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蠻族
肖恩不知不覺被誦經大殿里念經的聲音吸引。他站在大殿門口，看著那些披著僧袍的蠻族。他們有的身寬體胖，有的瘦骨嶙峋，人手捧著一本神典，都津津有味全神貫注的誦念著。
肖恩眼裡，他們虔誠的樣子和上一世穿著西服虔誠戴著眼鏡的那些現代社會的信徒並無區別。
信仰這種東西就是這樣，無關時代，民族，性別，財富。只要你有靈魂你就得有信仰，信神，信鬼，信主義，信錢，信偶像，今天你信這個也許明天你信其他的，但你總要信一樣。
「可……我信什麼？」肖恩不由得問了自己一句。
看著眼前這些人，他也曾穿著僧袍裝模作樣的湊在裡面念過經，但他打從心眼裡不信什麼蠻神。難道他們就不想想，他們的神真的那麼厲害，幹嘛不打個噴嚏，干翻外面那些恐怖的雜碎。
可面對危機，蠻族沒有質疑他們的神，反而對蠻神的信仰變得更加堅定。
看到一個乾瘦的老年僧侶，他身材雖然高大，但是瘦的皮包骨頭，他閉著眼睛，枯瘦的大手深情的婆娑著放在膝蓋上的神典。陽光照著空氣的浮塵，光線照在他滿是疤痕的臉上，那上面有一種讓肖恩無法直視的東西。
也許不是神創造了人，而是人創造了神。
一個極端褻瀆神靈的念頭在他的心頭出現。他猛地搖晃腦袋，逼迫自己不去思考這些東西。
裊裊的誦經聲依然不絕於耳。但肖恩已轉身，漸行漸遠。
「我需要吃點東西冷靜一下。」他想。
離信仰越來越遠，離廚房越來越近。他聽到激烈的爭吵聲。肖恩輕輕靠了過去，跑在廚房院落門口。猥瑣的低著頭把耳朵貼在門上。然後，他呆住了。
「不，不夠，根本不夠。」一個男人發泄似的大叫：「我們根本湊不出一頓讓所有人吃飽的晚飯。」
他的聲音與其說充滿了沮喪，不如說充滿了憤怒。
「你小聲點！」另一個男人壓低了聲音教訓道。
「你想讓所有戰士都知道，我們斷糧了嗎？」
「可我們根本沒有足夠的食物，他們早晚會知道！」第一個說話的人的聲音有些哽咽：「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戰死後讓他們吃了我的屍體。可現在我活著，我得給大家弄一頓飽飯。我得讓這些人戰死之前不能餓著肚子。該死！我為什麼會被派到這裡。讓我去戰鬥吧，我能打，我部落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個好戰士！」
「你們部落只剩下你了，弗洛伊德。」另一個人提醒他，但他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即使是腦子裡只有一根弦的蠻族也知道這話太傷人心。
「所以讓我去戰鬥！狗娘養的！我能打，讓我殺一個敵人！哪怕一個！！」他再也無法抑制，瘋狂的大叫。「別讓我再弄這些破玩意兒！我不幹了！」
肖恩聽到鐵鍋被扔到地上的聲音。
砰的一聲，大門被猛地推開，一個五大三粗滿頭小辮的強壯男人從院子里沖了出來。然後他看見了猥瑣趴在門上的肖恩。兩個人都愣住了。
「你要什麼？」後面追出一個人：「服從命令，你這個蠻子……」
另一個同樣兩米多高，胳膊比肖恩大腿還粗的男人同樣看著肖恩愣住了。有些不確定的道：「你是？」
「肖恩！」第一個跑出來的男人抹去眼淚大叫到：「我認識你！昨晚我遠遠看見你，被大家高舉著回來的。好樣的，你是個英雄！」
