  便聽那說書先生繼續說道:「.……這今上便視她如珠如寶,真可謂捧在手裡怕飛了,含在口中怕化了,這美人也就一路升遷,不到一年時間,便從普通娘子升作了辰妃,賜居關雎宮……」

  蕭琮聽到此處,已眉頭緊皺,艾尼瓦爾卻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長姐一回來就說什麼陛下的關雎宮中已經有了辰妃。原來是從說書先生這兒聽來的,這流言真是害人不淺啊。」

  此時一直抱著思君沉默不語的陸伯言突然幽幽道:「可不是嗎,都被你們氣得吐血了。」

  他這句話,說得大家都沉默了,蕭琮攏在袖中的雙手又緊握成拳,面色也變得十分難看,幸而這時樓下又有人嫌這段書太老,讓那說書先生換了一段,店小二也及時來上菜了,艾尼瓦爾清了清嗓子道:「陛……兄長,這件事,靈犀也一直很自責,能不能……能不能.……」他說到此處,蕭琮忽然強撐起一臉微笑,對他使了個眼色,他們便聽到沈筠和靈犀低笑的聲音,於是也都強打起精神,當做沒事發生。

  沈筠坐到蕭琮身邊,他便伸手自桌下緊緊握住她的微涼的手,倒弄得她有些懵,不過很快又釋然般對他低聲解釋道:「放心吧,我沒有吃多少。」

  艾尼瓦爾便故作輕鬆地低聲打趣靈犀道:「看吧,已經有人不打自招了,快說,你們偷吃什麼去了。」

  靈犀自以為瞭然地想,怕是在座的都早已聞到她們身上的香味了,因此老老實實小聲道:「桂花糕」。

  此時小二已將菜上齊了,沈筠和靈犀一看,不禁食指大動,蕭琮也只好暫時放開沈筠的手,舉箸道:「快吃吧。」說著,先給沈筠碗里夾了塊獅子頭,「嘗嘗,據說是他們的招牌菜。」

  沈筠嘗了一口,眼睛一亮,對靈犀道:「你快嘗嘗,真的不錯。」說著,便拿起長箸,也給她夾了一塊。

  蕭琮望著她,眼中忽然充滿了細碎的疼痛,卻在她也抬眼望自己時,都悉數隱去了,只剩淺淺笑意。

  艾尼瓦爾看得真切,不禁暗嘆道:這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還真是爐火純青。

  此時沈筠卻趁眾人不備,舉起長箸,迅速往自己盤中夾了一塊小炒牛肉,那牛肉是正宗的蜀菜做法,麻辣鮮香,是她平日絕對禁食的菜色,她可是饞了很久了,心道,就一小塊,一小塊,你們就當沒看到吧。

  於是大家也就真的當做沒看到,沈筠為此竊喜了好久,卻不知蕭琮為此也心疼了好久。

  不多時,眾人吃得飯飽,卻還未盡興,便又往前面逛去,看到前面一堆人,當中坐著個白髮老翁,面前擺了一局殘棋,靈犀向來愛熱鬧,一個勁湊到前面去,問旁邊的人,這是在幹嘛,那人答道,「這老頭吹牛說他的棋局無人能破呢。」

  靈犀不服道:「這麼囂張?那若破了呢?」

  那老頭原本半閉著眼,此時略睜開將她瞧了瞧,便又垂下眼瞼道:「破了就以魏文翁親筆勘校的棋譜相贈。」

  沈筠聽了倒是一愣,垂著頭想了半天,疑惑道:「我怎麼沒聽過,還有這種東西。」

  靈犀見狀,哂笑道:「騙人的吧。」

  那老頭一聽不樂意了,從懷中抽出一本小冊子,「啪」地一聲摔在棋盤空白處,靈犀趕緊拿起來遞給沈筠,她仔細翻看了一下,驚訝道:「還真是。」正說著,手中的棋譜已被那老頭拿了回去,仍揣在懷裡。

  蕭琮聽了,微笑著仔細看了那棋局片刻,便走到老頭對面坐下,舉棋落子。

  那老頭起先並不在意,可越到後面,眼睛就睜得越大,到最後再伸手想取子時,才驚覺棋盒已空。

  只見他愣了半晌,起身對蕭琮長揖道:「公子技法之精妙,思維之機敏,胸懷之廣闊,老朽皆自嘆不如。」說著,自懷中摸出棋譜,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

