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從黑暗向光明
「院長，這次我們逍遙書院，一定可以大放異彩了吧？」
馬車上，林菲菲興奮激動地問道。
然而，白其雨只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聽見這句話，也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沒有更多回應。
林菲菲只當她是累了，不想多說話，於是吩咐車夫將馬車駕得平衡些。
「下雨了呢。」
秋日的細雨隨著微風淋漓，打在馬車外壁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好像一隻只小手在溫柔地敲打心房。
馬車停在了逍遙書院大門外，林菲菲撐開車上備好的雨傘，為白其雨擋著雨，一路送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接著，備水、燒水，侍候著她沐浴。
浸泡在熱水中的白其雨低著眼，閃動著睫毛，看著水面上漂浮的細小鱗片，突然問道：「白蘆，你打聽到了嗎，那些生命神殿的人，他們住在哪裡？」
林菲菲一邊動作不輕不重地為白其雨撮著背，一邊說道：「他們就住在生命神殿中，但是那個霍瑩似乎特別喜歡大海，她單獨在海邊要了一間小屋，住在那裡。」
「單獨……住在海邊小屋？」白其雨抬起眼，彈掉了睫毛上的水珠。
林菲菲看到她的表情，問道：「院長，您是想要去找時間單獨拜訪她嗎？也是，她是生命神殿大神使的孫女，地位非同小可，年紀輕輕就已經五階高段了，這種天賦，說不定下一個生命神殿教皇就是她……」
「白蘆，你的御劍術和萬劍訣練得怎麼樣了？」白其雨突然問道。
林菲菲詫異地望著白其雨的後腦勺，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白其雨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道：「黑王去了京城，胡墨在外尋找別的妖類線索，羅海傑要管理學院不能參與此事，只有你了。」
林菲菲抿了抿嘴，產生了不詳的預感，問道：「院長，您是要做什麼？」
白其雨長出了一口氣，夢囈般說道：「我的龍丹力量在消失，我在慢慢變回人類，但是，霍瑩她手上有著能夠逆轉這一切的東西呢。」
林菲菲大駭！
白其雨苦笑了一聲，繼續說道：「我想，和她談一談。如果她能夠將霍曼的手指借給我，我可以答應她很多事情。但如果她不借，白蘆，我們可能要動手的。」
「院長……這樣……不好吧？」林菲菲壯著膽子問道。
「你不懂。」
白其雨伸手捉起水面上一片閃爍著銀光的鱗片，舉到眼前，說道：「霍瑩用那根手指治療病人的一瞬間，我就明白了。那根手指里的力量與我龍丹里的力量一模一樣，都是最純粹的生命神力本源，如果我想要繼續走下去，只能藉助它了。」
林菲菲還想說些什麼，但此時舉著脫落鱗片的白其雨身上有股奇異的氣質，竟令她有些恐懼。
「是。」
最終，她只能低下頭，輕聲回應。
……
輕風細雨中，白其雨踩著沙灘，悄無聲息地行走在海浪邊緣。
林菲菲打著大傘，緊緊跟在她的半個身位之後。
霍瑩居住的小屋在余海城西南面，遠離軍用碼頭與漁民們常用的碼頭。
夜空中烏雲淡薄，雨中小屋前，霍瑩的身影盈盈而立。
傘下的白其雨微微一愣，她竟然知道有人要來？
果然，沒等她們走近，霍瑩的聲音便已經傳來：「白院長，深夜雨涼，請進屋喝口熱湯。」
林菲菲在白其雨身後低頭輕聲說道：「小心有詐。」
白其雨搖搖頭，說道：「你在屋外等我。」
說罷，她兀自走出傘下，隨著霍瑩一同走進了海邊小屋之中。
屋裡的陳設很簡單，畢竟只是一個臨時住所，只有簡單的家居功能，令白其雨意想不到的是，桌上竟然真的擺著一碗熱騰騰的蘑菇湯。
「白院長，請坐。」
霍瑩穿著一身與之前在生命神殿中不太一樣的休閑衣物，眯著她那雙細長的眼睛，笑道。
白其雨想了想，坐到了桌邊。
霍瑩為她添起一碗熱湯，擺好湯勺，遞到了她面前，隨後自己也斟了一碗湯，坐到對面。
「白院長，您是為了爺爺的手指來的嗎？」她喝著湯，開口直接問道。
白其雨端起湯喝了一口，口感濃郁，還有著一股奶香味。
她點了點頭。
霍瑩笑了笑，又問道：「那白院長是希望用搶的呢，還是交換的呢？」
白其雨沉默了幾秒后，也笑了起來，說道：「如果霍姑娘希望交換，我會儘力想辦法滿足霍姑娘的要求。如果霍姑娘希望我動手搶奪，我當然就會用搶的。」
