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滅門真相
轉眼間就到了皇後生辰大典，各國來朝，禮節冗長而無趣，雪柒跟著各國開始木然地朝拜，說賀詞，有些昏昏欲睡。
大約一個時辰多了，才聽得皇上大手一揮道：「請各位來使移步宴客廳，咱們君臣同樂，共賀皇后誕辰。」
聽到此言，雪柒的眼睛驟然亮了，這是要吃飯了嗎？從早上到現在，滴水粒米未進，早已餓得搖搖欲墜。
舉行國宴的宴客廳十分寬大，容得下所有來朝的使者還綽綽有餘。
雲牙雖然地廣人稀，卻民風彪悍，個個驍勇善戰，兵力不容小覷，故此排位置的時候也在挨近皇上的右手邊。李灝和白慕青作為皇子位列左邊首席。正好坐在雪柒的對面，李灝朝雪柒笑了笑，雪柒也回了個笑容，白慕青垂下頭默默喝了一杯酒，雪柒知道他不能喝酒，張張嘴，始終還是沒說什麼。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皇后的作妖本色又開始暴露了，她含笑道：「說來還有一件喜事將近，雲牙的長寧郡主與太子定親了！」
雪柒心裡「咯噔」一下，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她下意識地瞟了白慕青一眼，白慕青依然垂首飲酒，看不清表情。
其實這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但使臣們還是十分配合地起身連聲賀喜。
待到使臣們恭賀完畢，皇後接著說道：「此次長寧郡主來到黎朝，活潑可人，天真爛漫，本宮見了很是歡喜，決定今日就將二人的婚期敲定下來。」
活潑可人？天真爛漫？雪柒嗤笑一聲，一個人真的可以為了利益昧著良心誇別人嗎？
話音剛落，外面就有人進來了，跪下回稟道：「臣已合過殿下和郡主的生辰八字，下月初八便是黃道吉日，婚配大吉。」
皇上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白慕青，沒說話。
皇后笑著問金宇：「不知你父王意下如何？」
金宇笑道：「這事我父王說了也不能算，一切得等我妹妹同意才能算，畢竟我們雲牙是不會強人所難的。」言辭間對皇后這樣未經商議便單方面做主宣布很是不滿。
皇後面色不變，笑意不減，轉頭溫聲問雪柒：「郡主以為如何？」
雪柒看著她裝模作樣的表情，強忍著噁心，也做出一副害羞模樣來，輕聲道：「臣女幼時流落他鄉，如今既已回來，還想多陪陪父王，在他身邊多儘儘孝道，想必太子殿下也能理解，對不對？」
李灝沒想到雪柒會突然叫到自己，才緩過神來：「呃……啊，對，郡主想盡孝道是應該的，應該的！」
皇后看著李灝失魂落魄的樣子，袖裡的拳頭捏得發白，不爭氣的東西！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還把到嘴的鴨子放飛了！卻也強打起精神應付官眷們的祝賀。
白慕青一本正經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其餘人看他走得如此板正，絕對沒想到他其實已經醉了，雪柒卻知道他一杯倒的酒量。
她有點不放心，也跟了上去，其餘人都在相互應酬，亂鬨哄地沒人注意到他倆出去，唯獨皇上忙裡偷閒看了追出去的雪柒，若有所思。
白慕青走得很快，雪柒用小跑也追不上。不知怎的，白慕青突然停了下來，定定地站在假山前，雙眼迷濛地嘟囔著什麼。
雪柒靠近了才聽見他在說：「白與蕭！你下來！再不下來我揍你！」
雪柒忍俊不禁，笑著正要扶他，他一把甩開雪柒的手道：「滾遠點！再來一壺，我還能再喝一壺！」
雪柒有些驚了，以前的白慕青可是一杯倒，如今喝了不少還能這樣生龍活虎地到處竄。
白慕青踉踉蹌蹌地往前走，大聲道：「什麼狗屁宸王，有什麼用！」
得虧今日宴會忙碌，花園裡的宮娥都被調去幫忙了，否則白慕青這個樣子被人看見了，肯定震驚不已，這跟之前冰冷的宸王判若兩人。
他頹然坐到地上，嘴裡還在念叨：「有什麼用？你不喜歡的就是我這個人！藏刀閣的白慕青你不喜歡，皇宮裡的宸王你也不喜歡，我就算是變成太子你也不喜歡吧？」
雪柒鼻頭有些酸澀，眼眶有些發熱，她想伸出手拍拍他的肩，可她已經不敢了，今日皇后昭告天下后，他與她更是不可能了。
既然給不了他想要的，就不該給他任何希望！雪柒轉身欲走，卻聽見有腳步聲，她看了看癱坐在地上的白慕青，這樣不好吧？萬一別人看見宸王殿下如此失態，難免落下話柄。
她看了看，架上白慕青就往假山孔洞里走去，想讓他在此自行醒醒酒。
