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莫塵身體驟然一僵。
事實上,這隻手搭上自己的脖子時,已經在同一瞬間封住了他的脈絡,他已經是想叫也叫不出,想動也動不了。
「神……秘……人?」
竟然真的有人能夠穿過重重禁制和護山大陣,鬼魅般的鑽進山門裡面來,還跑到了他的住所。
莫塵直挺挺站在原地,那隻手也一動不動。
「你要清楚,我要殺你,易如反掌,所以,待我放開你后,你知道該怎麼辦。」
低沉而沙啞的聲音說完這句話,那隻冰涼的手便輕輕離開莫塵的脖子。
莫塵只覺得身上一松,手腳已經可以動作。
但是身上的威壓卻依然存在。
很顯然,這個神秘人的修為,遠高於他。
「你是誰?」莫塵沒有轉身,直接開口問道。
「我是誰,並不重要。」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
他說話的語速並不快。
似乎在說話之間,他的腦中還在想著別的事情。
「你姓莫?」
莫塵點點頭。
「你的父親,叫莫清河?」
「是。」
說實話,這個父親,莫塵對他的印象,也僅僅只有這個名字而已。
「你轉過來。」
莫塵緩緩轉過身去。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你說要什麼姿勢,我就擺什麼姿勢。
對面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男子,全身上下都被黑衣包裹,只有一張臉露在外面。
不過這張臉還是讓莫塵覺得和想像有些出入。
在只聽到聲音和感覺到對方冰冷手指的時候,他覺得這個人應該是面容瘦削,面色蒼白得沒有什麼血色,眼神陰鷙,一副標準的反派形象。
但是睜眼之後看到的,卻並不一樣。
那張臉應該是一張非常普通的臉。
說是應該,是因為莫塵只看到他臉的一部分。
左邊部分。
左邊的眉毛很濃,左眼欣長,眼窩略陷,輪廓分明。
這這一部分看,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只是右邊臉的部分,從右額斜斜向下,經右頰到右下頜,已被生生削去,慘慘的白骨就這麼觸目驚心地露在外面。
這張臉,委實不是怎麼養眼。
一般來說,長成這副模樣的反派,一定會有一個極為痛苦的過往。
而且從對方眼角的風霜痕迹來看,黑衣人的年紀已然不再年輕。
黑衣人也靜靜注視著莫塵,殘餘的大半張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雙眼之中,卻漸漸湧出壓抑已久的恨意。
莫塵很規矩地站在原處,儘力壓制住自己看到那張怪臉時產生的情緒波動。
他知道在目前的狀況下,不要輕舉妄動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黑衣人終於開口,沙啞的聲音像生鏽的鐵器,「你,很怕死?」
莫塵看著黑衣人,毫不掩飾道:「沒有錯,我才來了這個世間十幾個年頭,還沒有覺得自己活夠了。」
「那你向我求饒啊。」黑衣人的嘴角輕輕扯動,露出一絲殘忍而戲謔的表情,「或許,我會考慮讓你活著。」
哪知道莫塵卻搖頭道:「這你就想多了,我不會向你求饒。」
黑衣人有些意外,「你既然怕死,又不肯饒,這是為什麼?」
莫塵笑了起來,「因為我如果求饒,就沒有了跟你談判的資本。」
黑衣人的眉頭皺起,大半張臉上擠出一個怪異的表情,頓了一下,爆出一串難聽的笑聲,止不住的輕蔑之意。
「你居然覺得,你還有跟我談判的資本?」
「是什麼給你的這個膽量?就你那引氣九重的修為嗎?」
莫塵平靜道:「如果你已經打定主意,不讓我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那我就算磕頭磕破腦袋,也是無用。」
「如果你還沒有這麼想,說明我本來就不一定會死。」
「這個時候我若是求饒,就失去了所有可以選擇和談判的可能。」
黑衣人看了莫塵好一會兒,忽地桀桀低低笑了起來,「哼,你比我想像的,倒是有意思得多。」
他的小半張臉都被削去,笑起來的時候,只有其他殘餘的部分在抽動,使得本應該普普通通的笑容,顯得詭異和可怖。
莫塵不知道今天這齣戲是什麼意思。
劇本上同樣沒有任何提示。
究竟是糟老頭子的刻意安排,還是受其他變數影響自行發生的。
他也不知道這個神秘的傢伙究竟是什麼來路,為什麼就找上了他。
按道理說,這種神秘而強大的傢伙,不都是應該去找主角的嗎?
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都是給主角送機緣送裝備送功法甚至還有把全身功力都送出去的。
你在我這個配角身上瞎折騰什麼?
黑衣人的手指在座椅扶上輕輕劃過,柏木製成的扶手上,便生出一道淺淺的划痕。
「本來我今天來,是想找一個故人,想不到這許多年不見,他已經早就死了,只找到他的兒子。」
莫塵的眉梢不經意地一動。
僅僅只是手指輕划,便能在木頭上留下痕迹。
這個人的身體,難道已經堪比金石?
哦了一聲,莫塵點點頭道:「想必你口中的那個人,便是我父親了,他兒子,也就是我了?」
「不錯。」
黑衣人的手指停住移動,抬眼看向莫塵,眼中湧現出澈骨的寒意。
「本來我還在想,究竟用什麼手段來折磨你,才能讓我滿意。」
「但是看到你這麼有趣,我覺得,僅僅只是殺了你太可惜了。」
莫塵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變化。
黑衣人覺得有些不爽。
他希望看到的,是充滿恐懼,憤怒,絕望的眼神。
是掙扎,是反抗,卻終究無能為力的痛苦。
莫塵這樣的表現,平淡如水,淡得沒有任何味道。
他想要的,是一杯陳釀多年,醇烈如火的復仇美酒。
「你難道不好奇,我是誰,為什麼要找你,又會用什麼手段折磨你?」
莫塵攤開雙手,作出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
「難道我還能有得選嗎?」
「我不過只有引氣境,你呢?我猜,至少也是靈動境以上吧?圓通境?沖玄境?」
「不管是哪一境,我都沒有辦法跟你對抗。」
「所以,我說什麼想什麼根本就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