  蕭琮亦起身還禮,雙手接過棋譜,之後微笑著徑直遞給了沈筠。

  沈筠笑吟吟地收下道,「多謝。」

  此時那老頭又自旁邊拉過一妙齡女子,對蕭琮道:「這是老朽的孫女怡棋,公子若不嫌棄.……」

  蕭琮不等他說完,面不改色地淡淡道:「嫌棄。」

  所有人聽了皆是一愣,靈犀和沈筠拿衣袖掩著口笑作一團,艾尼瓦爾扶著額笑得肩膀一聳一聳,連陸伯言那張萬年不化的冰川臉上都露出了些許笑意,只有小思君不明所以地望著大人們發愣。

  蕭琮說完,也不管那祖孫倆反應如何,過來牽起沈筠的手便走了,邊走還邊道:「差不多了,回去吧。」

  沈筠望著他,輕笑著搖頭嘆道:「唉,公子呀……」

  新年一過,蕭琮便又忙碌起來,一天中有大半日交代給了議政,便是回了寢殿,也總有看不完的奏疏,這個時候沈筠也就守在他身邊,或看書,或臨帖,或倚著熏籠假寐,弄得他很是歉疚,常常自嘲說:「說是我來陪你的,結果卻都是你在陪著我。」

  沈筠卻總是笑笑說:「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懶得動還很無趣,誰陪誰也都是做這些事情。況且還有靈犀他們幫著帶思君玩兒,我也樂得清閑了。」

  蕭琮聞言,也只得無奈一笑。

  這日陸伯言來給沈筠診過脈道:「溫泉果然是個好東西。」沈筠笑道:「那可不,我最近都覺得精神好了許多,身上也沒有那麼難受了。」

  「那你若覺得精神尚可,就多去外面走動走動,只要別太累就行。」

  沈筠聽了,笑著點點頭。蕭琮知道后,便是再忙,每日也一定抽出時間,攜著她的手,到園中各處走一走。就這樣過了約有一年的時間,沈筠的身體果然又好了許多,陸伯言便暫停了她的湯藥,只讓她進葯膳。

  這幾日,靈犀他們回京都去處理一些事情,順便帶上了思君,陸伯言也跟著回去給他亡妻掃墓了,行宮裡便只剩下蕭琮和沈筠,這日他也是難得的閑了些,早早便處理完事情,陪著沈筠散了一回步,又泡了一回湯,回到寢殿,就取了琴坐到廊下,先彈了一曲鳳求凰,等沈筠收拾好了,摒退了僕從到他身邊坐下,他便又彈了一曲長相思。

  待他彈完了,沈筠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望著他,眉眼間全是笑意:「長相思固然好,可今夜不是彈良宵引才更合適嗎.……」

  蕭琮便也微笑著,低下頭在她耳邊呢喃道:「那便先度良宵,再引瑤琴吧。」

  卻說靈犀他們一走就是二十多天,回來時只帶了思君和冬至,卻不見陸伯言,一問才知他尋訪故友去了,說是再過十來日便回來,並囑咐沈筠按原來的方子服用藥膳即可,眾人都覺得他能放心離開這麼久,說明沈筠身體是真的好了許多,再加上多了冬至這個小兒郎,又多了許多樂趣,因此整個行宮都是其樂融融。

  此外,靈犀他們還帶回了幾株艾尼瓦爾託人從回鶻帶的葡萄樹苗,眾人又一齊歡歡喜喜地在園中尋了塊空地,將那些樹苗種下,誰知過了幾日一看,竟只有沈筠親手種的那株成活了,眾人便都對蕭琮道這是吉兆,他聽了也甚是歡喜,一揮手便賞了宮人們不少東西。

