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孽緣
“嘩啦啦……”一陣發釵珠翠流蘇促促撞擊的聲音傳來，二人聞聲轉頭，見一位穿著拖尾金羽裙的女子疾步走來。她的裙上繡滿了展翅的金鳳，栩栩如生的盤旋著，仿佛要躍裙而出。她頭戴的發釵、步搖一律是金色的，額心還裝飾著一顆閃耀的黃寶石。
然而這樣的盛裝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有人皆是極其震驚地看著二位女子——盡管她們兩人的衣著、妝扮都天差地別，但那兩張精致的臉卻簡直是一模一樣！
“你！……”金衣女子尖叫一聲差點摔倒，侍女連忙扶起她。她的麵色鐵青，額間冷汗直冒，抬手直指對麵的那人質問，“你是哪裏來的黃毛丫頭，竟敢扮成我的模樣！”
軒轅嬋一身紅光戾氣，冰冷地回道，“這句話不是應該我問你麽？”
金衣女子忽然抽搐了一下，“嘩啦”一聲，奢華的珠翠紛紛搖晃，撞擊出一種無言的嘲笑。女子瞠目不言，臉上的表情卻極其難看。
“小姐！”侍女急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這到底是？……”
“說！你到底是誰！”軒轅嬋揮手亮出灼華劍，一瞬間劍身的紅光乍現，一股殺氣迸發而出，“這九年之中你處心積慮地冒名頂替我到底是為了什麽！你叫什麽名字！又從哪裏來！是不是你殺了他們！”
女子抑住聲音裏的顫抖，故作微笑，“我自小在箭竹穀長大，你一個外來的人卻說我是冒名頂替，可不能這樣誣陷我！”
“誣陷？”熾紅的灼華劍眨眼間便貼上了女子的頸項，軒轅嬋眼中燃燒起了一股火紅的怒意，“那麽，你敢不敢開棺滴骨認親，證明你才是真的！”
金衣女子渾身顫抖了一下，半晌，她雙手緊緊地拽住裙子，驕傲地昂起下巴，“驗就驗！——來人，開棺！”
“砰砰砰……”，所有的仆人一齊跪了下來，女子錯愕不解，“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軒轅嬋單手執劍，劍刃分毫不差地停在她的大脈處，“如果你真是箭思毰，是箭沈二人的親生女兒，你寧可承認自己不是真的也絕對不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來！”
金衣女子瞪大雙眼驚異地愣在原地，就連那羽衣上展翅翱翔的金鳳也頃刻間凝滯在了空中。軒轅嬋的灼華劍在她的頸上一分一分地割下，帶著無比的怨恨，“逝者已矣，你身為他們眼中唯一尚存的小姐，竟會口出如此狂言！那麽，冒名頂替我，害我全家傾覆於九泉之下，你又有什麽做不到！？”
“不是我殺的他們！”女子瘋叫一聲，那被割破的皮膚溢出了汩汩鮮血，染紅了她美豔的衣裙，“害死他們的人明明是你！！”
軒轅嬋的右手一顫，劍偏離了她的頸項。
金衣女子揮手打偏了灼華劍，嘴角露出淒冷的慘笑，“要不是因為聽說你被燒死在軒轅府中，他們又怎麽會鬱鬱寡歡接連而去！……箭思毰，害死他們的人不是我，是你！”
“夠了！”軒轅嬋怒吼一聲，重新舉起長劍向下劈——“哐！”一聲巨響傳來，那個金衣女子的周圍竟有一圈金剛罩環繞，灼華劍被生生擋在了外麵！
葉杉落立刻拉回軒轅嬋將她護在身後，抽出青光寶劍格擋在前，“你這個假箭思毰的到底是誰！你為什麽會法術！”
金衣女子囂張地狂笑一聲，“暖雲宮第十四代宮主，月鎏珍！”
“暖雲宮！”葉杉落低呼一聲，竟不敢相信她的名號，“暖雲宮已未見江湖十幾年了，原來它的宮主竟躲在這樣的犄角旮旯裏招搖撞騙。虧我還以為它是什麽名門正派，看來也不過如此！”