他激動的對旁邊的人嚷嚷道：「你難道沒聽說嗎，所有人都知道，他昨天一個人幹掉了一萬個敵人！」
那人反應過來，語無倫次的大叫道：「我，你，我當然知道，你就是肖恩。蠻神在上。你太棒了！」
「蠻神在上。」一大群蠻族廚子沖了出來，把肖恩包圍在中間。
每一個人臉上都是發自內心的熱情。他們簇擁著肖恩，就如同簇擁自己離開家很多年的弟弟。
「你來這裡是？」一個人終於開始關心肖恩來這的目的。
「還用問，肯定是餓了。」一個大個子說的：「我早就說了，越強壯的男人吃的越多。」
肖恩沉默。
「你想吃點什麼？」最早嚷嚷著不幹了的男人此時滿臉熱情，他搓著一雙厚實的大手，「來只烤羊怎麼樣，加點我特製的作料，味道棒極了。這作料之前可是我們部落的秘密。」說道部落，他的眼眶又紅了。但是臉上的笑容不變。
「嘗嘗我做的烤雞，嘿，那味道。」另一個蠻族男人擠開之前的人嚷嚷道，他使勁比劃，就怕肖恩無法想象他做的烤雞有多好吃。
肖恩再也擺不出沒有一絲平日里不著調的二貨樣，他現在滿腦子想到的都不是飢餓，想到自己早上和中午吃掉的推擠成山的大堆食物，想到自己馬上要做的事。彷彿能殺人一樣的愧疚充斥他的胸口。
他一把推開眾人，什麼也說不出。紅著眼睛，踉踉蹌蹌的逃走了。
「我不能夠再拖下下去了。」他看看天色，「去他媽的，快刀斬亂麻，直接說出來。讓所有人都罵我吧。沒錯，我不會動搖的，我特媽的就是一個貪生怕死的雜碎，那又怎樣！」
他瘋狂的尋找美泉，伊貝洛奇，牙，冬狼，鐵戈……可奇怪的是，他誰也找不到。
天已經完全黑了。離天王星隱匿不遠了。琪琪隨時會發出信號，但是他現在卻誰也找不到。
「人都到哪裡去了。」他走到肖貝萊達住處的門口，忽的，他聽到了黑暗的院落里壓抑的呼吸聲。
心猛地提了起來。就像一隻見到獵物的貓科動物，他身上每一根神經都瞬間繃緊。
輕輕的，他踏入了院落。
嗖的一聲，一個人撲了過來。
砰，肖恩回身就是一拳。要不是看到是伊貝洛奇趕緊收了力，這小子肯定掛了。
饒是如此，伊貝洛奇還是有些搖搖晃晃：「生……生日快樂！」
duang，他流著鼻血，帶著鬥雞眼，仰天倒下。激起一片塵土。
肖恩愣了愣：「你說啥？」
砰，無數燈火打開，一大群人涌了出來，幾個人上前突然抓住肖恩，一把把他拋到天上。
「生日快樂！我們的英雄！」他們一起大喊。
肖恩看到了很多人，肖貝萊達，鐵戈都在，美泉上蹦下跳，牙直愣愣的盯著後面一個大蛋糕，也不知道誰傳授給了蠻族這種東西，他甚至看到了扭扭捏捏躲在眾人後面的熊耳。
「我的……生日？」肖恩完全蒙了。
「沒錯。」肖貝萊達走過來，肖恩被眾人放下，然後被他一把摟住：「今天，你十八歲了，孩子。」他想起十八年前第一次抱起肖恩的樣子，那時候他只有那麼一丁點，紅彤彤的皮膚皺的像個小猴子。
「我，十八歲了？」肖恩喃喃道。周圍的人哈哈大笑，似乎為他的現在這幅懵逼的樣子逗樂了。
看著這些熱情的臉，旋即，肖恩突然意識到一個非常可怕的事：時間不多了，但是他必須儘快告訴這些人他得離開。這無異於對這些這個世上對他最關心的人往心窩子里捅了一刀。
突然，一道紅色的光從遠處的一處院落搖搖晃晃的升起。
那是琪琪的信號。
這意味著，天王星已經隨時會消失，無論他在哪，他必須立刻拋下一切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