  卻不想這天上午,沈筠前一刻還跟靈犀好好說著話散著步,待她一轉身去道旁摘花的功夫,便聽到身後一聲悶響,回頭看時,沈筠已暈厥倒地,嚇得靈犀將她摟在懷裡,驚呼著:「卿卿.……卿卿……」隨侍的海棠見了,忙跑到正殿去請還在議事的蕭琮,蕭琮聽了她的訴說,也是嚇得一身冷汗,扔下一殿的文臣武將就往園中跑,一邊跑一邊對身邊的高啟年吩咐道:「你讓子詹去迎迎陸先生,他信中說就這兩日到,此時應該距行宮不遠了。」

  等他趕到園中,就見靈犀跪在地上摟著人事不省的沈筠急得直哭,忙過去將她橫抱進屋,放到榻上,握著她的手,心中驚懼不已。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見陸伯言風塵僕僕地奔進殿中,也顧不上行禮,一邊問:「怎麼回事?」一邊直接坐到沈筠塌邊,凝神調息。

  靈犀帶著哭腔道:「不知道呀,前一刻還好好的跟我說話,我一轉頭,她就暈過去了。」

  陸伯言聽了,皺著眉想了片刻,才伸手搭上她的脈門,閉上眼細細診斷。

  蕭琮和靈犀都十分緊張地看著他,卻見他忽然睜開眼,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地換了一隻手,又細細探了一番。才疑惑著喚了海棠來問:「你們娘娘上一次月信,是什麼時候來的。」

  海棠想了想道:「娘娘月信一向不準,上一次,是.……四十多天以前了。」

  此時陸伯言只垂下眼眸嘆了口氣,動了動嘴唇,卻沒說話。

  蕭琮看著他的樣子,只覺得自己的心一直在往下沉:「到底如何了?」

  陸伯言抬眼看著他道:「她有身孕了。」

  沈筠幽幽醒轉時,已是黃昏,睜眼就見蕭琮定定地看著自己,眼中儘是哀傷,這才想起自己上一刻似乎是還在跟靈犀散步來著,哦,想來是暈了,又把他給嚇著了,於是撐起身子準備起來,蕭琮忙將她扶起倚在床頭,就聽她清了清嗓子道:「陛下,先賞口水喝吧。」

  隨侍在旁的海棠聽了,忙倒了杯水,蕭琮接過來,喂沈筠喝了,又將杯子遞與海棠,揮手讓她出去了。

  沈筠見他態度與以往大不相同,便坐直了身子道:「我這是明天就要死了嗎?」

  蕭琮皺眉道:「你別亂說話。」

  「那陛下怎麼又不肯給好臉色了。」

  蕭琮嘆了口氣,拉住她的手,垂下眼眸,半晌才道:「卿卿,你有身孕了。」

  沈筠懵了許久,失笑道:「有身孕了不是好事嗎,你這個樣子是幹嘛。」

  蕭琮啜囁道:「陸伯言說,你生思君的時候,差一點就……我怕.……況且,你的身體,真的不適合.……」

  沈筠沉下臉,盯著他道:「所以呢?你本來打算跟我說什麼?」

  蕭琮嘆道:「卿卿.……」

  沈筠卻忽然含淚道:「蕭承澤,你好狠的心,他可是一條命,是你的骨血,難道真的想說不要就不要了嗎?」

  蕭琮心如刀絞,也紅了眼圈,哽咽道:「卿卿,我只要你。」

  沈筠伸手環抱著他,將頭靠在他胸膛,聽著他的心跳,深吸了一口氣,柔聲道:「承澤,我們再賭一次,好不好。」

  蕭琮閉上眼,沉默不語,淚珠卻還是滑落了下來,砸到沈筠的發間,她舉起袖子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淚痕,穩了穩心神,緩緩道:「承澤,人生的意義不在於年月長短,而在於有限的生命中擁有過什麼,經歷過什麼。我這一生,壽數雖不長,卻自認為比許多人都擁有得多,小時候,有疼愛我的親人,現在,有愛人,有知己,連從前最不敢想的孩子也有了,這也不失為一種圓滿,還有什麼不知足呢。眼下這孩子,或許來得不是時候,但卻是天意,既然如此,我們就隨緣吧。」

  她說著,撐起身體,在蕭琮唇上輕輕吻了一下,見他睜開眼,才直視著他的眼睛道:「你只要記住,我對你的愛,不會因為我的離開而消散絲毫,它會一直陪著你終老。奈何橋邊,我只是先去等你,放心吧,我可坐得住了,不論多久,我都等著你。」

