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兩地
那個年輕的貴公子披著潔白的雪襲,慵懶地在春日裏曬著太陽。雖然帶朦朧的睡意,半眯著眼,但仍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高傲。
“昨日還代表著暗夜組織前來,怎麽今天又要加入我空塵了?”他斜過頭,看著眼前半跪著的嫣袍女子。
“我為什麽來不重要,”女子抬起頭,眼神如冰,“重要的是我能給空塵山帶來什麽。”
“嗬。”白衣男子輕笑了一聲,閉著眼撫摸袖中的垂雲劍,“我隻是好奇,夜驚魂竟能坐視不管,任‘暗夜雙俠’缺其一。他想要把他的左膀右臂借給我,還得問問我敢不敢用才行。”
“我是自願離開暗夜組織的,和尊……和夜驚魂沒有任何關係,這都是我自己的決定!”女子堅定地說著,以至於眼裏都透出了微微的火光。
看著她的雙眸,白辰胤天忽然想到了什麽,他沒有回答,隻是盯著她看。
女子也感到他在盯著自己看,忽覺渾身不自在。她目光亂掃,無意間看見了他左手裏似有寒光乍現。
——他的袖裏有什麽……是那所謂的垂雲劍?
她想起了以前曾聽過的傳聞——垂雲一現,無血不歸!她突然心中一寒,也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灼華劍。
等到她再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陽光下睡意朦朧破的白衣公子已經站了起來。他俯下身向她伸出左手,“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空塵山的一員。我不會再問及你的過往,你隻是空塵山的嬋。”
嫣袍女子驚訝地抬頭看他,四目相對的一瞬,她仿佛又看見了他眼裏淡藍色的水光。
那一刻,她感到自己的心徹底靜了、安了下來。
幾日後,嬋和幾個同進的新人由聖伊墨琴領著,一起熟悉了山中的事務。在介紹完所有的事宜過後,聖伊又放高語氣,再三地叮囑了一次,
“你們千萬要牢記在心,剛才我帶你們去過的所有地方,是以你們現在身份、職務所能去的所有。其中,進入天池必須事先得到允許,紫宸宮必須提前向侍子通報,靈昭宮隻能在每年正月初七祭祀的時候才能去。你們既已到了空塵山,就必須各司其職,嚴於律己,不得以下犯上,都明白了嗎?”
“屬下明白!”
聽見眾人的回答後,那女子點點頭,華麗的珠翠也隨之顫了顫。她掃了一眼人群,笑了笑走了。
已是一天一夜了,他酩酊於酒汙之中。屋外大小的文件堆積如山,任誰敲門也無濟於事。
“尊上,我們都很擔心葉師兄。”李冰漪跪在夜驚魂前麵,早已泣不成聲,“他已經將自己鎖在屋裏三天三夜了!這期間不食不言,實在令人堪憂啊。尊上!……”
夜驚魂重重地坐在麒麟坐上,他看著眼前的女子,心裏百感交集。這個李冰漪是半年前葉杉落在路過一家藥鋪時救下來的。當時她是那個藥鋪的醫女,卻遭到了來看病的公子哥兒的侮辱。那時,她拚命地向鋪裏的夥計求救,卻因那公子哥兒有幾個錢,在場竟無一人施以援手。直到李冰漪在窗邊驚恐的尖叫,才引起了葉杉落的注意。
他想著想著,心中不禁有些酸。自葉杉落將李冰漪帶來了暗夜組織,她天才一般的醫術才在這裏真正發揮了作用。半年來,暗夜組織多虧有她的妙手回春才保住了好幾位精英的性命。然而,李冰漪雖把葉杉落當作救命恩人一樣崇拜和愛慕,但他心中那能與自己一共行走江湖,相伴相知的,恐怕並不是她吧。
“尊上!……”她雙膝跪著向前,撲倒在台階上拉著夜驚魂的衣角,“尊上!他也是您的義子啊!他要真是醉死在屋裏,難道尊上不會有喪子之痛的嗎……尊上,您能去勸勸他嗎,冰漪求您了!”
