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淚水
來到衙門門口，村民便推舉出了一位長者，然後就見幾位小廝上前，用袖口把老者的上衣下裳，連帶著鞋面鞋底都拍的乾乾淨淨。
待身上變得白凈，老者便面容莊重地抬起腳，踏入了衙門的門檻，然後被看門的衙役一把攔了下來。
衙役：「老頭，從何而來，又有何事？」
「老爺，老爺好，我是鄭賢的同鄉，守山村的首席長老，要去衙門裡頭找鄭賢鄭大人。」
「你這老頭，在山窩窩村裡混，還能弄個首席？說吧，找小鄭有什麼事？」
「村戶之大事，民眾之望切。」
「什麼亂七八糟的，古里古怪，果然和鄭賢一個村的，今天衙門裡面有大人物，無關人等嚴禁進入，你在此等著，待我去把鄭賢找來。」
「好嘞，老爺大人。」
不一會兒，一位穿著制服的衙役進出現在了門前。
只見他頭戴青黑方帽，身穿青黑半身袍，要掛長官刀，腳上踏著一雙皂官靴。
他一出現，就引得村民嘖嘖稱嘆。
「張大姐家的兒子真俊！」
鄭衙役一見到同鄉便立刻走了下來，首席長老迎了上去，然後在他的耳邊耳語了兩句。
鄭衙役哈哈一笑，便走到了裴滸面前。
「小子，拿出你的令牌，讓我見見。」
裴滸一臉得意，把令牌隨手扔給了衙役。
衙役見了一眼令牌，便一把跪在了地上，大呼：「畿內步軍大人萬歲，在下有眼不識泰山，請大人海涵。」
村民一看到衙役如此，一個個神色大變。
但正當裴滸也要露出滿意的笑容之時，地上跪著的衙役突然從一躍而起，然後把官刀一把砸在了裴滸的頭上。
裴滸沒反應過來，竟被咋了個頭暈眼花：「你！」
「你個頭啊你，畿內步軍？京城三省六部九大府，老子從沒聽說過有這種垃圾官衙，騙騙老鄉就行了，竟然還敢跑到這裡來？」
張有有縮在一邊不敢說話。
村民喜笑顏開。
「我就說嘛！」
「騙子，果然是騙子！」
「鄭大人真是火眼金睛，好啊，好啊！」
這個縣城偏僻落後的可憐，連衙役都沒出過一百里之外的地方，全城除了縣令到過京城，其他沒人知道什麼是畿內步軍。
裴滸回過神來：「你……」
衙役：「你，你個頭，還敢把你的垃圾玩意隨便扔到我手裡，你不看看你算哪根蔥，氣死我了，老子一眼就看你到底。」
村民中一位戴著斗笠的人趁機大喊：「好，好啊，爽死我了，打臉，打得他哭出來。」
衙役來了勁，他把裴滸拉近：「小子，你不看看，就你這身破爛，也敢稱官吏？」
「你大膽……」
裴滸沒說完，一片深色袖管就拍到了他臉上。
鄭衙役將官袍的袖筒在裴滸臉上拍來拍去：「小子，看到了嗎？看清這料子了嗎？官袍見過嗎？」
裴滸一把把袖筒擼走。
下面一隻腳就踢到了裴滸身上。
「看到這雙鞋了嗎？官靴。皮實，踢人痛啊。」衙役抬起剛剛踢完人的腳，把鞋子上的灰拍了拍。
「打臉，狠狠的打！爽，我快窒息了！」帶斗笠的人說道。
衙役把官刀拔出來一把插在地上。
「小子，你這種坑蒙拐騙的人我見多了，平日里都會和你們這種人好好玩玩，樂呵樂呵大爺我，但今天衙門裡有大人物來，所以不好意思，快滾吧。之後，你tm要是敢賴在這裡逼逼賴賴，打擾到了大人物，小心我把你就地正法。」
「你，你竟敢……」裴滸擼起袖子準備動手了，小小衙役，實在是欺人太甚！
「快給我滾！」衙役怒目。
那邊的幾個衙役本在看戲，看到裴滸似乎要動手，馬上拿著官刀跑了過來。
裴滸手邊沒有兵器，雙拳難敵四刀，只能縮了回去。
周圍的村民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滾。」
