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離去
等回到暗夜組織,雨已淋濕了嫣袍女子的一身。
濕漉漉的發絲一縷一縷地沾在了她的臉頰上,勾勒出了她臉龐的輪廓。那種感覺不似平凡女子的靜美,也不似她以往馳騁疆場的犀利,而是一種淡淡的,淡淡的哀愁。
走進了內屋後,她放下手中的灼華劍,一件一件地脫下濕透的外套,準備沐浴。看著蒸騰的水汽,一陣溫暖撲麵而來。忽然間,她仿佛又看見了剛才空塵山中那金座上白衣男子的眼神。
——錯覺了嗎?他是白辰胤天?
她搖搖頭,提醒自己不要亂想。
坐進木桶內,暖流瞬間襲身而來,她深呼吸了一口,感覺非常舒適。她本想閉上眼安靜一會兒,可一閉上眼,眼前又會不自覺地浮現出白衣男子那冥冥的眼神。
——為什麽這麽熟悉,那種淡藍色的光。難道是他身邊侍者的藍衣映出來的嗎?
她閉上眼靜靜地想著,這一次她沒有感到不安,反而是很入神地回憶著,那種眼神,那種微妙的波動。
“為什麽他都不記得了呢?成了死無對證了嗎?”她低著頭,小聲地地跟自己水裏的影子說著,“他必須回憶起,我必須要確認。可是,有什麽辦法呢?”
她想著想著,忽然想起自己應回暗堂看看,她有一種預感,答案似乎就在那裏。
沐浴完畢後,她就匆匆地穿上了衣裳,拿上灼華劍,迫不及待地向暗堂走去——那裏一定有什麽秘密。
她一路疾走,小步似跑,仿佛答案就在觸手可及的眼前。不過一會兒,“暗堂”兩字就又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因為亮了許多,她又感覺暗堂和其他殿堂再無不同了——它的燭光一樣的閃亮,一樣的搖曳,已然沒有了以前昏暗又壓抑的感覺。可是,即使它再怎樣燈火通明,自從葉杉落記憶受了暗堂封印的破壞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再來了。就連那些上燈的侍女們,也是每次衝進衝出,無不提心吊膽。
“吱嘎——”她推門而入,一如以前她經常來這裏一般,悄無一人。忽然,她仿佛看見整個屋內有一種什麽東西,它充斥遍布於這個暗堂的各個角落,似乎要占領它的每一寸一方。
她向前走到了大堂的中央,前方、側方、後方的蠟燭都“哧哧”地燃燒著,閃爍時而幽暗時而明亮的光芒。她坐了下來,將手放在了桌上,卻驚訝地發現上麵仿佛刻著什麽字——
“靈……昭……”嬋仔細地看著桌上的刻字,“靈昭……不就是他們說的空塵和靈昭的故事嗎?”她又反複看了看,確定了這真是那二字。她有些疑惑,很想知道是誰刻在了這裏。
她回身一看,突然又發現椅背上也同樣刻著“靈昭”二字!她向下俯視又發現桌腿上也有!怎麽回事,連柱子上也有!窗上、門上、牆上都有!
“啊!”她驚訝地叫了一聲,順勢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頓時,她看到的“靈昭”這兩個字密密麻麻,比比皆是,從四麵八方、各個角落向她洶湧撲來,死死地壓地她喘不過氣。一瞬間,她感到自己全身汗毛乍立!
她驚慌失措地向後退了幾步,卻發現身後的牆上、門上、窗上也全全部部都是“靈昭”的存在!她嚇得用雙臂抱住自己,蹲了下來,努力閉上眼回避那些如咒語似的刻字。然而,一閉上眼字雖不見了,眼前卻又反反複複地浮現出那個白衣男子揮之不去的眼神——那是一種看似平靜卻暗含洶湧,仿佛恬靜又充滿憂怨的眼神!
她緊緊地抱著自己,蜷縮起來,越來越強烈的恐懼仿佛要她窒息!
忽然,她想到了!
——葉杉落所受的記憶之失必與這靈昭有關。
——我必須親自去一趟空塵山,找到破除封印之傷的辦法!
麒麟座上的夜驚魂一聽,竟不信,“你說你看見了滿屋子的靈昭,就因此要去空塵山尋求治療落兒的方法?”他慢慢撫摸著麒麟的頭,看著嬋——在那血紅的嫣袍下,她的神情惆悵卻又堅定,仿佛沒有任何人能改變她的決定。
看見站在那裏低頭不語的她,夜驚魂忽然感到一陣胸悶,“還記得你剛來的時候,血紅的眸子裏滿是倔強,我說你是個好苗,你也從不辜負我的所望。”
停頓了一下,他漸漸緊了緊手中的拳頭,“七年了,你已經從一個一無所有的小姑娘變成了暗夜組織中最厲害的女人,你的灼華劍,我給你的利器,你將它練得爐火純青。隻是沒想到,現在羽翼豐滿了,暗夜竟留不下你了……”
“尊上!”嫣袍女子一聽,瞬間跪了下來,全身匍匐貼地,“是尊上從小到大一手培養了嬋,給了嬋一個從絕望裏走出來的機會,嬋雖百死不得報尊上所養所育之恩。”
她抬起頭看向夜驚魂,眼裏遍布著無限的滄涼和祈求,“但葉杉落失憶之事,本由嬋惹起,嬋理應負責。況且,他的記憶裏還有一樣對嬋意義重大的東西,嬋若不探明,將會死不瞑目!”
夜驚魂聽著她淒厲而絕望的言辭,竟怔怔不能語。女子又再一次磕頭撲地,發上的的珠翠流蘇“嘩啦啦”撞在地上作響。
“正因如此,嬋不得不暫時離開暗夜組織一段時間,為辟解藥而往空塵。這期間雖短則三月,長則數年,但嬋一定不忘暗夜之栽培,必將竭嬋之全力,保暗夜之周全!”
麒麟座上的夜驚魂用詫異的目光盯著眼前的這個女子,他漸漸鬆開了緊握的拳頭,依然坐在那裏,久久不能言語。
“嬋有一書,望尊上轉交給杉落。”嫣袍女子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恭敬地呈上前,“並請他勿念嬋之不辭而別,待到嬋查清暗堂封印真相之日,必將重歸!”
夜驚魂伸手接過信函,那一瞬間,可以明顯看出他在克製自己的顫抖。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她那種語調,那種氣勢,那種凜然又奮然的眼神,竟讓他頓生一種無力的感覺。
“你去吧……”他長歎了一聲,向她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