不曾想腳步聲就停在了假山外，先傳來一個女聲：「你是怎麼回事！枉本宮一步步謀劃在前！眼看就要一錘定音了，你又開始退縮！你沒看到宸王看那丫頭的眼神嗎？本宮跟你說了多少次，儘快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
是皇后！那麼她埋怨的肯定就是李灝了，果不其然，李灝的聲音亦是激動：「母后總是這樣，先斬後奏，把自己的意願強加於別人，你這樣逼迫她只會讓她對我越來越反感！」
皇后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本宮能等嗎？若是你有半點用處，本宮何須如此操心，別說你不知道，那野種一開始是不願回宮的，後來又回宮當宸王，都是為了那野丫頭！若不是她的身份，他倆一個野種一個野丫頭倒也正好般配！」
「母后！」李灝聲音已經帶了怒意：「請不要這樣說她！」
皇后猶自道：「不是說她對你死心塌地嗎？你之前也為了她與本宮鬧得不可開交，如今卻左右也搞不定！」
「你以為我想這樣嗎？」李灝已經有些不受控制了，大聲喊道：「若不是當年你為了警告我不要再靠近她，滅了收留她的倪春滿門，我會如此夜夜難安嗎？你覺得我還能心安理得地跟她你儂我儂嗎？我和她之間，隔了三十七條人命，我閉上眼睛看見的都是一片血紅！」
「沒用的東西！人又不是你殺的，你有什麼可不心安理得的？」皇后怒斥道。
孔洞里的雪柒如遭雷擊，腦子裡滿是那句：「滅了收留她的倪春家滿門……」
這麼說來，倪春大人當時根本沒有犯事，而是皇后隨便安了個由頭，一家三十七口人一夜之間喪命！只為了不讓她兒子接近自己這個粗野丫頭？
倪尋為了報這血海深仇，服下洗髓丹，二十齣頭的青年只剩區區五年壽命？
這一切都是外面這個毒婦乾的！她把人命當成什麼！對於她來說，三十七條人命就像是螻蟻草芥一般無足輕重！虧得她一直還被蒙在鼓裡，一直旁觀著倪尋的仇恨掙扎，原來自己才是害死他全家的元兇！
她猛地站起來，她一定要手刃這毒婦！為倪尋一家報仇雪恨！
卻被旁邊早已被吵醒的白慕青一個手刀劈暈過去。然後接住了軟軟倒下來的雪柒。
待到二人爭吵完了，不歡而散，白慕青才抱著雪柒從假山裡出來，望向那二人離開的方向，臉色冷峻陰沉，眼中殺機驟現。
白慕青派人告知金宇一聲，說雪柒不勝酒力，先回驛站了，然後用自己的披風將雪柒裹得嚴嚴實實的，一路大喇喇地走出宮門，上了馬車。
沒有去宸王府，而是去了先前他在建鄴置辦的宅子里，裡面依舊是先前的模樣，未曾動過。
他將雪柒安放在床上，自己坐下來看著她，他內心怕雪柒很快醒來，自己還沒有找好安慰她的言辭。
過了半個鐘頭左右，雪柒猛地坐了起來，白慕青連忙去扶她，她看看白慕青，又環視了四周，臉色驟然變了，她想起了皇后所說的話！
眼眶迅速紅了，赤腳下了床，一把提起放在旁邊的白雪，殺氣騰騰地衝出去，白慕青連忙去攔，雪柒赤紅雙目抽出白雪，指著白慕青狠聲道：「讓開！」
白慕青搖頭攔在她面前道：「你去就是送死！且不說那十萬禁軍，就算是那毒婦身邊的太監曹毅你就打不過！」
「打不過也要打！我怎能如此窩囊的苟活於世！」雪柒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
白慕青還待再勸說，雪柒直接揮刀攻來，白慕青手裡並未拿摺扇，又怕傷著雪柒，加之雪柒打得毫無章法，一時被她打得手忙腳亂。
雪柒又新習了靜微的刀法，精進得可不是一星半點，白慕青一雙肉掌相對，被打的連連後退，屋裡的擺設都被打得碎末橫飛。
白慕青只能左右閃躲，卻還要保證雪柒不會奪門而去，看起來狼狽不堪。
雪柒一個後退，眼看著赤腳要踩到身後的瓷瓶碎片，白慕青衝上去一把將雪柒拉到懷裡，卻被雪柒手裡的白雪傷了左臂，頓時血流如注。
雪柒也被眼前的血紅拉回了神智，立馬扔了白雪，捂住白慕青左臂的傷口，血還是汩汩流出，她又害怕又氣惱：「你攔我做什麼！誰讓你攔我的！」
說著將白慕青扶到床上坐著，自己打來清水擦拭，然後撒上止血散，再用乾淨的白布包紮好，心情也平復了不少。
白慕青這才開口：「不要如此衝動，我知道你恨，但是這事我們得從長計議，我們沒必要無謂赴死。」
「我們？」雪柒眼裡噙著淚水，抬頭問道。
「是，我們，讓我幫你。」白慕青右手搭住雪柒的肩膀，誠摯地說道。
雪柒堅硬的外殼終於被打破，眼裡的淚水終於傾瀉而出，哽咽道：「怎會如此！我還曾經為了幫了倪尋一回而沾沾自喜，卻不曾想他所有的苦難都是因我而起！」
才說完，便抑制不住嚎啕大哭，白慕青用右手將她攬入懷中，輕聲道：「這並不是你的錯，你根本不知情，哪能料到，一向自詡為人上人的人會如此惡毒下作！」
雪柒泣不成聲，伏在白慕青懷裡痛痛快快哭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