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百年前的記憶

  「你……你也是武師途徑的妖？！」

  酒樓包廂中，鷹九天瞪著黑王，一臉震驚。

  「對啊。」

  黑王一邊大口扒拉著桌上的佳肴，一邊滿臉坦蕩地回答。

  鷹九天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

  憑他的實力，當然能夠感覺到黑王身上相當於六階巔峰的氣息，也能感覺到他身上沒有一點點生命神力。

  「要我把這面牆撓爛給你看看嗎？」黑王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鷹九天。

  「……大可不必。」鷹九天尬笑兩聲，眼睛卻怎麼也離不開黑王。

  啟萬里敲敲桌子，說道：「知道不必，就不要再問這種沒有營養的問題了。我把黑王叫來，就是想讓你知道，我們不僅相信世界上有武師途徑的妖，而且就在我們身邊。現在，你可以開始說你的故事了。」

  「好。」

  見到黑王之後，鷹九天的態度好了很多，也開始相信啟萬里是真的想要知道他父親的故事。

  於是，喝下幾杯酒後，這位鷹妖，開始講述他那個曾經不被人相信的故事。

  「不管你們信不信，但其實嚴格來講，我已經一百大幾十歲了。」鷹九天開口便說道：「不過，具體年齡我也不知道，因為其中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個蛋。」

  這開頭第一句，直接就給在場幾人整懵圈了。

  「有這麼難理解嗎？」鷹九天不滿地說道：「鷹是卵生動物，很難理解嗎？我很多年前就作為一個蛋被我媽生出來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能夠破殼而出，中間也沒有記憶，渾渾噩噩，一直到四十多年前，我才成功破殼。」

  「我破殼出來之後，就知道自己和普通的鷹不一樣。我的腦子裡，有我老爹的記憶。」鷹九天又喝了一杯酒，嚴肅認真地說道：「雖然那些記憶不完整，但是可以看個大概，就好像我在天上看地上的人，雖然看不清他們的五官，但可以大概知道他們是美是丑、是男是女。所以，我只能記得一些我老爹印象特別深的記憶輪廓。」

  黑王聽得咂聲：「竟然有這種事？兒子還能繼承老爹的記憶呀？」

  「不是沒有可能。」啟萬里說道：「有一些研究表明，個別生物確實存在記憶遺傳，但都是很模糊、很本能的記憶。可如果鷹九天你的父親本就是個強大的妖，你的血脈應該也是很強大的，能繼承比較複雜的記憶，也是有可能的。」

  白其雨皺著眉在旁邊搭腔道：「可是，我就沒有遺傳到父親的記憶啊？」

  「這和你出生時的狀態不一樣。」啟萬里半猜半蒙地解釋道：「畢竟你出生的時候，你們全家還都是小白蛇。」

  「也是。」白其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向鷹九天：「你繼續？」

  鷹九天嗯了一聲，繼續說道：「總之，繼承了我老爹的記憶之後，我就可以知道，他那一輩子，過得非常刺激！」

  「他有一群非常要好的夥伴，而且全是妖，而且，他們的實力高到難以想象，他們縱情天下、高歌雲間！更重要的是，他們每隻妖的途徑都不一樣，不像現在的妖，全是生命眷者！就像我，就想當天空行者！我堂堂一隻鷹妖，就該在天上飛得比聲音還快，怎麼能當生命眷者？」

  「但是我費勁了功夫，也練不成天空行者！更可怕的是，我雖然比別的鷹強壯、聰明，甚至可以聽得懂人說話，但我那時候根本不是妖，活著活著，我就老了！我老得太快了！後來我猜，恐怕是我在蛋里待的時間太多了。沒有辦法，我只能去世界之樹，找生命神殿……」

  「遠了遠了。」啟萬里打斷了他：「我不想聽你的故事，只想聽你老爹的故事。」

  「噢。」

  鷹九天瞪了他一眼，卻不敢發火，又給自己灌了兩口酒，說道：「我老爹的故事嘛……我就說個大概吧。」

  聽著他慢慢說出的故事，幾人腦海里慢慢勾勒出了一個百餘年前的大妖形象。

  那是一隻實力高絕的超級大妖，他有著強悍的肉身，打遍天下難得敵手，更是結交了一批同為大妖的好朋友，一群大妖共同在世上瀟洒。

  那時候的人類世界還沒現在這麼完善。南大陸貧瘠之極，只有零零落落的大小部落，甚至連城市都沒有形成；西大陸上一些大家族憑藉優異的資源培養出了大量超凡、奴役著大量普通人，北方的怪物時不時侵襲，令人類死亡慘重；東大陸雖然有世界之樹滋養著，但無數強大之極的怪物也在大陸上橫行，那裡的人類沒有絕頂高手，甚至不敢到樹下去。

