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小婉輕輕走上前去,替小葉子把衣衫拉攏披好。
聽得小葉子兀自傷心,也沒來由地心頭一痛,將小葉子抱進懷裡。
「不要哭,有什麼事情,給姐姐說說可好?」
小葉子粉嫩的小臉兒上淚水漣漣,卻又使勁搖頭。
葉心璃也看得心酸不已,上前拉住小葉子的手。
想著終究是要搞清楚事情的來由,硬著心腸問道:「告訴姐姐,可是你哥,欺負了你?」
小葉子被這一句話觸及心事,聞聲大慟,嘶聲道:「他,他不是我哥!」
「我沒有哥哥了!」
「我沒有哥哥了!」
「嗚嗚嗚……」
這話在小葉子這裡,是一番意思,聽到旁邊的人耳朵里,卻又是另外一番意思。
葉心璃一下子紅了眼圈,目光狠狠看向莫塵。
任誰都能看出來,雖然名義上莫塵與小葉子只是「義兄妹」,但小葉子對莫塵這個哥哥卻甚是看重。
一聽到莫塵回來,便風風火火馬不停蹄地跑過來找他。
知道飛魚宮以前找過莫塵的麻煩,就硬是帶著許朔一個人,跑去飛魚宮大鬧了一場。
這般的情誼,豈是說斷就能斷掉的?
可眼下,連小葉子都不認莫塵為兄了。
如果不是被傷得痛到極致,誰能讓小葉子變得如此絕決?
莫塵一看葉心璃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快要完了。
眼下他自己說上十句百句,都抵不過小葉子一句。
可是閉口不說的話,這誤會只會越來越深。
莫塵硬著頭皮道:「這個事情,真的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我只是在房間里睡了一覺,一醒來,這丫頭就已經睡在我旁邊了……」
「我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跑到我的床上來的……」
莫塵越說越是心頭髮虛。
明知自己說的都是事實,可為什麼這些話在這個時候聽起來,就那般的古怪,那般的……沒有說服力呢?
人家半夜主動跑到你的床上,然後一大早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拿一生的清白來訛你嗎?
圖啥呀?
葉心璃雙目似火,銀牙緊咬著嘴唇,想要再訓斥莫塵一番,卻又忍不住流下淚來。
為什麼會是你?
為什麼你會做這樣的事?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任誰來跟我說,我都不會信。
滿屋的人,此時都是同樣的心思。
事件固然令人震驚。
可最令人震驚的,是做下這等事的,是莫塵。
沒有人願意相信這個結果。
哪怕「事實」已經如此明白地擺在所有人面前,他們也不願意相信。
可是,小葉子的聲淚俱下,又豈是作偽?
便是他們有千般不信,也沒有辦法找出第二種讓自己信服的答案。
一時之間,屋內一片凝重之氣。
鄭青山緩緩舉起右手,臉色不停變幻。
「等一下!」
一聲清越的聲音忽地響起。
眾人轉眼一看,卻是一直沒有作聲的慕容清月。
鄭青山沉聲道:「慕容師侄,你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慕容清月移步上前,絕美的容顏上沒有一絲波動。
「我覺得,他沒有做過那種事。」
鄭青山眼中升出一絲希望,「何以見得?」
慕容清月淡然道:「沒什麼,就是感覺而已。」
鄭青山不由一下氣悶不已。
看到慕容清月出來,原本還指望她能說出什麼道理出來,或是發現什麼關鍵的細節,可以扭轉局勢。
說實話,要真的把莫塵就這麼斃於掌下,鄭青山如何捨得?
哪知道這丫頭一張口,卻是一個「感覺而已」?
這「事實」擺在眼前,許多人眾目睽睽之下,你覺得你這一句「我覺得」,就能把所有一切都推翻嗎?
