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成帶著十幾個兄弟,又是一色的道服,看上去還頗有幾分氣勢。
但是酒館里的眾酒客卻只是抬眼看了一下,便沒有再搭理他,依舊圍攏在一起,興緻勃勃地觀看這場香艷賭局。
莫塵穩坐局中,神色自若。
方才坐下的時候,莫塵便已經將這酒館里的人盡數觀察了一遍。
這裡面的許多人,都有修為在身。
只要細想一下,便能知道為什麼。
因為這裡是邊境。
誰都知道,邊境兇險。
無論是向南還是向北,有很大一片區域,都是人煙稀少的荒涼之地。
而落日鎮這裡,又是過往行商聚集之處。
南北的貨商,都要在這條線上往來奔波。
惡劣的自然環境中,生活著充滿強烈攻擊性的兇猛妖獸。
而比凶獸更讓人擔心的,是那些來去如風的馬賊。
畢竟這一路的凶獸是什麼級別,有多厲害,只要對路線熟悉一些,便能大致知道。
只要提前做好應對的策略,沒有特別意外的情況下,基本上問題不會很大。
但是馬賊完全不同。
他們修為未必非常高,但是心狠手辣,詭異狡詐,陰招不斷,偏偏又神出鬼沒,難以捉摸。
一旦被他們盯上,輕則財貨兩空,重則連性命都保不住。
所以往來的商家,都會帶上護衛,保證自己的商路安全。
但是護衛的花費極其不菲,特別是這種危險係數極高的地方,護衛幾乎是以性命來換取報酬,要價更是高得嚇人。
除了實力特別雄厚的商家,可以擁有家族固定的護衛隊,條件普通一點的商販,則只會在出入境時,臨時招募護衛隨行。
酒館這種地方,就是這些等待招募的散兵游勇聚集之所。
比如剛才的聾子六,看起來平平無奇,其實已經洞察六重境,已經算得上這裡的好手。
沒活兒的時候,他們在這裡喝酒聊天找女人,消磨時光。
有活兒的時候,便提著武器出去走上一圈。
有些人,活幹完了,帶著或多或少的傷痕,再回到這裡,繼續喝酒聊天找女人。
而另外一些人,則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莫塵剛才故意將聲音說得很大聲,就是為了造勢,吸引整個酒館的人來觀看。
張天成雖然把氣勢撐得很足,但在這些刀頭舐血生死搏命的人眼裡,根本鳥都不想鳥他。
而莫塵之所以在這裡坐得這麼穩,還有一個原因。
通過天機網,他已經看到有一隊軍中士兵,正往這邊趕來。
他們的目標,卻又是眼前這一群正與他對賭的大漢。
來的人越多,局勢越混亂,對莫塵就越有利。
張天成看到一番話放出去,根本沒有起到什麼效果,臉色便有些陰沉。
這幫酒鬼又圍成一大堆,除了外面一圈,裡面都是些什麼人他也看不見。
只得提高聲音又說了一遍,「在下飛魚宮張天成,請問諸位有沒有看到一位十幾歲的少年人?」
終於有個山羊鬍的男子瞟了他一眼,回應他,「這落日鎮里,十幾歲的少年人,那可多了去了。」
旁邊一個綠豆眼的也附和道:「就是,我記得隔壁王小二好像也才十幾歲,我們這裡這個賭酒脫衣服的小哥,也是十幾歲。」
「對面馬行里還有好幾個半大小子,年紀也差不多,還有肖老七的雜貨鋪里,也還有兩個……」
「誰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誰?」
張天成一聽這裡也有一個少年人,當即道:「那請諸位讓一下,我要看看這裡這個,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酒客們一聽,橫著眼睛話語不善道:「這邊賭局還沒有完呢,你要找他,先等著。」
賭局的規矩,一旦坐下,不分出勝負,便不準離桌。
何況這些人好不容易找了點樂子,哪裡願意讓人給攪和了?
先前本來就要看到那圓胖女子脫光光的樣子,結果那個小哥硬是手下留情,只讓三個女人一起脫了外衣就算數,已經讓他們倍感不爽。
現在他們就等著這小哥再贏兩把,好坐看三女脫衣的大戲。
飛魚宮?
聽說名聲也不咋地,又不是什麼大派,誰愛理誰理去。
張天成眉頭一皺,但是看到這些人都有修為,不是尋常普通人,只得壓住火氣道:「飛魚宮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請大家行個方便。」
黃三心裡正不痛快,聽到張天成的話,把桌子拍得啪啪作響,叫道:「誰在這裡鴰噪惹老-子不痛快?」
「給老-子滾出去!」
他旁邊的漢子們立即也是一通叫亂,「就是!滾出去!」
鄭斜眼最來勁,卻又把臉朝著黃三,高聲道:「滾出去!」
黃三一巴掌拍了過去,「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跟別人說話的時候,別老把你那張臉沖著我!」
錢胖子是這裡的老闆,跟這些人想法自然不一樣。
所謂進門皆是客,他可不想把張天成這些人給得罪了,便想出去招呼。
那黃三一把扣住他的手,「錢胖子,你不要忘記了,賭局不完,不準離桌,這是規矩。」
錢胖子面色有些發苦,只得高聲道:「在下錢滿貴,是這裡的老闆,飛魚宮的幾位爺,麻煩先坐一會兒,我們這裡很快就完了。」
黃三一聽又不樂意了,「什麼完了?誰完了?」
「錢胖子你再要說話觸我霉頭,我一會兒要是真的……那個啥,就把你的衣服也一起扒光!」
酒客們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全都跟著瞎起鬨起來,更沒有人搭理張天成一幫人。
張天成悶著老大一肚子氣。
但他手下雖然有十幾個人,但這酒館里卻有三四十個酒鬼,其中不少人已經是洞察境之上。
而且張天成也知道,眼前這些人,修為高低是一回事,一旦動起手來,那全都是以命相搏,從不留後手。
對這些人用強,只會把事情越搞越糟。
但是這幫酒鬼的賭局,誰知道什麼時候能完?