“少廢話！”月鎏珍大喝一聲，滿頭的流蘇金釵悉數崩散斷裂。她雙手蘭花一合，純金的護甲相觸迸出星火，盤起的束發乍然飄揚開來。
“嬋兒！”葉杉落製止住想衝上前的女子，“讓我來，你還有傷！”
正說間，月鎏珍雙手後縮，向前猛然一推，一束巨大的光矢如雨般飛射而來。葉杉落一躍而起，長劍在手中旋轉，瞬間挽出了由七七四十九道劍障組成的“青天冥禦”，悉數將其抵擋。
月鎏珍又立即合掌默念咒語，身後頓生了九九八十一支黃金利劍，如同千手觀音一般在她的身後蠢蠢欲動。
“去死吧！”她撕裂般的狂吼驚破天地，仿佛已經走火入魔，“我從沒有錯過！是你們把我逼上了絕路！”
“你為什麽沒有錯！你冒充我！你用七星海棠殺害我！”軒轅嬋撞開葉杉落的防護，雙手緊緊握住灼華劍，恨不得立刻將她粉身碎骨！
“我就是恨你！”月鎏珍雙手猛然張開，所有的黃金利劍頃刻間全部瞄準了他們，劇烈地顫抖著蓄勢待發，“如果月毰姑姑不是為了箭一蕭英年早逝，我又怎麽可能在一出生時就背負了克主的名號！箭思毰，為什麽你有父母、有哥哥，而我就什麽都沒有！”
女子羽裙上的金鳳再一次振翅而翔，她的長發飄散在空中，袖中盈滿了奇異的風。軒轅嬋冷眼看著她，並無絲毫憐憫，“那你也沒有理由冒充我，更沒有權利剝奪本該屬於我的幸福！”
“我也不想！”月鎏珍憤怒地伸長了脖子，語氣卻十分淒切，“我滿月那天竟迎來了百年不遇的月相紊亂，你知道那對於暖雲宮來說意味著什麽嗎？我就是一個不祥之人！我從一出生就是個錯誤！”
女子話語一落，憑借意念驅動起所有的黃金利劍，燦爛的金光如密密麻麻的雨點疾馳而來，葉杉落立刻與軒轅嬋並肩抵住青天冥禦編織出的屏障——“錚錚錚錚錚錚錚錚錚！……”巨響不斷，接連而來的流劍皆被屏障彈開。
“錚！——”九九八十一劍中的最後一劍終於落地，軒轅嬋重舉灼華，毫不甘示弱，“你就是一個失敗者！你相信命運，不求改變，反而加害於人！這樣的人，不值得同情！”
“你懂什麽！”月鎏珍眼看無法將他們打倒，於是將指尖貼於太陽穴將一切靈力聚集，“暖雲宮之位傳女不傳男，姑姑一死便隻有我成了繼承人！可是父親對我再好，那些下人們口中的指指點點，元老們含沙射影的蜚語流言卻隻有我自己才知道！”
金色的光芒從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漸漸匯聚起來。她的聲音極其悲憤，甚至連手指也在顫抖，“箭思毰，我從來沒有過娘，更別提什麽兄長，你知道我那時有多羨慕你嗎……十二歲那年父親染病而亡，那時起就連世上最後一個疼我的人也走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會麵臨怎樣的境地！我不在乎什麽宮主的位子，我隻想要一個正常人的生活！我想有爹有娘，我想得到愛！”
所有人都震驚在原地，包括軒轅嬋自己。月鎏珍苦笑著伸出修長的雙手，指間匯聚的強大力量使她整個人環繞在一圈淒美的金色光暈之中，“箭思毰，你說我相信命運而不求改變？你錯了，我就是太想改變所以我逃了出來。我是多麽渴望不再受到暖雲的束縛，背負那個天生不祥的名號！”
“可你曾知你害了我，害了我全家嗎！？”軒轅嬋顫抖地質問道，似乎亦被這命運的坎坷所震撼。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他們……”月鎏珍的淒婉聲音漸漸弱了下來，她深深吸了口氣，仿佛感到心中一陣劇痛，“我一直把他們當作親生父母一樣對待，我隻是不知道他們竟會因為你遇害的噩耗鬱鬱而終……就連，就連月盟他也，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