「騙子，流氓胚子，靈秀山沒一個好東西。」
「鄭大人威武，正義必勝。」
「果然要找鄭老爺，一下子就揭穿這個騙子的真面目！」
「十年了，還敢騙我們，等明天我們全村上山砸了他的山頭！」
首席長老握著的鄭衙役的手，久久不放：「感謝啊，感謝啊，村裡出了個大老爺，不然要被這些騙子害死了。」
……
歡呼，歡呼。
村民的掌聲響，衙門的規模小，掌聲立刻就傳進了衙門裡面。
縣令在裡面聽到了嘈雜聲，他有些生氣，只見他穿著青色官服，有些不悅的走出了衙門大門。
「怎麼回事，為何那麼多老百姓？衙役，快把老百姓勸走，有何事明日再說，我在和京城來的大人說朝廷撥款之事，別打擾京城大人的興緻。」
衙役都在圍在裴滸身邊，老百姓都沉浸在歡呼中，沒聽到縣令說話，縣令看沒人動，又走了過去：「怎麼回事？」
鄭衙役突然感受到了縣太爺的靠近，彷彿按動了某種開關，立刻轉頭大呼：「縣老爺到，縣老爺萬福！」
眾人嚇了一跳，然後齊刷刷的站不住了。
除了裴滸，其他人撲通撲通跪了一地：「縣老爺萬福，縣老爺萬福，恭迎縣老爺駕到！！」
裴滸看著滿地的人剛剛還威風凜凜，現在卻全部跪在地上，有些好笑。
鄭衙役看到裴滸不跪，怒而大罵：「混蛋！見了太爺還不下跪！！」
看裴滸沒回應，鄭衙役站起來向縣太爺作揖。
「縣太爺，此人是一坑蒙拐騙之徒，竟然胡編亂造出什麼畿內步軍，笑煞人也，下屬覺得此人應被送進大牢正法。」
「畿內步軍？難道是京城的畿內步軍？」縣令意味深長道。
看縣太爺表情略有變化，鄭衙役心裡有些不穩：「是他胡編亂造之物，大人，屬下是百里之內最聰明之人，從未聽說什麼畿內步軍。」
「百里之內，還妄稱聰明？」縣令有些不爽，他走到裴滸面前，在看裴滸的令牌之前看了裴滸一眼。
誰知只一眼，就讓縣太爺跪倒在地。
「下官山間縣令曹響，拜見畿內步軍第十三指揮使裴滸大人！」
畿內步軍指揮使比縣令高了好幾個品級。
看到縣太爺跪在地上，鄭衙役的腦袋一片空白。
自他見到縣太爺以來，從來沒見縣太爺那麼尊敬一個人。
其實也是正常，畢竟山間縣相當偏僻，又甚是貧窮，平日里哪有什麼大官那麼想不開，硬要來到在此處呢？
「曹大人，難道，他的令牌難道是……」鄭衙役吃驚。
縣令並不知道眼前這些人在之前發生了什麼，他哈哈笑道：「不用看他的令牌，我認識裴滸裴大人，當年我去中都，就是裴滸大人指引我進的城內，裴滸大人辛苦，怎麼到了我們這兒了。」
看裴滸疑惑，縣令又說道：「哎呀，裴滸大人當天引導了數萬來京外臣，哪裡會記得我啊，我可是記得裴滸大人呢。」
裴滸若有所思：「啊，這樣啊……」
鄭衙役站在那裡說不說話來，兩條腿卻抖成了撥浪鼓。
這位裴滸竟然不是招搖撞騙之徒，而是真正的京官，大官，連縣太爺都那麼客氣。
靈秀山這個騙子山上，竟然真的有大人物！
自己竟然還侮辱了此人！？
其他的百姓都低著頭不說話。
但每個人的心眼裡都在飛速地運轉，極限求生。
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微妙。
突然，鄭衙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裴滸大人要為我做主啊！」
說著，兩滴晶瑩的淚水流下了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