  最好的情況是在海上，那時候深淵神殿便已經一統海洋，更是在海怪的帶領下打敗了幾個強大無比的怪物，海上的人反而是生活得最好的。

  然後，中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後，這群大妖們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帶頭大哥。

  這個帶頭大哥似乎是橫空出現的，卻能夠喊出他們這些大妖的來歷，每一個都說得非常清晰，而且帶頭大哥身邊也有一隻絕強的大妖，修的是深淵秘法，剛剛出現，就把包括鷹九天老爹在內的幾個妖給暴揍了一頓，奠定了他們無敵的地位。

  啟萬里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這位帶頭大哥不是別人，正是百年前的自己。至於身邊那位絕強大妖嘛……除了阿樂還能有誰？

  再之後，鷹九天就沒法記得很詳細了。

  據他所說，之後便是數不清的戰鬥。

  照理來說，以這位帶頭大哥的實力，再加上他們這群超級大妖，世上哪有敵手？然而在鷹九天繼承的那段記憶中，他們不斷在與強大的……甚至是無法戰勝的對手戰鬥，雖然偶有勝利，但大部分時候都是戰敗的。

  啟萬里皺起眉頭，問道：「聽你的描述，你老爹他們這群大妖，都是八階的……就算我們保守一點，當作他們是七階，那一大群七階，哪裡來的無法戰勝的對手？在這兩三百年的記載中，一直到最近幾十年，人類才開始大量出現八階高手，再往前，也就……海怪一人罷了。」

  他當然知道還有一個林雅玄，只是他不會說出來。

  「我也挺奇怪的。」

  鷹九天喝著酒，有些微醺地說道：「從我繼承的記憶來看，我老爹生活的那個年代，應該是一個強者輩出、波瀾壯闊的年代，但是我翻遍了能找到的所有典籍，關於那段時間的記載中，好像都和我的記憶有很大的出入？」

  「有些時間，我也懷疑是不是我繼承的這段記憶有問題？」

  「不，你的記憶沒有問題。」啟萬里很肯定地說道：「你說的事，和我知道的事能對得上。」

  「什麼？」鷹九天眼睛一亮：「你知道什麼？」

  「你記憶中的那位把包括你老爹在內的所有大妖都暴揍了一頓的傢伙，我認識。」啟萬里笑道：「他叫阿樂，就生活在海洋中心的大漩渦中。」

  「阿樂？海洋中心？大漩渦？」鷹九天深吸一口氣，扯住了啟萬里胳膊：「你沒有騙我？」

  「以後有機會，我可以帶你去認識一下他。」啟萬里不著痕迹地抽回胳膊，說道：「另外，你說的那位帶頭大哥，我也知道他。」

  鷹九天眼睛再亮。

  「不過，今天不是聽我說。」啟萬里說道：「你繼續說。」

  「沒有了啊。」鷹九天很委屈地說道：「就是打打打打打，後面應該是打輸了吧，最後的記憶中，只有我老爹捧著蛋，也就是我，把我放在世界之樹高處角落裡一個不為人知的深巢中的畫面，再就沒有了。」

  「這樣……」

  白其雨說道：「這樣看來，當年那群大妖前輩們，應該是碰上了某個或者某一群極為可怕的對手，他們努力對抗卻依然無法戰勝，最後……」

  「不。」啟萬里打斷了她，嚴肅地說道：「不是無法戰勝。如果他們真的失敗了，現在的世界，不會是現在這個模樣。」

  「對對對！」

  鷹九天一拍桌子：「你說得沒錯！我也想過你說的這個問題！應該是有一場決戰的！如果我老爹他們輸了，那他們的對手呢？這麼強大而可怕的對手，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死了吧？他們現在在哪呢？所以老爹他們肯定是贏了！」

  這時，黑王吃得差不多了，他抬起頭，單純地插了一句：「啊，也有可能是同歸於盡啊？」

  桌上有幾人全都沉默了。

  黑王一愣：「主人，是我說得不對嗎？」

  「不，你說的，很可能是正確答案。」啟萬里說道。

  只有他知道，鷹九天老爹他們那群傢伙，有多強。他們的「帶頭大哥」，也就是百年前的自己，是一個九階！而最後，百年前的自己選擇了將靈魂割裂，製造了現在的自己，他的身軀則是沉入海底，變作骷髏歸入破碎金丹，在其中造成了一個血沼深獄。

  而那些所謂的大妖，除了阿樂留在了大漩渦中守護著那金丹外，其餘統統都已經消失不見。

  能讓這樣一群強大無匹的存在「同歸於盡」的，是誰？

  啟萬里下意識抬頭望向了窗外清澈的天空。

  真的是同歸於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