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化仙

  “鏗！——”灼華劍不假思索地削斷了那根金杖！


  月鎏珍痛苦地睜開雙眼，帶著一種不可置信地眼光，“你為什麽要救我！我既是這般痛苦地活，還不如讓我幹脆地死！！”


  軒轅嬋單手一挽，灼華歸鞘，“我沒有要救你，我隻是在救我自己。”


  忽然“轟隆”一聲，那半截金杖重重落地，仿佛給了那金衣女子當頭一棒。


  “嗬……”她怔怔地笑了笑，摸去了脖頸上的鮮血，“你不是恨我嗎？你不是想殺了我嗎？”


  軒轅嬋偏頭看向一側，“是，我承認我是恨透了你。”她頓了頓，聲音十分平淡，“但殺了你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她放眼四顧，亭外幽綠的箭竹掩映在回廊兩側，潔白的牆壁，烏黑的瓦磚，一切皆是記憶中朦朧又夢幻的重現。


  “就算殺了你也換不回我的童年，我的青春，我的親情，不是麽？”軒轅嬋微抬下巴看著她，臉上有一絲難以捕捉的悲憫，“我們同是命運的受害者，我們同恨人言的可畏。可是，想要走出這命運的圈套，殺戮並不是唯一的辦法，死亡也不是最好的解脫。”


  說著，她垂眼望了望那已安靜歸鞘的灼華，“所以人，必須要學會自救。……對嗎，嫂子？”


  話語一落，月鎏珍驚慌地向後退去。


  女子微微搖頭，臉上卻有一種莫名的美好，“活下去，就算是為了哥哥，為了我未出生的侄兒。”


  對麵的人忽然止住了腳步，錯愕的眼中盈滿了晶瑩的淚珠。軒轅嬋上前拉住她的手，又將另一隻手覆在上麵，“還有，回暖雲去，向他們證明你並非不堪。”


  那隻手輕輕顫了一下，她抬頭撞見軒轅嬋的笑容，心中騰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怔怔開口，“謝謝你。”


  一瞬間，萬丈燦爛的金光從天而降灑在她的金羽衣上，那金色的錦緞竟眨眼變為了如雲的聖白道袍。她的墨發不再飛亂而是如瀑般垂下，妝容變得淡然而素雅，隻留一雙眸子泛著淡淡的金光。


  “你？”軒轅嬋瞠目震驚。


  月鎏珍卻抿嘴笑了笑，“這是所有暖雲宮主都必經最高的境界，化仙。”


  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箭竹穀二小姐箭思毰的身世終於揭曉於眾。但她牽著那個假小姐的手，卻向穀中之人宣告了要解散箭家的消息。


  一日後，兩位姑娘一同前往祖墳上香，葉杉落尾隨其後，聽聞二人哭哭泣泣。


  又三日，三人整裝策馬，偕行去往暖雲山。


  午時出發，及至暖雲宮門前，已抵黃昏。三人駐馬正欲告別，卻被暖雲山那獨有的傍晚所吸引——


  那一輪美麗的金陽矮矮地倚在天際線上，絢爛的餘暉透過空中悠然的雲朵，仿佛一團棉花烤在溫暖的炕上，軟綿綿的白裏透著令人陶醉的金光。


  “你們看——”月鎏珍抬手指向天邊那一片綺麗的美景，“無夕陽，非暖雲。”


  正說間，一名身穿金色緞褂的弟子推開了宮門，詫異地撞見了門外的三人。


  月鎏珍看見他，笑了一下，卻依然隻顧著和他們說話，“你們瞧，他們身上的顏色是不是有和夕陽一模一樣？”


  軒轅嬋勒住馬韁，微微頷首。那名弟子走上前打探了一眼，正欲詢問他們的身份，卻忽然看見了月鎏珍的金瞳。他打了個激靈，驚喜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宮主大人！！恭迎宮主大人回宮！！”


  月鎏珍微笑點頭示意，又回頭看向軒轅嬋，“看來你說的沒錯，命運無情，救贖全靠自己，也許現在是我回到暖雲的時候了。”


  說著，她撩起左手的衣袖，那隻纖細的手腕上戴著一隻血珊瑚的手鐲。她小心翼翼地取下來遞給了軒轅嬋，“我現在覺得，隻有你這樣的人才配的上它這般的紅豔。”


  軒轅嬋正欲推卻，月鎏珍卻先一步推回了她的手，語氣堅定，“這隻鐲子全當是我送你的一個人情。現在開始，我要去做你所說的，證明那一切流言和蜚語都不過是不堪一擊的謊言。我月鎏珍，暖雲宮第十四代宮主，不會那麽容易滅亡！”


  “那麽，祝你成功！”軒轅嬋接過血珊瑚的手鐲，莞爾一笑間才忽然發現，這世上其實並沒有所謂的絕不原諒，接受與否、寬恕與否，一切隻在於人心而已。


  “對了，”月鎏珍將行又止，“我既已化仙，你能贈予我一個法號嗎？”


  軒轅嬋摸著那隻精致的鐲子，半晌，說了兩個字，“平恕。”


  “平恕？”月鎏珍偏頭微笑。軒轅嬋點點頭，“是，平易、寬恕，除卻你我之間的恩怨，還有那些曾經傷害過你的人。”


  “我懂了。”月鎏珍回眸淺笑，“殺戮並非王道，死亡並非解脫。”


  平恕的話語飄蕩在寬闊的山巒之間，一襲墨發長披於如雲的道袍之上，遠遠望去，簡直宛若當年那個名叫月毰的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