「咦？」霍瑩眨著眼，放下了手中的碗，撐著下巴，好奇地問道：「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希望你動手搶呢？」
白其雨保持著笑容，將碗里的湯一口氣喝了個乾淨后，抹了抹嘴，說道：「因為你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和你是一樣奇怪的東西吧？」
霍瑩眼光閃爍。
白其雨繼續說道：「其實哪裡有什麼手指，你在使用那個玉器機關的時候，半隻手都伸進去了，那些生命神力本源是從你手上出去的吧？其實，你不是霍曼的孫女、你就是他的手指，對吧？」
霍瑩嘻嘻一笑，完全沒有了之前在生命神殿中那副莊重的模樣，反而像是一個調皮的少女，她眨巴著眼睛，指著自己，問道：「你說，我是手指？」
「對啊。」白其雨說道：「你自己說的，九階世界之靈的每一塊血肉都擁有獨自存活的能力，並且會生長為一個單獨的生物個體。那麼一根手指獨自長成了一個人，也不奇怪呀。」
「有道理呢。」霍瑩咬著嘴唇，直勾勾地望著白其雨，問道：「那白院長，你又是什麼呢？」
「我是一條小白蛇。」
白其雨低垂著眼，笑道：「我是一條在世界之樹上誕生的小白蛇。」
「我喜歡做一條小白蛇、也喜歡做白龍，我不喜歡變成人的樣子，只是變成人是一條必經之路。但是後來因為一個人，我開始有點喜歡當人了，但是，我不能就這樣永遠變成人，那樣，我會死的。」
「為什麼，永遠變成人就會死呢？」霍瑩好奇地問道。
白其雨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覺得到，等我完全變成人類的那一刻，原本的我就會完全消失，也許我的身體不會死亡，但我原本的靈魂會從此被另外的靈魂所替代。」
「噢噢噢？靈魂？」霍瑩驚喜地問道：「你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
她笑嘻嘻地說道：「我呢，從來都感覺不到自己的靈魂！你猜的沒錯，我是爺爺的一根手指，手指長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樣，但卻不是爺爺想要的模樣。爺爺對我要求很多，但最希望的，還是我能夠有自己的靈魂，可是這麼多年了，我還是沒有自己的靈魂。」
白其雨不是很聽得懂她的胡言亂語，無奈說道：「你還是下午在生命神殿里那副模樣，好交流一些。」
「這樣嗎？」
霍瑩聽了，重新坐得端正起來，身上氣質一變，重新變得端莊而淑雅了，她淺笑道：「白院長，這樣的霍瑩，您更喜歡嗎？」
「你這個樣子，我和你說話比較方便。」白其雨說道：「你總是思維跳脫的話，我們會說很多廢話。」
「那樣子的我，是沒有拘束的我。」霍瑩展顏一笑道：「既然這樣，我們就回到正題吧，白院長希望我提供什麼幫助呢？」
白其雨說道：「我希望用你來補充我的龍丹力量，讓我的力量回歸完整，這樣我的靈魂就不會消失了。」
「原來如此。」霍瑩問道：「逍遙書院的白逍遙院長研究了這麼多的神奇的秘技，卻無法解決你的問題嗎？」
白其雨沉默了片刻，說道：「他已經太累了，這個問題我想自己解決。」
「是嗎？這個想法，也可能是你身體里新的靈魂對你的影響呢。」霍瑩目光閃爍地說道：「她好不容易開始有了機會，不想要被你重新抹殺呢，你是在自救，她可能也是在自救。所以，說不定你去找白逍遙，會更好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認為，這是我自己的想法。」白其雨認真地說道：「他告訴過我，他想要休息一段時間了，所以，我不想他再那麼辛苦。」
「明白了。」
霍瑩瞭然一笑，說道：「我確實可以補充你身體里龍丹的力量。」
白其雨雖然早有預料，此時眼睛也明晃晃地亮了起來。
「但是，如果要這樣做的話，我一定會死。」霍瑩淺笑如昔，聲音清淡如煙地說道：「我在生命神殿中並不直接負責事務，所以我不會留下來和逍遙書院洽談具體的事物，明天上午為神殿中的前輩們提供我自己的看法后，就要啟程回去山平省了，而白院長，您已經等不了太長時間了。」
「如果要做，就是今晚。」
霍瑩的表情很認真，白其雨心卻漸漸涼了下來。
「你的意思是，你願意自盡，來幫我？」她不敢置信。
霍瑩點點頭，說道：「我本來就沒有靈魂，生與死於我沒有本質的差別。如果我真的誕生了自己的靈魂，也許不會同意吧。但是，白院長，如果我今天死在了這裡，你該怎麼解釋呢？」