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血祀（十七）
「宗王」、「宗王」……眾人聞言頓時炸鍋，紛紛側首看向茹桓，想要讓她收回成命！
「快！吾自有區處！」
眼見對面又一波密集的劍雨急射而來，茹桓眼中焦躁似火，蒼白的臉上青光隱隱，顯然已經動了真怒！
在櫳灰等人的印象中，宗王絕大多數時候都予人和煦溫婉、恬淡自守之感，雖也偶有凌然不可侵犯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但幾時曾見過她如此嚴如寒霜的神色？
心中惴惴，實勝直面「漁翁」那彷彿重逾萬鈞的餌鉤魚墜，聞言之後再不敢違逆，正要奮起餘力擋下這波飛蝗勁矢，然後交相掩護有序後撤，殊料連著幾記令人不忍卒聞的羽箭入肉及悶哼聲，卻在此時倏然響起。
待到眾人拚死撤回祭壇範圍檢視傷患，這才發現包括櫳灰和另外一名隊長候補者在內，共有六人受了不同程度的箭傷。
其中最嚴重者，甚至直接被飽含氣勁的箭支透體而過，恐怖的洞眼中血泉汩汩，其情其狀令人慘不忍睹！
僥倖逃過一劫者此時根本已顧不得許多，見狀當即掏出隨身攜帶的金創、葯布進行搶救，生怕晚了片刻會造成同袍不治！
櫳灰盤坐於地環顧眾人，用力拔出插在左腿上的箭矢，心中憤恨實是無以言表，雖然一時想不明白如何著了敵人的道，但剛才內力響應遲滯卻是再真切不過！
要知道「炎武騎」日常訓練極其嚴苛，其中一項重要內容便是識別、防範各種毒物，兼且炎宗功訣天生有克制污穢之效，故而根本不懼那些對尋常武者威脅頗大的下三濫手段。
但眼下眾人體內的狀況卻不同於中毒，若要強行比喻，倒與醉酒有點類似，回顧雙方這不到一刻鐘的交手經歷，櫳灰直覺必是那兩波暗器爆炸所生的粉塵中另有古怪。
不過此刻再追究已經沒有意義，當下只能抓緊時間凝神靜氣，搬運內力想要找出化解之道。
「漁翁」一擊破陣也無絲毫得色，目睹眾人退回祭壇，只是略帶疑惑地皺了下眉頭，眼角餘光瞥見山道上又來一名精英衛士，心知單憑弓箭已難壓制，當下毫不遲疑口吐暗號。
「黑子護法，白子勾魂！」
語聲未落，因避讓弓箭射擊而移至兩側的第一批殺手們已遵「令」而行，只見靠近祭壇石階的幾人就近跳入山道，接替回撤的三名箭手擋住援兵，不使對方有機可趁。
而北側數人則高高躍起落向南面，既守住崖邊各處要害，將失去「炎武騎」諸人遮護的退路完全切斷，又能隨時接替同夥封堵山道。
至於另外那二十名箭手也沒閑著，第一時間搶進敵我雙方讓開的空間，各自繞開獻祭台尋到最有利於開弓的位置，立刻搭箭上弦，便要充分發揮抵近射擊的強大威力。
「漁翁」並沒有急於出手，而是收回吊線持桿上前為手下壓陣，一雙神光內斂的眼睛四下逡巡，小心謹慎地觀察著不遠處，正隱隱發出紅光的黑色祭壇，彷彿要將它的神秘虛實徹底看穿！
茹桓此時早已轉至「燈柱」東面，雙手分按虹玉「燈球」兩側形同合抱，只是專心致志地凝注著其中漸成渦流的「氣旋」，並不再理會周遭一切。
「嗖」！二十隻勁箭撕裂空氣，再度朝著祭壇之中的各自目標射來，而瞄準最多的，當然是沒了獻祭台和一眾「肉盾」雙重阻擋的茹桓！
雖知宗王將大家叫回必有對付手段，但一眾「炎武騎」精英衛士仍舊愀然變色，正要做出各種反應，卻見地面上的「獻祭血紋」——也就是合計十八條的祭壇各角石柱之間，及彼此與正中燈柱的淺凹連線——齊齊一亮。
以每根「虎牙」石柱為出發點，九團紅光幾乎是剛一出現，便沿著地上的「血紋」飈射至祭壇正中的「燈柱」底部，當即毫不停頓地繞旋而上，一股腦地匯入頂端虹玉「燈球」，速度之快簡直肉眼難辨！
——隨之而來的神奇變化，震驚了在場除茹桓之外的所有人！
只見虹玉「燈球」之內，一團圓球般的火紅虛影抖震而出，隨即猛烈擴展開來，與已經飛入祭壇範圍的箭矢「擦身」而過，及至祭壇邊緣才被九根「虎牙」石柱牢牢「掌控」，形成了一個倒扣在地面的碗狀「光幕」，最後悠閃忽滅，無聲消逝於天地之間……
無論敵我雙方，均看得瞠目結舌、呆若木雞，而受熱流衝擊回神后，更是無法相信眼前的情景，尤其「漁翁」一方更覺茫然，常年刀口喋血、漠視生死的箭手群中，居然有好幾人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招子！
——沒有命中目標也就罷了，但好端端的二十支羽箭……卻怎地連渣都沒剩下一點？
「……白子勾魂！」
最先恢復過來的，自然是一直在暗中琢磨祭壇玄機的「漁翁」，雖然驚詫於方才所見，但略作思索后，便斷然下達了繼續攻擊的命令。
聞得他語意之中的寒涼急切，一眾箭手俱心中一凜，頓時拋開雜念抽箭上弦，再次瞄準目標滿引強弓疾射而去！
而這次的結果，與上回可說毫無二致，稍有不同的是，大家總算看清了箭矢是如何「憑空消失」的。
——就在外擴的火紅虛影與迎面飛來的羽箭相「撞」瞬間，後者立即寸寸崩解化作了灰粉塵埃，混在朦朧的光暈中隨風飄散，若不仔細辨識，察覺不到也實屬正常。
不過「漁翁」顯然發現了更多東西，見狀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便道：「車輪分進！」
箭手們知其有意試探，再次聽命搭箭，不過這回卻一改之前齊射之勢，而是從左至右依次松弦，待第一人撒手，其後每一道利箭破空的聲音均比上一道晚上些許，一輪下來竟花費了三息之久。
茹桓雖仍是閉著眼睛，但感應之中二十支羽箭的飛行軌跡卻清清楚楚，心中無奈嘆了口氣，即使明知「漁翁」遲早會窺破自己這保命一手的最大缺陷，可也的確沒想到會如此之快……
當下只得打點起十二分精神，冒著極大的反噬風險，強行催發祭壇神力！
只見球形虛影透出「燈球」遽然擴展，被「虎牙」石柱擋住后，卻沒有如前度一般迅速「破滅」，而是一直撐到了這輪結束方才消散。
茹桓身體一顫，面上露出了痛苦之色，但卻咬緊牙關不發一語，還未來得及稍事喘息，便又聽見已察知破綻的「漁翁」那毫無感情的淡漠聲音。
「連發奪魄！」
緊隨其後的又是一波「嗖嗖」連響，這次箭手們依然如同剛才那般間隔射擊，但卻不再停手，每一次拉弓都保持著固定的節奏。
這讓身處祭壇之內的眾人一時之間，只覺眼前「飛、蝗、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