「你,你不要再說了!」
鄭青山眼神一凜,衝上去,對著莫塵就是一通亂揍,一邊揍,還一邊痛罵。
「你這臭小子,這些年我白教你了是不是?」
「你在宗門裡惹是生非,也還罷了,終歸沒有弄出什麼亂子。」
「現在出了宗門,混了幾天,有點人模狗樣的,是不是覺得要升天了?」
「今天你做出這等事情,叫我如何向你死去的爹娘交代?」
「今天,我就清理門戶,把你打死在這裡!」
鄭青山噼里啪拉暴打了莫塵一頓,馮崇倫和吳千鈞趕忙上前,一人一邊拉住他,連聲勸道:「鄭長老,先不要著急,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
鄭青山兀自不依不饒,兩手被馮崇倫和吳千鈞拉住,便伸腳出去用力踹了莫塵兩下。
「你們都不要攔我,讓我打死這個臭小子!」
馮崇倫和吳千鈞哪裡會讓鄭青山就這樣把莫塵打死,使出全身力氣將鄭青山拖了回來。
「鄭長老,這事就算是真的,也不是非要打死莫塵不可,應該還有其他辦法可以想想。」
郁凌澤也皺著眉頭開口道:「不錯,這件事未必便是看到這般,我看還是等小葉先生平復之後,再問清楚為好。」
鄭青山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對著莫塵一番痛打,一是當真心中痛楚,再有,就是等著他們說這一句話。
莫塵這事要是坐實,他作為青璃宗長老,不拿出一個說法,根本沒有辦法跟天下修行界交代,更沒法跟紫霄修院交代。
可要真就這樣把莫塵打死,鄭青山終究還是於心難忍。
於是他只能先下重手把莫塵痛打一頓,表明自己的立場和態度。
青峰谷的人受莫塵惠澤良多,必不會坐視莫塵就這麼被打死,一定出面阻攔。
這樣鄭青山便有台階可下。
這後面,便是廢去莫塵修為,終生禁足青璃宗,再有甚者,打斷手腳也罷,終歸還能留得一條命在。
上紫霄修院請罪也是避免不了的,到時候,若是紫霄修院依舊不依不饒,自己只有搭上這條老命,求得紫霄修院的諒解,放過莫塵一馬。
「你爹娘將你託付於我,你卻犯下這等大錯。」
「我管教無方,有失職之過,這個錯,便由我來替你背負了吧……」
這時,外面圍觀的青峰谷弟子中,忽地冒出一個古里古怪的聲音。
「青璃宗弟子如此不堪,長老居然還在這裡演戲,真是讓人唏噓。」
馮崇倫和吳千鈞臉色突變,眼神凌厲地往外面一掃,「誰在這裡胡言亂語?!」
外面的弟子們左右相視,卻都不知道那聲音是何人所出。
鄭青山卻是登時面如死灰。
萬萬沒有想到,青峰谷的弟子中,還有這等眼力和心思的人物。
被這人的話語一逼,鄭青山便已無路可退。
鄭青山心中慘然,雙臂一振,掙脫馮崇倫和吳千鈞的阻攔,暴喝一聲道:「今天,我便替宗門清理門戶!」
慕容清月眉頭一皺,橫跨一步,攔在莫塵身上,看著鄭青山,道:「長老若真要打死他,便先打死我。」
鄭青山一咬牙,一把將慕容清月推開,「你讓開!」
呼地一掌帶著強勁的元氣重重拍向莫塵的腦袋。
「不要!!!」
慕容清月驚得花容失色,返身便要去攔。
但鄭青山的修為已到沖玄境,比她高出許多,這一掌又是含憤而發,她卻終是慢了一步。
所有人不禁都變了臉色。
這人間慘劇,終究還是避免不了嗎?
莫塵定定看著鄭青山的巴掌,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躲開。
眼見莫塵就要被鄭青山斃於掌下,一道磅礴的元氣忽地從旁邊橫衝而至,正正撞在鄭青山的身上,將他直接擊飛出去。
「嗵!!!」
一臉錯愕的鄭青山重重撞在牆壁上,震得屋子一陣亂晃,又撲地一下摔落在地上。
屋內眾人懼都愣住。
鄭青山的修為已是這屋內最高,便是郁凌澤也比之遜色。
那誰又能一擊便將他擊倒?
這時,在鍾小婉和葉心璃滿是驚異的眼神中,小葉子雙手叉腰,從床上站了起來。
一張粉紅的小臉兒上還掛著淚珠,卻對鄭青山發狠道:
「誰讓你動手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