  蕭琮哽咽無言,只是緊緊抱著她。

  第二日陸伯言又來給她診脈,她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笑道:「怎麼,陸兄,還沒想好你的說辭嗎?」

  陸伯言聽了,便也輕笑著嘆了口氣道:「罷了,連皇帝都拗不過你,我還能說什麼,陸某,也就只能儘力而為吧。」

  「如此,只好多謝陸兄了,不過這次,你可千萬別再去喝酒了。」

  陸伯言聞言,自嘲一笑,便起身告辭了,沈筠靠在床頭出了一回神,靈犀便來了,一來就坐在她塌邊,拉著她的手道:「卿卿.……」

  沈筠忙道:「打住,公主您今天就高抬貴手,給我留點清凈吧。」

  靈犀氣結:「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嗎,你就讓我住口。」

  沈筠哂道:「還能說什麼,不就是替你兄長來做說客嗎?」

  「我是來告訴你,我替你臭罵了他一頓的。」

  「啊?你罵他什麼了?」

  「你別管,總之他以後肯定不敢再亂說話傷你的心了。」

  沈筠聞言,只得默默對她豎了個大指。

  之後的日子,陸伯言除了給她增加了些安胎的滋補藥品,並囑咐她不要久站久走久坐外,便沒有多的話了,而她自己,除了剛開始略覺得有些噁心,七八個月下來,也沒覺得哪裡有多難受,因而還對蕭琮道:「這孩子,一點也不像思君那樣折騰人,看來是個女兒。」彼時蕭琮撫著她隆起的腹部道:「是女兒更好,那就兒女雙全了。」

  這日,沈筠照舊陪著蕭琮看奏疏,卻不再看書臨帖,而是突然做起針線來,蕭琮見她各色布料裁了一大堆,便問道:「你這做的是什麼?也不像是小孩子的衣服啊。」

  沈筠笑道,「我這手藝,哪裡做得了小衣服啊,靈犀帶著芷蘿在做呢,我這是給你做香囊。你看你的那幾個,都舊成那樣了,帶出去也不嫌丟人。」她說著話,手上卻沒停,仍是一針一線縫著。

  蕭琮本想說,那也用不了這麼多,話到嘴邊,忽然意識到,她大概也是想著,自己即將臨盆,又是九死一生,今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做,索性一次把後面幾十年的都給他做好了。

  他這麼想著,心下有些凄然,面上卻不敢表露分毫,因而只拿過她手裡那個快做好的,放到鼻尖嗅了嗅,道:「這還沒往裡面放香呢,怎麼已經有香味了?」

  沈筠聽了,奪過來繼續縫著,口中卻笑道:「凈瞎說。」

  蕭琮隨即恍然大悟般道:「哦,怪不得,我按著你說的方子,怎麼調也調不出歲寒的味道,原來還缺了一味引子。」

  沈筠奇道:「什麼引子?」

  蕭琮將她摟在懷中,在她耳邊低語道:「就是卿卿身上的幽香啊。」

  沈筠抿著嘴邊笑邊道:「胡說八道。」

  蕭琮笑著,忽然感到手挨著她腹部的地方動了一下,倒把他嚇了一跳,沈筠笑道:「看吧,連孩子也笑話你呢。」

  蕭琮不禁輕輕拍了拍她的肚子道:「還沒出來呢,就這麼調皮。」

  那孩子便也在沈筠腹中使勁動了兩下,彷彿是在回應他,沈筠不禁輕哼了一聲:「哎呦,這孩子還有點蠻力氣。」

  蕭琮聽了,便輕輕撫著他動過的地方道:「好了好了,不說你了,你輕點啊,別把娘親弄疼了。」

  沈筠看著他,輕嘆著搖了搖頭。

  待她將那些香囊做得差不多了,臨盆的日子也就到了,這日晨起,她便覺得周身不適,到了夜間,腹部果然開始一陣陣縮緊,她知道,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忽然也緊張起來,可一看蕭琮更是臉色慘白,比她還要怕的樣子,忍不住打趣他道:「你又不是沒見過生孩子,怎麼一副比我還沒出息的樣子。」蕭琮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半天才擠出一句,「你……你別怕,我一會兒就在外面。」