女子悲慟的淚水一滴一滴浸濕了夜驚魂的衣角,她的話卻更像鋒利的針一針一針紮進了他的心裏。他攥緊了拳頭又鬆開,攥緊了拳頭又鬆開,麵對眼前正淚流滿麵,悲痛欲絕的女子,誰能說他自己又不心痛呢。
“即使你去他也不開門嗎?”夜驚魂皺眉看著她,憋出了一句。
“沒有開!……他誰也不開門……尊上!”她委屈地雙眼,充滿了淚水,一滴滴滑下顯得無盡地淒涼。
夜驚魂從麒麟座上站起來,深深地、沉重地歎了一聲。
忽然,女子那先前因流淚而布滿血絲的眼裏添了一分光彩,“尊上!……尊上是同意去勸勸葉師兄了嗎?”她仿佛看到了希望。
“走吧……這個孽子。”說著,他終於抬腳走出了密室。
在距離葉杉落住處還有十丈開外的地方,夜驚魂就聞見了濃烈的酒氣。他的心一沉,竟有些後悔當初放嬋離開。
“落兒!你給我開門!”一走到門前,他就大聲喝了一句。不過良久,依然不見葉杉落出來,他這是要據天下人之門外嗎!?
李冰漪瞧見那鎖得死死的門,一時間又控製不住了自己的情緒,斷斷續續地嗚咽起來。夜驚魂看她這般哭,就越是火上心來。
“孽子!”他又喝一聲,抬腳就是一踹——“哐當”!整個木門一下全部倒了下來。
“葉師兄!……”早已焦急如焚的李冰漪叫了一聲,“嘩”一下衝了進去。夜驚魂和他身後等待多時的眾人也緊隨其後進了屋內——
那裏酒漿滿地,杯盤狼藉——那青衣男子一頭栽倒在斑斑酒汙之中,早已渾然不省人事。
“葉師兄!葉師兄!……”李冰漪跪在他身旁,叫著他的名字努力地搖晃他,可是他依然沒有回應。她突然慌了,嚇得一臉蒼白!
作為一個醫生,她迅速本能地拿起他的左手為他把脈,然而卻因為嚴重的抽泣,她幾乎托不住他的手腕!她一邊流著淚,一邊極力地想克製自己的情緒,然而越是那樣想,她為葉杉落把脈的右手就越是止不住地上下顫抖總也抓不穩!她感到心裏萬分的痛苦個絕望,她是一個醫生啊,她隻是想知道自己心愛的男人到底是死是活,可是如今她連這最簡單的事情也做不到啊!
“尊上!尊上!……”她哭著又絕望又驚恐地跪著爬向夜驚魂,竟一時結巴起來,“冰漪給他把……把不了脈……冰漪求您來看看葉杉落……他……他到底……”她止不住地抽泣,竟已到了不能言語的地步!
夜驚魂不禁眉頭一皺,攥了一手的冷汗。他俯下身來仔細地為葉杉落把了把脈,又試圖用自己的內功打通他的血脈。時間在一點一滴地過去,李冰漪在一旁怔怔地看著,她不敢動絲毫半厘,生怕會讓夜驚魂分心。這一刻,她懸在嗓子眼的心,仿佛度日如年,漫長無期。終於,在幾經折騰之後,夜驚魂才終於保全了他的他性命。
“呼……”李冰漪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她呆呆地注視著眼前的青衣男子——那清俊的臉龐,那均勻的呼吸,讓她仿佛感到萬物都已不再存在於眼前。
忽然,她感到一整急促地眩暈,一下子癱倒在地。眾人這才從對葉杉落的焦慮中回過神來,連忙扶起幾近虛脫的她。她大喘了幾口氣後,也用手一下一下地舒著自己的胸口,生怕哪一下又會接不上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