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蘇醒

  “葉師兄?……”


  他似乎聽見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那個聲音像是一個女子。


  他躺在床上,混混沌沌,卻怎麽也睜不開眼。白茫茫間,他似乎看見了什麽,那像一座山,又似一座城,他恍恍惚惚看見了一個女子。


  “小落,姐姐要嫁人了,以後他便是你的姐夫。”那女子看著他,抬手一指,不遠處站著一個男子。


  那不是白辰……胤天嗎……他正穿著一身絳紅的束衣在向他微笑……


  “小落你說話啊……”那女子的身影在漸漸地後退,她越來越小,越來越讓人看不清。那聲音卻越來越大,此起彼伏地回響在他的耳旁,“你不記得姐姐了嗎……小落……”


  “啊!”他突然一驚從床上坐了起來。


  “葉師兄,你醒了?!”


  葉杉落剛一回神,便看見眼前赫然有一女子的臉,他又嚇了一跳,定眼一看竟是李冰漪,“你怎麽會在這裏?”他開口便是一句。


  她怎麽會在這裏?女子一聽,臉上方才還由焦轉喜的神色,陡然黯了下來。她想要說話,又生怕惹惱了他,要攆她走。一時間,她竟無言以對,左顧右盼,不知所措。


  “啊……”葉杉落這時忽然扶住頭呻吟了一聲,一下又栽回了床上。顯然,他這一次不要命的醉酒,真的已傷至全身上下,病及五髒六腑。


  “葉……”李冰漪見狀忍不住想叫他,但又不敢叫他,又是為難又是猶豫。看見她杵在那裏一動不動,葉杉落向她苦笑了一下,“剛才是我不好,不過醫生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話還沒落,她遲疑的眼神因得了他的應允,瞬間變得堅定起來。她左手迅速摸準了他手背上的合穀穴,隻聽“啪啪”兩下,兩枚銀針便精確地紮入了他的穴位。


  “神奇!”葉杉落看著天花板,忍不住稱讚了一句,“一下就沒那麽痛了。”


  李冰漪見此,也微微笑了笑,臉上泛出了倦容,“你昏迷了好多天,我可是把我畢生所學都用上了。”


  葉杉落又偏頭看了看她——在她那一身素白色的衣裙下,她原本就憔悴的麵龐顯得更加蒼白。她的兩鬢如雲,隻戴著一隻銀質的步搖,狀如木蘭,色如脂玉。看著看著,他的心裏竟不忍生了一絲憐憫。本想這個姑娘隻身一人在藥鋪無依無靠,又倍受欺淩,把她帶來暗夜組織總算是有了個著落,可是如今看來,怎麽她愈加瘦弱了呢。


  他看著李冰漪那對自己細心照顧的樣子,又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在他那似有似無的記憶裏,姐姐仿佛也是這樣一個溫婉如玉的女子。


  “你剛才作噩夢了嗎?”


  似乎有點明知故問的感覺,李冰漪這話一開口就覺得有些傻,便又補了句,“都夢見什麽了?”


  葉杉落又閉上了眼睛,半晌才睜開,“我的記憶吧,我丟失的那一部分記憶。”他又偏頭看向她,笑了笑,“我看見了我的姐姐,她說她要出嫁了。”


  “能記起一些總是好的。相信我,我一定能夠治好你的病。”李冰漪向著他笑了笑,眼睛卻從未從他臉上移開半分。


  雖然表麵上她看起來信心滿滿,然而,想要治好他失憶的,她卻又不知該從何下手。想到這裏,她不禁從他的床邊緩緩站了起來,背著他走向窗邊,靜靜地看向遠處,那一刹那,她似乎也有和另一個女子同樣的惶恐

  ——如果你的記憶治不好,你會最終忘了我嗎?

  雖然是眾人都敬稱她為女神醫,但即使她真是神醫,也治不了這無根之症啊。葉杉落的記憶如果真的是受到了暗堂封印的影響,那這飄渺虛幻的東西,要讓她如何開藥下方呢?

  “冰漪,”葉杉落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到底是誰教會了你這麽多?一個小小藥鋪的醫女,怎麽會擁有如此高明的醫術?”


  “高明嗎?”女子轉過頭對他笑笑,似乎是在自嘲,“那不過已經是過往了。”她說著,微微搖了搖頭。


  “你不可能不屬於那裏……至少,不應該。”葉杉落似乎想要撐著坐起來,但他卻忘了雙手上還紮的有針,手掌一用力便被刺疼,“啊!……”


  “葉師兄!”李冰漪立刻衝上前,仔細查看著他的銀針,在確認沒有錯位以後,才嗔怪了一句,“好好躺著別動,你現在可是我的病人。”


  葉杉落見她那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到底還是無法拒絕,隻得又乖乖躺了回去。


  “家父以前做過一些錯事,”這一次她沒有看他,隻是自顧自地整理布上的銀針,“所以人家這次來尋仇了。”


  葉杉落看她將那些使用過的長短不一的銀針一一放在火上烤了烤,又熟練地將它們整齊有序地放在了布袋裏。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女子很不簡單,“那你怎麽……”


  “他把我藏到了密室裏,所以躲過了一劫。”她沒有表情地回答了一句,又接著低頭整理藥箱——那些瓶子罐子大大小小,花花綠綠地擺滿了一桌,但在那素衣女子的手裏都迅速地被分門別類地放好了。


  葉杉落看著她,竟有些目不轉睛。他感慨了一聲,“原來,同是天涯淪落人。”


  女子沒有抬頭,也沒有回他的話,手停在那裏,不動了。


  “冰漪?”他又小聲地問了一句。


  “沒……沒事”女子說著,連忙用手在臉上拭去了什麽東西,又問他,“你又怎麽是個淪落人?”


  “和你差不多。”他又望了望天花板,似乎很痛苦,“母親將我和姐姐藏在了床下,我們倆才幸免於難。”


  “令尊他也幹過殺人放火的事?”李冰漪似乎有些不相信。


  葉杉落咬了咬牙,語氣有些憤怒,“不是。是墨如海那個混賬搶了我娘,殺了我爹!”


  李冰漪正準備想說點什麽,可葉杉落又憤憤地來一句,“虧了我爹和他還是拜把子的兄弟。”


  一聽到這裏,李冰漪沒有再作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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