他又不能一直呆在這裡瞎等。
只得揮揮手,叫來三個弟子,吩咐道:「我們繼續去找人,你們就在這盯著,賭局一完,就通知我。」
末了又道:「還有,不論這裡的這個少年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人,你們都給我盯好了,不準讓他跑丟了。」
三個弟子連聲應是。
張天成已經聽宋先橋說了,那個少年身上沒有什麼修為,所以就算他真的躲在這裡,這三個弟子對付他也應該是足夠了。
只是張天成堂堂一個飛魚宮堂主,在這幫酒鬼面前吃癟,未免仍然覺得氣悶。
張天成帶著其他弟子離開,酒館里的賭局仍在繼續。
第二局,錢胖子骰盅搖定。
黃三這次直接道:「三三五,十一點。」
莫塵卻看向聾子六,「這位大哥,你說幾點?」
周圍的酒客覺得這小哥是不是真傻?
第一次聾子六擺明就是瞎蒙的。
他還當真以為聾子六能蒙對第二次?
聾子六搖頭晃腦一陣,自然根本不知道裡面是幾點,只隨口道:「我覺得……應該是十點。」
莫塵在桌上一拍,道:「那便十點!」
錢胖子暗暗搖頭。
哪裡有這樣賭的?
然而骰盅揭開,果然是十點!
所有人一下子眼睛都直了。
繼而爆出一陣歡呼!
「中了!中了!」
「脫衣服!」
「脫!」
「脫!」
黃三一陣發愣。
自己這耳朵,連聾子六都比不上了?
倒是聾子六滿臉都是紅光,放聲大笑道:「跟你們說了,我這耳朵,能聽到的一點不會聽錯!」
三個陪酒女臉色一陣發青,求饒的目光看向莫塵。
公子爺……上一次手下留情,這一次,也放一馬啊……
莫塵沉吟道:「這一次,一人也脫一件好了……」
酒客們不幹了,齊齊鬧騰起來。
「那不行!」
「賭有賭的規矩!」
「連贏兩局,至少也要脫光一個才行!」
「對對對,必須脫一個!」
莫塵淡淡一笑,道:「重頭戲,放在最後面,才有意思。」
酒客們有些不通道:「小哥就這麼有信心?」
莫塵指著聾子六,笑道:「我對這位大哥有信心!」
聾子六一聽這位小哥如此信任他,立即把胸口挺起來,頓時顯出幾分不凡的氣勢。
其他人見到他這模樣,不由暗想:「黃三聽骰子的功力,這一帶那差不多是人盡皆知,今天卻連栽兩局在聾子六手上。」
「難道聾子六這些年,都是深藏不露?」
那邊三位陪酒女子聽到莫塵的話,已經開始伸手去解外裙,生怕這位公子爺被旁邊人鼓動,反悔不幹。
一邊解,一邊還扯著嗓子對酒客們叫道:「人家公子爺都發話了,你們幾個瞎叫個屁啊!」
「有種你們上來啊,老娘跟你賭!」
喧囂熱鬧的氛圍,把三個飛魚宮的弟子都吸引過來,盯著那正輕解羅裙的三個陪酒女子一通猛看。
莫塵也不著急。
那隊軍士已經到了落日鎮外,很快就會進來酒館里來。
到時候這裡會更加混亂。
而他從這三個飛魚宮弟子面前離開,就變得容易得多了。
黃三連輸兩局,臉上已經有些掛不住,黑著一張刀疤臉,在莫塵和聾子六身上來回看了半天。
鄭斜眼心思一動,湊了過去,卻把臉朝著黃三身邊另一個塌鼻厚唇的漢子。
「黃三哥,這小子看上去似乎有些古怪,哪有自己下賭,卻把把聽別人說點子的?」
「要不,咱們不跟他賭骰子,賭點別的!」
黃三一巴掌拍過去,悶聲道:「你跟我說話,盯著楊四貴看毛線?」
不過,鄭斜眼說的話,也正是他心裡所想。
這個小子,確實透著一股古怪。
「小子,咱們最後一局,換個賭法!」
莫塵笑道:「行,你說賭什麼,就賭什麼!」
黃三露出得意的笑容,重重一拍桌子,「我們賭下一個進到酒館里的人,是男是女!」
不等莫塵說話,便搶先道:「我賭是個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