  沈筠嘆道:「我不怕,你才不要怕。」說著,突然皺著眉悶哼了一聲,使勁抓住了他的手,過了一時才放開,可沒過一會兒,就又重複了一遍。

  早就在一旁待命的穩婆見了道:「開始陣痛了嗎?那先進產房吧。」

  沈筠點點頭,便由醫女和穩婆簇擁著進了產房,靈犀不放心,便也跟了進去。蕭琮在外面坐立難安,不停地來回踱步,覺得她只是偶爾發出幾聲壓抑的悶哼,也不似別人生產時那樣叫喊,是不是太安靜了些。而陸伯言和另兩個御醫,則一語不發地在旁邊坐著,直到有個醫女慌慌張張出來道:「出血有些嚴重。」蕭琮這才看到她身上的確有很多血跡,腿便有些發軟,艾尼瓦爾忙將他扶到凳子上坐了。

  陸伯言卻很鎮定地拿了些丸藥給那醫女,又跟她說了幾個施針的穴位,那醫女便進去了,不久后,眾人便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可緊接著,靈犀就開始驚叫:「卿卿.……卿卿……」

  蕭琮聽了,也顧不上別人勸他產房血腥之類的話,一把撥開攔在前面的人,推門就沖了進去,陸伯言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走了進去。

  蕭琮一進去,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再一看地上的幾盆血水,直覺得手腳發軟,也顧不上看那孩子一眼,便直接搶到沈筠榻邊,見她面無血色,氣息微弱,只覺得心一直往下沉,這時陸伯言也進來了,扒拉開拉著沈筠的手只顧哭的靈犀,翻開她的眼瞼看了看,又探了探她的脈搏,最後問醫女出血的情況,鬆了口氣道:「別哭了,她暫且死不了,只是脫力暈厥而已,出血情況也比上次好太多,養養就沒事了。」

  靈犀這才止住哭,由醫女攙著出去了,蕭琮臉上也才有了點血色,這時海棠將孩子抱到他面前道:「恭喜陛下,是位帝姬。」他顫抖著雙手,從海棠手中接過那個嬰孩兒,口中不住道:「好,好。」

  海棠道:「陛下,娘娘生產前就囑咐過了,孩子一生下來,就請陛下給賜個乳名。」

  蕭琮看看懷中的嬰孩兒,喃喃道:「那便叫,良辰吧。」

  卻說沈筠生下女兒后,又是昏睡了好幾日才幽幽醒轉,一睜眼,就見蕭琮一隻手握著她的手,靠在床頭睡得正香,另一隻手中還捏著一本奏疏,心中五味雜陳,不禁暗道:還活著,真好。

  倒是海棠,原本守在榻邊的搖籃前,一抬眼見沈筠醒了,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沈筠卻舉起手指豎在唇邊,又指了指蕭琮,對她比了個蓋被子的手勢,她便點點頭,出去尋了床薄毯,輕手輕腳地給蕭琮蓋在身上。

  沈筠便安安靜靜地望著他,等他醒來,誰知沒過多久,外面便傳來靈犀咋咋呼呼的聲音:「還沒醒嗎?這都多少天了。」

  此時蕭琮也被她驚醒了,睜眼卻見沈筠正安安靜靜躺在旁邊望著他笑,便也笑了。

  靈犀原本一邊說著,一邊帶著思君進來了,思君一見沈筠醒了,便撲到她身邊,扳著她的臉親了親,小聲道:「娘親,我好想你。」

  沈筠本想說,娘親也想你,可卻像上次一樣,喉嚨里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此時陸伯言也來了,見此情景,就靜靜站在一邊等著。

  蕭琮見了,便把手中的奏疏和身上的毯子遞給海棠,把思君抱在懷中道:「娘親也想你,只是現在要讓陸叔叔先給娘親診脈了,我們先去看看小妹妹,好不好。」說著,就將他抱到搖籃旁,和靈犀一起觀看起小良辰來。

