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年夜飯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基地回到小木屋的，塞恩沒有送我，他突然就變得很忙很忙，我猜是要喚醒最後一個冷凍人了。

  拉亞森林的初雪也擋不住我情緒的低落，那晚我又做了和第一次玩星際征途后一樣的噩夢，我在病床上無聲的掙扎，像脫水無法呼吸而瀕臨死亡的魚，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我清楚的看見了離我最近的醫生的灰藍色眼睛里滿滿的恐懼、難過和痛心。

  夢醒后我第一次失眠了，夢裡的缺氧應該是現實里低落情緒的反映，可是就算我要死了，見慣生死的醫生又恐懼什麼？

  初雪之後，半個月里又斷斷續續下了兩場，我每日里渾渾噩噩的翻看媽媽留給我的東西，媽媽希望我能夠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但這麼久了，這個新世界里我也不過認識兩三人而已，夜蒼穹再也沒發信息我，大家都很忙吧，我自己進遊戲自虐了兩回，雖無進展，但情緒卻得到了發泄。

  2093年的最後一天早上，塞恩終於跟小愛留言說晚上過來吃飯，讓我意外的是，他居然還約了拉爾夫，潛意識裡這樣的日子應該是和家人一起過，但我也知道這個潛意識可能只是前世的習慣，誰知道2093還有沒有過年這一說。

  我精心列了菜單讓小愛網購食材，又上線看了看新聞。果然，大家對這個日子很冷淡，並沒有什麼鋪天蓋地的節日氛圍，但新上任的市長卻專門發了一則視頻，號召大家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闔家團聚，共度佳節。

  我順手點開關於威爾遜的近期新聞，他上任不久，顯然還沒來得及點燃三把火，但卻旗幟鮮明的表明自己將在新的一年裡圍繞人類團結、人類與人工智慧關係、人口數量可持續發展等方面展開全面改革。就網路數據而言，支持者還不少。但大法官對此持保留態度，他認為威爾遜的改革如果涉及到公民的基本權利就必須全民投票表決。好吧下次投票的時候我應該就有投票權了吧。

  又翻了會新聞，我開始準備晚上的晚餐，這可是我第一次在這裡招待塞恩以外的客人，而且按照前世的習俗今天可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節日。

  小愛買的食材陸陸續續送了過來，我精心的準備了開胃菜、冷盤、熱菜、火鍋、飯後甜點，甚至還有半個月前腌的泡菜，天知道我怎麼還會這個，配上之前藍山送的那瓶紅酒，我幾乎有種時空穿越的感覺。

  時間在忙碌中過的飛快，冬日的天黑的早，塞恩和拉爾夫過來的時候不過五點多，月亮卻已經在天邊探出了腦袋。

  拉爾夫看到滿桌菜肴，驚的嘴巴半天合不攏，好半天回過神結巴著問我：「這這.……這都是你做的？」

  不等我回答塞恩先拉他坐下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別這麼沒見識好吧！」

  拉爾夫沖他翻個白眼，憤憤道：「還好意思說，你一個人享了那麼久的獨食，要不是我極力要求，你怕是今天還不想帶我過來。」

  「那不是所里有規矩嗎？夏夢到底不是你的病人。」

  拉爾夫語塞，氣呼呼的不說話。

  我趕緊一邊給他們倒酒，一邊安慰拉爾夫：「過兩天我就出院了，到時候你隨時過來，我做給你吃。」

  「真的嗎？太好了，你是不知道，這一桌子菜我就是在酒店裡也不怎麼見過啊，我一直就想不通，現在人為了長壽為了偷懶怎麼著就能天天吃那個難吃的營養液呢？活的再久喪失了那麼多樂趣又有什麼意思？話說這個是什麼菜啊？」拉爾夫指著一碟泡菜問我。

  「這是泡菜，開胃特別好，但即便是我們那個年代專家也不提倡吃，認為它致癌，所以我估計現在已經沒人見過它了。」

  「吃點泡菜就能致癌，這還不是因為你們那時候醫學不發達。」拉爾夫毫不留情的實話實說。

  「我倒忘了，你是基因修復師吧，那你怎麼能一邊修復基因延長人們的生命，一邊又感嘆人們為了長壽喪失了生活樂趣？」

  「這不矛盾啊，我就想找出既長壽又不喪失生活樂趣的法子。話說到這裡我正好有一件事想要請你幫忙呢。」拉爾夫邊吃邊說，間或還不停的誇我手藝好。

  我看看塞恩，他一直埋頭苦幹，一副陶醉在美食中的樣子，但我明白這才是他今天肯帶拉爾夫來的原因吧。

  「什麼事？」我問道。

  「是這樣的，我最近一直在做一個關於人類生殖基因項目的研究，但很久了都沒有進展，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

  「我的幫助？我沒有聽錯吧？我能幫你什麼？」我一臉茫然。

  「塞恩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們這個時代的人壽命是取得了很大的發展，但生育率卻大大下降了，一方面是人們的生育慾望降低了，另一方面卻是人們的生育能力也下降了。大自然有一些很奇妙的生存法則進行自我調整，壽命越短的生物生育能力往往越強，壽命越長的生物生育能力卻往往越低，這樣才能保障生物數量和自然資源的平衡。但如今人類不但生育能力被動下降，生育慾望也主動下降，長此以往，恐怕人類就會像恐龍一樣慢慢滅絕吧，所以我現在進行的實驗就是研究怎麼通過基因修改提高人類的生育能力，同時儘可能的不影響人類的壽命。」

  拉爾夫一氣說完，趕緊猛吃了幾口，又跟塞恩碰了杯酒。

  「那我能幫你做什麼？」我聽明白了他說的意思，但我完全不知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忘了你是那個時代的人，你身上還保存著那個時代的基因，我問過塞恩，他給你做過一些基因修復，但並不涉及生育基因。換句話說你身上可能還保持了你們那個時代高生育率的基因序列，我想拿來作為一個研究範本。當然，這必須基於你的許可，你有權利拒絕，我不怪你，反正我還賺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他說完又開始大快朵頤，彷彿他來的目的主要是為了這頓飯，順便尋找個研究標本。

  「行，做標本可以，但是我馬上要出院了怎麼辦？」

  「沒關係啊，出院前你先來做一次檢測，出院后我今天跟塞恩院長打報告了，只要你同意，你就可以擁有隨時回研究院的特權。」 ……

  合著來之前，你倆就安排好了一切。但這安排我挺滿意的，一想到將來還能回來研究院看看，就算以研究標本的身份我也很開心了。

  2093的最後一頓晚餐賓主盡歡，在一個沒有過年習俗的新世界里我過了一個開心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