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比他的修為高出太多。
掙扎,反抗,或是求饒,都毫無用處。
現在他只能看黑衣人的行事手段,隨機應變。
很明顯,黑衣人對他帶著強烈的恨意。
而這份仇恨,應該是來自於他那個從未見過的老爹。
「也不知道那個老爹當年幹了什麼,惹得這傢伙這麼恨他。」
是削了他的面子?
還是花了他的銀子?
或是,綠了他的帽子?
這個人的恨意這般強烈,又為什麼等了這許多年,才來尋仇?
黑衣人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望著窗外連綿起伏的山峰,似乎思緒飄飛到過往的某一個時間點上。
「我跟你的父親,本是同門。」
「許多年前,我也在這個山頭上修行。」
他也曾奔跑在山間的陽光下,而現在,與他相伴的,已經只剩下無盡的黑暗。
轉頭看看莫塵,見他依然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似乎你一點都不驚訝?」黑衣人微微皺起眉頭。
這個少年的表現,完全不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莫塵道:「宗門最近已經加強了禁制和護山陣法,你能夠這般悄無聲息的進來,除了修為,還說明你對青璃宗非常熟悉。」
「而且你還知道百里之外的銅鑼山上,也有青璃宗布下的守山陣法,也知道破開陣法之後,宗門會派出弟子出去清掃妖獸。」
「青璃宗有三十八個峰頭,弟子何其眾多,但是你輕輕巧巧就找到我這裡。」
「這麼多的線索放在一起,我若是還猜不到你與青璃宗的關係,我那是得有多蠢?」
黑衣人的眼中終於露出一絲難得的欣賞。
「倒底是莫清河的兒子,果然不一般,我竟還是小瞧了你。」
莫塵淡淡道:「多謝誇獎。」
黑衣人緩緩道:「你這般優秀,修行天賦亦是上乘之資,宗門一定對你寄予厚望吧?」
莫塵面無表情道:「還好吧,我想,已經差不多快要開始失望了。」
從糟老頭子的劇本來看,自己的黑化已然開始。
天賦異稟的少年,宗門的希望,不在烈陽峰,而是在向陽峰。
黑衣人自然不知道這些,沙啞的笑聲再度響起:「像你這樣的一個宗門後起新秀,修行界的明日之星,如果突然變成一個兇狠暴戾,殘忍嗜殺的魔頭,為天下人唾棄,會不會非常有戲劇感?」
「這樣的人生,你是不是應該感到驚喜?」
莫塵冷冷一哂。
大哥,不,大叔,你說的這些標籤,我還沒有來到這個世上的時候,就已經貼在我的腦門兒上了。
你對我說一件我知道了十幾年的事情,還問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我真的是好驚喜,好意外哦。
大叔,好好乾好強力龍套這份沒有什麼前途的工作吧。
你還真當自己是導演呢?
黑衣人的眼光一直在莫塵的臉上停留,卻除了一點漫不經心的冷冽,仍然沒有找到任何他想要看到的情緒變化。
這反倒讓他自己有些沉不住氣來。
「小子,這些,難道對你來說,也無關緊要嗎?」
十幾歲的少年人,難道對自己身上將要發生的事情都不會感到害怕嗎?
莫塵瞧了他一眼,輕輕嘆了一口氣,「大哥,不,大叔,我不知道我老爹跟你有什麼過節,不過,你以為拿什麼魔頭啊嗜血啊之類的字眼就能對把我嚇住,還真當我是小孩子呢?」
黑衣人愣了一下,驀地爆出一串大笑。
「我倒是忘記了,你還沒有嘗過噬魂血蟲的滋味,哪裡知道什麼叫作痛苦。」
手掌一翻,拿出一顆烏黑的藥丸,對莫塵道:「取一碗水來。」
莫塵乖乖走到灶台邊倒了一碗水過來。
黑衣人把藥丸丟進水裡,烏黑的葯汁迅速在水中化開。
很快,莫塵就發現,那些在水中化開的,並不是葯汁,而是無數條細小的黑色小蟲!
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蟲在水中遊動,看得莫塵一陣頭皮發麻。
見到莫塵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黑衣人的眼中也現出一絲得意。
「喝下去。」
黑衣人命令道。
聲音不高,卻有著不容反抗的威壓。
莫塵看著碗裡面滿滿當當擠在一起不停蠕動的小蟲,只覺得胃酸一陣陣往上涌。
黑衣人眼神中帶著一絲玩味,一絲戲謔。
就是要這樣,難受,噁心,痛苦,這就對了。
這個少年是莫清河唯一的兒子,直接殺掉太便宜他了。
被宗門唾棄,被親人拋棄,被愛人憎恨,被天下人恥笑。
嘗盡世間所有極致的痛苦,背負起永遠洗刷不掉的污名。
陽光與快樂從此只屬於另外一個世界,只能在黑暗中哀嚎,哭泣,掙扎,苟延殘喘。
這一生一世,餘下的時光,每一刻,每一息,都是折磨。
這才是青璃宗大英雄莫青河的兒子,該有的歸宿。
「喝下去!」黑衣人的聲音陡然變得凶厲。
莫塵慢慢伸出手,端起碗。
眾神之書的書頁上,有一整塊火藍元晶的元氣。
但是就算將那團元氣全丟出去,也未必能擊倒這個黑衣人。
而且以他目前的體質,那團元氣直接就能把他撐爆。
黑衣人給的這一碗黑色蟲子,莫塵猜測,十之八九是控制心神類的蠱毒。
若是吃下去,恐怕就真的回不了頭了。
何況,這東西這麼噁心,你當這是生魚片么?
站在他這個位置,距離大門約有丈許,距離窗戶約有一丈五。
但是黑衣人離他只有三尺。
他沒有把握在黑衣人抓住他之前逃出去。
何況,黑衣人還死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碗沿邊一條細小的黑色小蟲爬了上來,像是嗅到什麼氣息,向著莫塵的手指爬過去。
莫塵的手忽然一抖,整隻碗和著萬千小蟲,向地面跌落下去。
「想耍花招?」
黑衣人的威壓驟然增加,本想趁機逃跑的莫塵立時被壓得動彈不得。
同一時間,黑衣人的手指虛抓,往下跌落的碗兒離地尚有一尺時,在空中生生停住。
裡面的水和小蟲,一點都沒有灑出來。
「就這點心思,就不用白費力氣了。」
莫塵的雙眼忽地眼出氳藍的光澤,竟是頂著黑衣人威壓下動了起來。
右腿爆出生生之力,出腳如風,一腳踢在定在半空的碗兒上。
這不是什麼功法,也不是什麼武技。
這只是前世踢足球學來的射門技能。
凌空抽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