  不多時,陸伯言診完脈,又開好方子,便告辭離開了。

  此時就聽靈犀道:「這孩子,怎麼比思君長得還像陛下。」

  海棠道:「小人聽說,女兒就是要像父親,福氣才好呢。」

  思君則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臉,那孩子原本安安靜靜睡著,此時像受了打擾般,伸出小拳頭揮了揮,思君見了,不禁回望蕭琮一眼,父子二人臉上都露出欣喜的笑容。

  可這次沈筠在榻上一躺就是兩個多月,這日好容易有了點精神,說想出去走走,靈犀便扶著她到鏡前梳頭上妝,可她對著新開的銅鏡細看時,忽然發現一邊眼角起了片褐色斑痕,顏色雖淺,卻十分顯眼,因而有些失落,靈犀見了,忙將臉湊到她眼前道:「唉,人老了都這樣嘛,你看,連我眼角也有細紋了。」

  沈筠也只得輕輕嘆了口氣,自嘲道:「嗯,都是歲月的饋贈,我們也只能笑納了。」

  蕭琮原本在一旁逗著良辰,此時將孩子遞給乳娘,走過來捧起她的臉道:「什麼歲月的饋贈,我看看。」沈筠忙舉起袖子擋在中間:「哪有你這樣的,當作沒聽到不好嗎。」

  蕭琮笑著扳開她的手,仔細看了看,略一思忖,便對海棠道:「去取一支新筆來。」

  沈筠奇道:「這又是要做什麼。」

  蕭琮卻也不答話,待海棠取了筆來,便用手把筆尖揉開,又蘸了些她的胭脂,三兩下便在她眼角處點了幾瓣紛飛的紅杏,靈犀不由得撫掌笑道:「這個妙,不僅遮住了斑痕,還更見嫵媚了。」

  古有壽陽公主額間貼落梅,今有辰妃殿下眼角飛紅杏,自然是宮人們爭相效仿的對象,第二天,蕭琮看奏疏的間隙,無意間一抬眼,便見奉茶的小丫鬟也在眼角點了紅杏花,頓時有些不悅,但他一向寬仁,也就沒說什麼,第二日沈筠上妝時,他便又拿起筆在她的眼角畫了幾下,畫完沈筠對著鏡子細細一看,見花樣與昨日又大不相同,不禁笑道:「陛下是要一天改個樣子,把天下繁花都在我臉上畫盡嗎?」

  蕭琮卻笑道:「天下繁花,都不及卿卿姿容之萬一。」此後就真的一天換個花樣給她畫上,那些宮人們見了,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人家辰妃的花妝一天一個樣,想攆也攆不上,況且是皇帝親手畫的,筆筆都是深情,她們自己再怎麼弄,也不過東施效顰罷了,於是漸漸也就不再效仿。

  卻說良辰漸漸長大,到七八個月時,也能坐能爬了,沈筠就讓海棠在寢殿中的地上鋪上軟墊,隨她怎麼爬。這日她和靈犀散步歸來,就聽殿中笑聲一片,進去看時,兩人皆是一愣。

  只見一眾仆婢都伏跪在地,連高啟年也跪坐在地,蕭琮則四肢著地,良辰騎在他背上笑得正歡,蕭笠和思君一人站了一邊,正笑嘻嘻伸手護著她,蕭琮一邊爬著,一邊道:「快把妹妹扶好啦,馬兒要跑起來啦。」

  她二人不禁掩口笑了,沈筠忙過來將良辰抱起,可她一離開蕭琮的背,便哼哼唧唧哭了起來,蕭琮急道:「你這是做什麼,我好容易才給哄好的,快給我放下來,」隨即又柔聲哄道:「良辰不哭,咱們又騎馬馬哦。」沈筠無奈,只得由著他們又在墊子上繞了幾圈,瘋玩一陣,才讓乳娘將良辰抱下去餵奶,靈犀便也帶著蕭笠和思君出去找艾尼瓦爾玩兒了,蕭琮累得直接躺在墊子上道:「唉,不行了,此番是真的躁不動了。」

  沈筠過來拉他,卻被他帶倒在懷中,她便又羞紅了臉,道:「一把年紀了,怎麼還這麼不知羞,這都看著呢。」

  蕭琮便抬起手揮了揮,高啟年便識趣地領著僕從們退出殿外,他便撫著她的臉道:「那便.……不給他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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